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的春天》旋转的舞步

35、真相（三）

　　夜深了，在人民医院一间高级病房里，方紫灵静静地守在田聪旁。钟伯被方紫灵劝回去的，他毕竟已是老年，折腾了一整天，他似乎再也撑不住了，只好答应回去睡会儿，明早再来接替方紫灵。于是，庞大的一间病房里，就剩下方紫灵一个孤零零地守在病床边。
　　田聪从急救室推回来后，一直在昏睡着，没有醒过来。医生说起码要下半夜他才可能会醒过来，让方紫灵好好看着，有事要立刻找医生或护士。方紫灵感激地应允了。望着熟睡中田聪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她的心一酸，泪水又忍不住模糊了她的双眼。曾几何时，这张脸是那么的威严，高贵且生气勃勃。曾几何时，那双紧闭着的双眸是那么的慈祥又炯炯有神。可现在，他是那么安静，那么虚弱，那么孤寂而毫无生气。方紫灵想着，用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说室内开着暖气，可不知道为何，她仍是觉得有点冷。朦朦胧胧地，她似乎睡着了，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远离闹市的小院，看到了那个高贵而飘逸，善良而带着淡淡忧郁的宋星，还有那条清澈，蜿蜒地缓缓前行的小河。
　　“紫灵，紫灵!” 隐约中她听到远方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她猛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正碰上田聪那双清醒而慈祥的眼睛。“田总，太好了！你醒了！”方紫灵开心得几乎跳起来，她忍不住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田聪的额头， “ 太好了！上帝保佑你，你终于醒过来了，它终于被你感动了!” 方紫灵的声音温柔而饱含感激。“不！ 它是被你感动了，紫灵，谢谢你！”田聪沙哑而略带点泪意的声音。“田总！我没有做什么。。。。。。”她有点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紫灵! 我虽然昏迷，但我能感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小灵！你是上帝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田总！请不要这么说，我其实没为你做什么，相反是您帮了我很多很多。”方紫灵满怀感恩之情谦逊地说。 “ 您现在不要想太多，医生说您会慢慢康复的，所以现在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好好休息，让自己尽快好起来。”方紫灵边说边用双手帮田聪把掀开了的被子一角再盖好，拉好。 “ 紫灵！我会休息的，好好休息的。我想以后我会有好多时间休息的。” 田聪慢慢地，意味深长地说，他的声音里有份浓浓的疲惫和无力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方紫灵，接着说： “可现在，紫灵，我有好多话想说，你就让我痛痛快快说一下，好吗？”田聪顿了一下，幽幽说了一句：“我真怕我现在不说，一不小心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不会的！田总。”方紫灵急急打断田总的话说：“ 医生说了，您已经没事了，只要好好休息，好好保重身体，您会长命百岁的。”方紫灵莫名地觉得心底很酸很痛，她不由鼻子酸酸的，眼眶有点发热，而声音竟有点哽咽。“傻丫头！我知道我没事的，你怎么了！”田聪轻轻摸了下方紫灵的头，接着很郑重地说：“但是，丫头，人老了，会有很多不可预知和控制的事情会发生，而我无法知道。所以。。。。。。”“田总！我知道，可只要多注意，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我相信您会健健康康的。”“嗯！ 谢谢你！丫头！其实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心中仍有所牵，我真的不想带着这份浓浓的遗憾和牵挂离开。”“田总！您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帮您找到他的。你们一定会好好地，快乐地生活下去的。” 方紫灵坚定地说。 “ 我相信你！紫灵！我当然相信你！从一开始，你来到我身边，你就是我能全心去信任的人。” 田聪满脸慈爱地看着方紫灵，心中有满满的宠爱和知足，这个世界好像有些事冥冥中是有安排的。
　　“紫灵！” 良久，田聪伸手握住了方紫灵双手，让她坐近一些，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她，问：“你见过星如，是吗？”“星如？那个星如？”方紫灵有点诧异地问，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没有！绝对没有！”她的头摇得像拨郎鼓，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如果见过他，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你再仔细想想.” 田聪用鼓励的眼神定定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方紫灵。 “没有！ 真的没有！我敢肯定我的朋友里没有叫星如的。”“那就奇怪了！”田聪脸上也有点迷糊了。“田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紫灵更是好奇地问。“紫灵!你知道吗？星儿昨天上午约我见面，居然是。。。。。。”他再深深地望了方紫灵一眼，接着说：“他居然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为了保护我？”方紫灵惊呼出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千真万确！”田聪不容置疑地回答说：“他说我已经害死了他的母亲，他不会再让我伤害你的。”