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师弟》余滁

73、血脉至亲

　　“你是……”江行猛地站起身“不是，你……你姐姐……”，他梗了片刻，又缓缓坐下来。想起刚才一瞬间掉落的花瓣与蝶骨骇人的白骨，江行和祁溪有些但心地对视了一眼，他说不出口。
　　“蝶骨是我亲姐姐”小桃说着，也坐下在江行的旁边，“我闻到一股香气，是你们带来的吗？”少女鼻尖轻嗅，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色。
　　江行缓缓地点了点头，正当他心情沉重地要开口时，小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姐姐死了，对吧”她撇撇嘴，努力摆出一个轻松的笑。
　　小桃低头，低声道：“不然你们也不会来找我”。
　　“你知道什么吗？”祁溪问她，手上的箭矢却没离开半分，见小桃低着头不做声，他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株桃枝递了过去。
　　江行接过桃枝，放在小桃手里，他有些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骤然丧失亲人，任谁都没法接受，尤其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更是……
　　“桃树……”小桃摸着，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
　　少女低声啜泣着，江行伸出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心中酸涩涌起。若是他没有一意孤行与行落空相谈，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也或许，江行鼻子一酸，他就不该穿来这个陌生的地方。
　　小桃攥着那株桃枝哭了良久，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和姐姐在流亡中失去了双亲，后来姐姐机缘巧合，被巫蛊大师选入门中。为了活命，姐姐不得不孤身一人加入了巫蛊门，可巫蛊大师门下弟子需得断情绝念，姐姐明面上告诉师门已无亲人，暗地里却找了一个跟她年龄相仿，正巧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在进皇城的路上将两人掉包，把年幼的她放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姐姐说，这里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买了个院子，以身为蛊中了一株桃树。若是有一日，桃花尽数倾落，她已然不在人世……”小桃边抽噎，边转头“看”向江行说：“三年前，姐姐来见我，告诉我了许多话，还说，如果没过多久，有两名男子来院子中找我，一名姓江，另一人姓祁，便让我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如果不出意外，那名姓江的男子一定会保护我的安全”。
　　江行怔然，三年前，蝶骨居然在下阴阳蛊之后不久，就预见到了自己死亡，还事先把解蛊的法子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垂了眼，只是蝶骨恐怕根本没法预料到，原来的“江行”已经不存于人世了。
　　“我会的，我保证你一定会活下来的”江行沉了沉，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他好像蓦地，将一条生命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桃没说话，倒是祁溪神情有些奇异，他瞥了眼江行，对着小桃问：“蝶骨还让你说什么，解蛊方法呢”？
　　江行下意识有点担忧地看向小桃，却发现少女脸上泪痕尤在，神情却已经是另一幅样子了。“姐姐说她卜了一挂，若你们二人所求之事无解，便……向西南方，或有唯一解法”小桃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双目失明，耳朵和直觉却异常敏锐，祁溪站起身，她毫不犹豫地躲在了江行旁边。
　　“解蛊，方法是什么”祁溪手骨泛白，他看起来有种惊人的苍白，眼下泛起乌青，声音稍低，就让小桃生生打了个寒颤。
　　江行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他抬眼看着祁溪，发现他眼球黑得吓人，旁边隐隐有发红的征兆。
　　“阳蛊者的血，三株青灵草，四两云钱，还有……”小桃停了停，想了一会，有些迟疑地说：“阴蛊者至亲的血”。
　　“怎么可能！”江行蓦地站起身，他直愣愣地看着小桃，使劲地摇了摇头。以江行的记忆里，祁溪的母亲早早离世，而祁溪一出生就未曾见过父亲，如今却说要至亲……
　　祁溪反倒是看起来意外平静，他抬手摸了下江行的耳廓，声音异常冷静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吗，为何不能用阴蛊者的血”。
　　小桃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心里也猜到一二。她摇了摇头，惋惜道：“阴蛊毒本身毒性太大，血液早已经被侵蚀，只有尚未染毒的至亲血才能做药引，与阳蛊毒一同化解”。
　　院落里的风停了又起，小桃贴着江行，低着头不说话。
　　江行欲言又止，他对上祁溪的眼睛，忍不住地说：“没关系，真解不开蛊毒也……”他瞪大眼睛，见祁溪慢慢凑了过来。
　　男人泛白的脸庞，眼下发青，却有种说不出的昳丽。祁溪停在江行的脸前，极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阿行，你会死的，那样就没有人陪我了”。
　　江行微怔，迅速地，无法预料地，落下了眼泪，他也说不清，只是心里慌乱，从前筑起的高楼墙瓦顷刻变成粉末。他好像看见冥冥中代表自己的那个小人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高声吼叫着，就是他吧，就是他了。

　　“你可认识此物”祁溪想起什么，他将手中的箭矢放在小桃面前，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能从这盲眼少女身上看出什么。
　　小桃摸了一遍，有些不解地歪了头“这不就是禁军的箭吗，你们来的时候如果被宫墙上巡逻的守卫看到，这便是他们的威慑方式”少女的双手细细拂过箭尾，忽地问了句“这里是什么颜色的？”
　　祁溪敛眉，不动声色地回道：“银色，很漂亮的反光。”
　　“啊”小桃微微讶异一声，她把箭矢放在旁边，慢慢地说：“这箭，应该是禁军首领陆迴的，只有他本人的箭矢才会箭尾银光，不过……他一般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附近的啊”小桃眉头紧锁，全然不知祁溪的脸色已经是彻底沉了下来。
　　江行回过神，茫然地问了句：“陆迴是谁？”
　　“陆首领，该是这皇城内武功最高的人了”小桃回忆着“他不仅武功高，年过四十风采依旧，还为人谦逊低调。结婚多年，与发妻感情融洽，从未纳妾，家中一儿一女也是各个飒爽英姿，皇城内名声甚好”。
　　小桃抿抿嘴，露出几分属于少女的向往神色来。
　　江行打断她，不解地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墙上巡逻，还……”他顿了一下，当时那箭矢的威力，绝对不仅仅是威慑，若是江行没被祁溪拽过去，怕是要血溅青石路。
　　“我不知道”小桃低下头，闷声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了。”
　　祁溪转过身，神色无法抑制地阴沉起来。行落空来之前隐约提起过一句，皇城内有个深居简出的统领武功极高，是绝对的太子支持派，但为人行事低调，想必不会造成多大麻烦。他冷哼一声，若是他没躲开，箭此刻已是从后贯穿胸膛，这样的人，说什么也要去见一见。
　　“去哪最快能找到他”祁溪没报希望，他抬腿就打算走，却听见小桃迟疑了一下“皇城墙上，西南方向，最容易遇上。”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