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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在秋禾的帮忙下,蔺和安抹上了脂粉、穿上了从未穿过的裙子。

      看着铜镜中陌生又熟悉的人,她感到一阵恍惚。
      曾经她也想象过自己着女装会是何样,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提着裙摆往外走去,却见祖母进了和煦院,快步朝她走来。

      “祖母的乖孙呦!你这伤还未好,快些躺下歇着,别乱跑了。祖母让人做桂花糕给你吃可好?”
      “祖母,孙儿并无大碍。”

      被这声“祖母”惊到,蔺老太君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紧抓住乖孙的手臂,颤声问:“安哥儿可是恢复了?”
      “嗯,孙儿先前不懂事,做了些蠢事惹得旁人笑话了。”
      蔺老太君闻言怒道:“我看哪个敢笑话我们镇国公府的姑娘?!我第一个不饶他!”
      转头见乖孙浅浅地笑了,她再次愣住,总觉得乖孙有哪里不一样了。

      “祖母,孙儿还有事,您先回荣华院,待孙儿办完事情就过去陪您说说话。”
      “好,好。你快去快回,祖母有好多话想与你说。”

      “玄碌大师。”蔺和安朝着坐在石椅上的玄碌大师作了一揖。
      玄碌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又指着棋盘道:“施主不如坐下,与老衲下一盘?”

      早在被小沙弥引到此处时,蔺和安便注意到石桌上的棋盘了。
      那棋局,表面上看黑子必死无疑,实则暗藏生机,有扭转乾坤之势。

      她坐下,捻起一颗黑子,抬眼道:“请。”

      三炷香过去,小沙弥替他们添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

      “是老衲输了。”

      玄碌笑着看向对面,道:“有些事就如这盘棋,施主不必太过烦忧。”
      蔺和安定眼看他:“大师可会讲凤城话?”
      玄碌点头:“十几年前老衲曾路过风城,在那儿待过一阵,学了些凤城话。”
      “十几年前……”

      “当时老衲路过一户人家,恰逢一孩童降生,那家人便让老衲替他取个小名。老衲观其面相一生孤苦,便为其取名为‘平安’,愿他后半生能够平安、顺遂,并赠与他一枚平安玉。”
      他又道:“施主可知,那平安玉又名为何?”
      蔺和安轻摇头。

      “安魂玉。”

      听了这名,蔺和安愣住了。
      倒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她忽觉那“平安玉”似是有些耳熟……

      她蹙眉将挂在脖颈的一枚通体翠绿的玉拿出,放置在石桌上。
      “这玉……可也是大师赠与我的?”
      玄碌却是不愿再多谈,闭眼静坐,口中只道:“施主请回吧。”

      在蔺和安转身走了几步后,身后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那玉切记不得离身,其余的事,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待她转头看去,对方却又如老僧入定般,无任何动静。

      心中隐约有了猜想,蔺和安回府后便往荣华院走去。
      同祖母闲聊了几句,她状似不经意间问道:“祖母可记得当初为何将孙儿取名为‘安’?”

      她这话勾起了蔺老太君的回忆:“你这名并不是我们起的。在你还未出世时,我们曾带着你母亲去拜见过玄碌大师,想让他看看,顺便起个好兆头的名字。”
      “大师看过后题了个‘安’字,又将一枚平安玉赠与你,说是你出世后便要时刻戴在身上,不得离身。”
      “说来……”老太君睁大了眼,看向孙女,“大师曾说过你十五岁那年会有一劫,我们从年前开始便时刻提着心,却没料到你父亲班师回朝的那日,就是你的劫。”

      告辞了祖母,蔺和安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坐在书房中久久无法回神。

      秋禾进来换茶时见自家姑娘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便唤道:“少爷?”
      听到这声“少爷”,蔺和安转眼看她:“秋禾。”
      “少爷有何吩咐?”
      “教我凤城话。”

