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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平安?”
      “平安啊,你到哪里去了?”

      木着脸放完水,蔺和安又抖了两下手中夹着的东西。正要穿上裤子,就听见老翁焦急地在外头“安啊”、“安啊”不断喊着她。
      “……”她没有回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待到两位老人急得要出门找她时,她这才不慌不忙地穿好裤子,推开了茅厕门。
      看见她从茅厕出来,两位老人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来,拉住蔺和安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

      见孙子没有回应他们,面上也没有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后,章氏用手肘碰了下老头子的胳膊。
      后者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咱们平安最爱吃的果子,爷爷给你摘回来了。”

      蔺和安看向老翁,也不知他是去了哪里,同先前相比身上脏了许多。
      有三两根杂草插在他头发上、草鞋上也粘着大块的泥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再看老翁手中捧着的几颗野果子。有黑有红,也有黑红相间的。

      在老人希冀的目光下,蔺和安默默走开了。
      这个举动让他们有些受伤,老翁举着的手垂了下去。
      然后他们便看见孙子走向了院里的水缸。

      蔺和安一手拿起放置在缸盖上的水瓢,一手掀开了缸盖,随后她从半缸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面容。

      瘦小、干瘪,像只猴子。
      再从晒得黝黑的手臂来推断,脸上应也是黑的。

      黑猴子。

      这只黑猴子头上还缠了一圈布条,思及此刻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这伤应是伤在了后脑上。

      她舀了瓢水上来,站在一旁开始轮着冲洗双手。
      蔺和安绝不可能出恭完不洗手,尤其她方才还用手碰过那东西!

      洗完手,她走向老翁,朝他伸出了手。
      后者愣了一瞬,而后欣喜地将手中的野果递了过去。

      野果也是被蔺和安用水冲洗了一遍后才放进口中的。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令她不自觉眯起了眼。
      蔺和安吃过许多珍贵又稀奇的果子,镇国公府从不缺这些。

      但很奇怪。

      她睁开了眼,看向正朝着自己咧开嘴笑得开怀的两位老人。
      蓦地觉得那些果子的滋味都比不上手上这些野果。

      “平安爱干净了,吃个野果也有讲究了。”季常望乐呵呵地笑着。
      “那可不!”章翠娥也笑,“这果子他吃了,应该不会再生咱们的气了。”

      吃完一颗果子后,蔺和安走向他们,将手中的果子递过去。
      俩老人霎时就紧张了起来,见孙子不说话,就这么举着手,估摸着还在生他们的气呢!

      季常望摆了摆手:“都给平安吃,都给平安吃。”
      说完这句,他们就见孙子依旧固执地举着手。
      “唉——”章翠娥无奈接过果子,分了一半给老头子,“吃吧,这孩子倔得很,还生气呢。”

      看着他们三两下就将野果分食完,蔺和安手指动了动,接着转头看向别处。
      她方才的意思其实是让他们三人分着吃,谁知两人竟会错了意。
      一时间,蔺和安有些哭笑不得。

      两位老人吃完果子后便散开各自忙碌去了,蔺和安则走进正厅,坐了下来。

      她总算有机会去想现在的处境了。

      方志和野史之类的书籍,她闲暇时看过不少。
      而她的境况,与曾经看到过的有关借尸还魂的记载有些相像。
      思及水缸中照见的模样和后脑上的伤,蔺和安多半可以确认是借尸还魂了。

      这个也叫“安”的男子磕到脑袋死了,而她也……

      蔺和安猛地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

      镇远将军蔺峰班师回朝,圣上设宴接风。
      身为镇远将军之子的蔺和安自然也要进宫赴宴。
      宁乐公主钦慕她已久,她自知女儿身当不得公主的钦慕。可饶是她极力避开,依旧挡不住对方借太子之名唤她出去。
      在殿外瞧见公主后她调头就往回走,却不想对方胆大到拉住她的衣袖。
      两人拉扯间,蔺和安一脚踏空,抱着公主一同滚下了石阶。

      记忆到此为止,蔺和安眉头紧锁。

      摔下去后她尽力护住了公主,想来公主不会出事。
      只是自己……以她此刻出现在男子身体里的境况来看,恐怕自己已经死了。

      蔺家三代单传,没想到到了她这一代,不仅是个女子,还早亡。
      让家人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不知祖母会伤心成什么样。
      她这不肖子孙之后还有机会到祖母跟前尽孝吗?

      “平安、老头子,吃饭了!”章氏从厨房探出头来喊了一声,而后回身拿起碗筷走进正屋。
      季常望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进厨房先是端起一盆不知是什么煮的水放在桌上,后又端了一盆番薯进屋。

      老媪拿着饭勺舀了三碗水,蔺和安看得很清楚,随着勺子的搅动,有一粒粒金黄的东西浮上水面,又转眼沉入盆底。
      而老媪几乎把盆底的那些东西全舀进她的碗里了。
      低头一看,这像是什么作物外壳的东西,她记得在书上看到过,是叫稻糠。

      此时在蔺和安的碗中,有着小半碗稻糠;再看两位老人的碗里,却是稀得只能见水。
      另一盆里的番薯只有三个,老翁很自然地将一个番薯掰了成两半,半个放在自己碗边、半个放在老媪碗边,剩下的两个番薯则放到了她的碗边。
      看着两位老人面黄肌瘦的样子,又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蔺和安没来由感到一阵局促。