田聪眼里驀地溶入浓浓的泪意，“他说我是魔鬼，是万恶不赦的魔鬼！他会保护你，不再让我有机会伤害你的。”田聪的声音疲惫而充满凄凉，他似乎已欲哭无泪了，他的心似乎已经被撕得粉碎，再也感觉不到痛了。“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方紫灵被田聪的话震得有点天旋地转，找不到方向，也找不着自己了。她只是喃喃地说：“不！你们肯定弄错了，事情不可能是这样的！”“紫灵！”田聪用力握了握手中方紫灵微微地在不由自主地轻颤着的双手，“紫灵！你别害怕。我从来就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真的！我也永远不会怪星儿，无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田总，我真的没有见过田少爷。”“你肯定见过他，只是你没有想过会是他而矣。”田聪很肯定地说，脸上突然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接着说：“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好感和关心。”“田总！我。。。。。。”突然，方紫灵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清晰的身影，她猛地止住口，双眸在瞬间睁大，眸里盛满惊诧。
　　“难道是那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宋星？” 方紫灵眼前全是那个高贵，飘逸，有几分孤独，又有几分淡淡忧郁的身影。“难道真是他？”方紫灵想起昨天走进医院时看见的那个一闪而过的似曾相识的身影，想起钟伯说的话，还有她猛然想起，田夫人正是姓宋，这一切的一切，不会是巧合。 “ 一定是他！那个宋星就是田聪一直在寻找的儿子田星如！这个世界是何其大，又是何其小！” 方紫灵愣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田聪，脸上，眸里写满了诧异和震惊！“是呀！自己怎么一直没有想过呢？她记得宋星说过他最喜欢的花是淡紫色的勿忘我，她亦清楚记得那天在他家里，当自己告诉他和陈嫂自己的名字时，两个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这一切回想起来，方紫灵终于确信，宋星就是田星如。
　　随着缕缕记忆，方紫灵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世外桃园似的地方，那简单而温馨的小院，那清澈见底，在青青山坡边潺潺流过的小河，河面上那座简陋而朴实的小木桥，那个慈祥善良的王妈，还有那个在阳光中，迎风而立，飘逸俊朗的宋星。不!是田星如！ 星如？！”方紫灵想到这里，心底有份莫名的柔情，“星如! 一个如星般璀璨的男人！真是名如其人！”她静静地和田聪对视着，好久好久，她幽幽地对田聪说：“田总！真的很抱歉! 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是。。。。。。”“没关系！紫灵！我相信你！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我应该感激你，是你把他带出来的，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他一面!” 田聪的声音虽低沉无奈却带着一分知足。 “田总！您请相信，我会尽力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让你们重归于好的。” 方紫灵紧紧地握住田聪有点冰凉的双手，目光坚定地说。“谢谢你！紫灵！”田聪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感恩和知足，“你知道吗？紫灵，在我看完你的求职简历时，我就有份隐隐的预感，觉得你会是走进我生命中的人。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款款走进我的办公室，淡雅，高贵，就像她走向我一样，我就确信你是她安排来拯救我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虽然被我伤得体无完肤，含恨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还是放不下，不忍心看着我在孤独自责悔恨中绝望地生活着，她更不忍心自己心爱的儿子一直孤苦零丁地漂泊在异乡。所以，她给了你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善良，一样的美好，让你来帮助我们父子俩。你知道的，她和你一样，酷爱淡紫色的勿忘我！”田聪梦似地像在对方紫灵诉说着，又像在对自己自言自语。方紫灵静静地听着，无法开口，无法思想。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迷失在一片浓雾弥漫的森林里，分不清方向，更找不到自己。
　　此时，病房门外，田星如亦呆呆地站着。听着病房内田聪低沉的声音在倾诉着，他心如刀绞般痛。“爸爸”他喃喃地在心里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这个于他而言似乎好陌生的名词。若说自己有恨过他一万回，可却在心里念他，爱他有一亿回。多少个夜晚，对着孤独挂在天边的月亮，他苦苦思念着家，苦苦思念和牵挂着那个远方，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在外整整漂泊了十年，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以放下，可以重新开始。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依然忘不了，也放不下。所以，他终于回来了。他想和他好好沟通，好好相处。可现在，莫名其妙的，自己却如此狠狠地伤害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心会很快乐，可结果是，他发现自己的心好痛好痛，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