      看到孙子睫毛微颤,围在床边的两位老人高兴喊道:“平安你醒啦!”
      季承光一醒来就看见了爷爷奶奶,他惊喜地想从床上爬起来,张开双臂就要抱他们。

      两位老人见状对视一眼,努嘴笑他:“怎么?不生爷爷奶奶气了?”
      “平安想死爷爷奶奶了!”他不愿将手收回,固执地举着。
      “好好好。”两位老人无奈,只得小心避开孙子的伤口,轻轻抱了他一下,很快便分开了。

      “你们不知道——”季承光刚想和爷爷奶奶说他这几日的见闻,猛地想起老和尚的话,抬手死死捂住嘴。
      “咋了这是?我们不知道啥?平安你咋一直捂着嘴啊?”
      摇了好几下头,他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后头传出:“不能说,说了会被烧死的。”
      “这……”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对他的胡言乱语有些不知道要讲什么好。

      “对了平安,”章翠娥突然记起来,“你的鸡崽们还没喂,我——”
      “我去喂!我去喂!”
      看着眨眼就跑到门口的孙子,她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我已经帮你喂了。”

      很快季承光就抱着空荡荡的簸箕,跑进屋,冲着他们大喊:“奶奶你怎么又把我的鸡崽喂了!”
      “这不是……你摔了一跤,半天没醒。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鸡崽们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
      “那也不行!”他将簸箕扔在旁边,往地上一躺,开始闹脾气,“饿死了就饿死了!我的鸡崽就要我来喂!你们都不许喂!”

      “什么叫‘饿死就饿死了’?!”

      季常望生气地看向孙子:“你知道‘死’是什么吗?死就是你再也看不到那些鸡崽了,你以后想喂它们都没机会喂了!”

      “你奶奶帮你喂鸡,是不想等你醒来后看见鸡死了伤心难过!你现在这是闹给谁看?”他转了两圈,捡起被放在角落里的竹条,劈头盖脸就是朝着还躺在地上的孙子抽去——
      “我们都盼着你能学乖一点,你倒好,为了喂鸡的事情和我们闹了好几次!现在还敢躺在地上闹,你有本事就一辈子躺地上不起来!”

      季承光被打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别打了……别打了……”章翠娥在一旁劝阻,看着哭得伤心的孙子,也开始抹起眼泪来。

      “我,我很,很喜欢,那,那些鸡崽子……”季承光抽抽噎噎地说着,“我想亲自喂它们,我真的很喜欢它们……”
      “那你说什么饿死了就饿死了?你知道‘死’是什么吗?你回答我!”
      “死,死就是,就是和爹爹娘亲一样……平安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只能清明节的时候去坟头磕头……”

      提到死去多年的爹娘,季承光痛哭出声:“平安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平安错了,爷爷不要再打平安了……平安知道错了……平安不要鸡崽子和爹爹娘亲一样……平安想要看到它们长成大公鸡、大母鸡,再生一堆的小鸡崽……”

      季常望停下了抽打的手,扔掉竹条,颤着手将满脸的泪擦掉。

      “你要是还是这么不听话,等我们死了以后,你该怎么办啊……”

      “你们不会死的!”季承光猛地抬头,大喊,“你们不会死的!你们会一直陪着平安!你们要一直陪着平安!”
      “你们不会死的对不对?”他无助地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奶奶的手,“不会死的对不对?”

      章翠娥闭眼不看他,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淌。

      “你们不会死的对不对?”他又紧抓住爷爷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抖着手回握住他的手,季常望神色痛苦,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会死的,我们还要看到平安变乖、变听话呢。怎么会舍得死?”

      “好,好,”季承光抹掉泪,破涕而笑,“平安会很乖、很听话。会学好多东西,不会再惹爷爷奶奶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将孙子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收住的泪再次掉落,砸在地上溅起了土花。
      他绕开伤口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哑声问:“头还疼吗?刚刚躺地上有没有碰到伤口?”
      “不疼,平安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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