      他们很疼爱这个身子的原主人。

      她拿起一个番薯掰成两半分别放置在两位老人的碗边,这才开始低头吃饭。
      才咬一口,她便顿了下动作。
      这粗糙的质感是蔺和安从未吃过的,她甚至怕咽下去会将喉咙蹭伤。

      知道他们条件不好,她也没法做出糟蹋粮食事儿,便细细咀嚼着稻糠,待嚼碎了再艰难咽下去。
      而饭桌上的另外两人则被她放番薯的举动惊到了,他们面面相觑,筷子拿在手中差点掉到桌面上。

      章翠娥忐忑地问:“平安啊,怎么把番薯给爷爷奶奶了?这样你就不够吃了啊。”
      “是啊,平安你会饿着的,肚子饿很难受的。”季常望试探着要将番薯还回去,就见孙子抬眼看向自己。
      莫名其妙的,被这眼神看着时,季常望的手不自觉缩了回去。

      蔺和安安静低头吃着饭,余光却是在注意着两人。

      见番薯还不回去,两人只好自己吃了起来。偶尔目光碰撞在一起,皆叹气出声。
      也不知他这气要生到啥时候。
      被这一闹,倒也没人去在意“平安”吃相突然间变得文雅的事情了。

      悄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蔺和安心中有了个猜测。
      她装作不经意间将筷子碰掉在地,正想弯腰去捡,就见老媪讯速将筷子捡了起来,还把桌上没人用的筷子递给了她。

      动作娴熟,仿佛做过数百遍了。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三个人吃饭,老媪却拿了一大把的筷子来。
      原主看上去同她年岁相仿,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吃饭时掉筷子,他的家人却习以为常。
      再结合他们从她醒来后便一直在哄她,还有找不见她时的慌乱来看,蔺和安几乎可以确定原主的智力有所缺陷了。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心思都不在饭上。

      吃完饭后天色还早,季常望继续去院子里忙活自己的事,章氏则是将正在刨地的母鸡和鸡崽子们赶进鸡窝当中。
      而蔺和安,则搬了张小杌子坐在院中看着他们忙碌。

      突然从锦衣玉食到粗衣粝食,许是从前不甚在意吃食,她倒是适应良好。
      甚至这乡野生活,是她年少无人时所曾向往过的梦。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那难以下咽的稻糠,以及脏乱无比的茅厕。

      从今往后,蔺和安得装成智力有缺陷的原主,并慢慢学会凤城话,以融入进这里的生活当中。
      前者对于从出生便被要求装成男子的蔺和安来说,不算难。
      倒是后者,她只能多观察两位老人的一举一动,尽量理解他们说的话以及每一句话对应的意思。

      待到晚上蔺和安又热又饿地睁开眼时,望着因月光从各处破口钻进来而稍显亮堂的屋子,深深叹了口气。
      从前所向往过的梦,彻底碎了。

      翌日。

      镇国公蔺家的神童少爷不仅是女儿身还变傻了的这件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了个遍。

      一辆马车从镇国公府后门悄悄出来,朝着城外而去。

      “秋禾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季承光伸手要把车帘掀开,看看外面的景象。
      秋禾连忙拉住她的手,道:“夫人要带少爷你去灵光寺拜见玄碌大师,替你看看。”
      “看什么?”
      “看……就看看。”
      “我自己有眼睛啊?为什么要替我看看?”
      “……”

      “秋禾你让她安静些,吵得我头疼。”蔺夫人揉着太阳穴,只觉她们的声音吵闹。
      秋禾应了一声,拉了拉自家少爷的衣摆,小声道:“夫人头疼了,我们安静一些,不要吵了。”
      “哦。”季承光乖巧地坐好,不再开口问话。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在山路上,初次做马车的季承光稀奇地不得了,坐好没一会儿就又要掀车帘偷看外头了。
      这次他只掀开小小的一角,车内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飞速划过的场景令季承光惊叹不已,看得蔺夫人直摇头,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待他们终于到了灵光寺,季承光是被秋禾搀扶着下了马车的。
      此时他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了开头的兴奋劲。

      第一次做马车,他在半路便晕了车,吐得稀里哗啦。
      其他人也没料到骑术了得的蔺和安会突然晕车,一顿手忙脚乱之下,总算是没将车里弄得脏臭不堪。

      蔺夫人对现在这个女儿的耐心已经耗尽,带着心腹李妈妈走在前头,将她们甩在了身后。

      “少爷我们赶紧走吧,夫人快走没影了。”秋禾拉着她快步跟上。

      寺庙里的一间禅房内,一位胡子发白正在坐禅的老和尚抬眼看向房门。
      此时房门恰被敲响,小沙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镇国公府的蔺夫人带着蔺姑娘来了,徒儿按师父的话将她们带到门外了。”

      “让他们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季承光跟在蔺夫人的身后进了屋,眼睛不老实地四处乱看。
      蔺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厌烦得紧,低声喝道:“在大师面前,你怎可如此放肆!”
      只可惜季承光听不懂她的话,他看着她凶巴巴的面容瑟缩了下,终于消停不再乱看。

      从进门便在观察着他们的玄碌大师笑了笑,道:“无妨,他爱看,便让他看罢。”
      “老衲知道施主想问何事,”他轻抬手示意蔺夫人少安毋躁,“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这事急不得,急不得。”
      他又说:“施主可否让老衲同小施主单独谈谈?”

      蔺夫人犹豫片刻,又想到女儿扮成男子时就经常和一群男子同进同出,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点头同意了。
      等她出去后,禅房中再度安静了下来。

      “施主,可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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