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生息》卿若星酒

6、一切的开始

　　前些天……不。
　　准确说，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奕星幽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当时看她的眼神——眼睛里仿佛只有她一个，她就是全世界——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呢。
　　“嘿！你们快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有几个小孩围了过来。
　　“呦呵，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方小姐吗！”衣着看起来像是哪家小少爷。
　　“哎呀！你怎么还叫她小姐啊，方旖被人家扔了出来，现在什么都不是！”旁边有人附和。
　　“哎哎！方梓莘，你趴着干什么啊？还没过年呢！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小少爷踢了踢方梓莘的头。
　　“前几天不是还在我们面前扯气高扬的吗？现在怎么了！”
　　小少爷又说：“前几天是前几天，现在可不是了！前几天你的养父母放弃你了，也是你的命运，人家现在有孩子了！你自然就被放弃了嘛！”
　　“对对对！凭什么你就那么幸运？现在什么都不是！”
　　“还不是被人家像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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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旖趴在地上，脸上的血已经干了，但是她现在还是看不清什么东西。
　　“咝……头好疼啊……”方梓莘不自觉呻｜吟出了声。
　　“哟，这死鬼还没死呢！”
　　“喂喂！醒了就赶紧滚！别像死狗一样趴在这儿挡我们的道！”
　　那个说话的人把脚踩在了方梓莘的头上，还磨了两下，地上的沙尘沾到了方梓莘的脸上。
　　“……你……你们别……太过分了！”方梓莘忍着头上的疼痛，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哎呦！死鬼就是死鬼，连小爷我都不认了？对我这么说话！”那个人把脚上的力道有加了几分，猛的一下，方梓莘没忍住咳了咳。
　　“李瑞！你不要欺人太甚！”方梓莘咬着牙，已经有血从方梓莘的牙龈根处冒了出来，她的牙被染红了，嘴里也全是血，不断的从嘴角冒出，看起来有些凄惨恐怖。
　　那个小少爷，也就是方梓莘口中的李瑞瞪着她：“你竟敢这么对着小爷我说话！嫌活的太长了是不是！”脚又扭动了几下——李瑞正是方才踩方梓莘的人。
　　李瑞使了一点劲，把方梓莘踢到了大道中间。
　　“你就在大街上反省一下自己吧！哈哈哈哈！”那一群小孩笑着走了。
　　方梓莘努力翻过身，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这时，一辆高贵的马车在向这边缓缓使来，并没有看到刚刚被踢到大道中央的方梓莘，方梓莘也不想躲开——也躲不开——马车继续向前走着只听“咔嚓！”一声——右臂骨碎了！方梓莘感觉右臂一阵疼，不过还好，毕竟全身都是伤，已经对疼痛麻木了，骨头碎了只是让她抽了一下。
　　“停车——！”从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极为好听，但不紧不慢的声音。是个男人吧。
　　马车的那个红色的门帘动了动，被一个木质的纸扇挑了起来，而那个握住纸扇的手，手指修长，皮肤白净。袖子的红色和上面金色的纹路更衬的这只手如白玉一般。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出来，精美的五官在那张白净的脸上更加的好看，那脸上似乎又有几分病态，黑色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拖到了地上，居然和同样拖在地上的红衣后摆一样长——看上去大概就二十余岁。
　　方梓莘此时的想法就是：“这人头发这么长，不好梳吧？”想到这个挺奇怪的。
　　这个长得很像女人的年轻男子慢慢地走向血流满面的方梓莘。
　　“你，想活下去吗。”冷冷的声音。
　　方梓莘伸出还幸存的左手，拉住了那人的衣摆，手上也都是血，她现在已经虚弱的不能再虚弱了。
　　“……谢……谢……”
　　“谢我干什么？我还没答应呢。”男人笑了笑。
　　方梓莘没有回答，闭上了嘴。
　　方梓莘“死”前的最后一刻，看到这个俊美的男子抱起了自己。
　　现在的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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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旖，字梓莘。被洛阳城的一户商家收养，因为这户人家膝下无儿无女，看到方梓莘觉得挺可爱，便领回去收养，看起来对方梓莘是百般呵护的，吃穿也不少。他们家在洛阳城也算有名的商家。不过前几个月，商家的夫人怀了孕，就开始对方梓莘百般折磨，前些天，那个小孩被生了下来，是个男孩，这下可好，方梓莘直接被他们扔了出来，扔出来之前开始百般虐待，看她快咽气了，不想让她死在府里。
　　其实方梓莘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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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魄似乎离体了，也许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吧。
　　方梓莘的魂魄可算聚集到了一起，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个男子抱着她的尸体。
　　方梓莘脑子中一下子晃过去了好多东西，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尸体”。
　　“昕儿！”那人大喊了一声。
　　他在叫谁？
　　然后方梓莘马上就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女子冲了出来，那一双血色的眸子让还是魂魄的方梓莘打了个寒颤。
　　“咦？这个大姐姐似乎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方梓莘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又看了看盯着她看的白发女子，好生奇怪。
　　白发女子皱了皱眉：“什么情况，她怎么伤成这样！”
　　男人冲到房间里，将方梓莘放在床上：“快快快，她的魂魄快散了！刚刚用了定魂丹，才勉强保住了！”
　　“我的天！身上这么多伤！跟我当时差不多了吧？”白发女子脱掉方梓莘的衣服，法力探去，“右手骨折？双腿尽费？”
　　“啊，这么严重的吗……双腿都被费了？”
　　“哎呀……师父你帮我把止血的药拿来！”女子手上多了几张符咒，其中一张“唰”的一下飞了出来，贴在了方梓莘的额头上，又有一张飞了过来，贴在了魂魄的头上。
　　“他在干什么？定魂丹……这个我知道。”方梓莘的魂魄因为被贴到了，暂时动不了，“仙家的东西，无价之宝呢。”因为符咒的原因，方梓莘的魂魄清晰了几分，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她这种程度对我来说还是简简单单的。”男子拿来了一个盒子，打开它，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飘了出来，“你只需要收回她的魂魄就成。”
　　“嗯。”女子没有说什么，手上还在不停的捏造法阵。
　　“哎……我这个当师父的，符箓居然还没有你玩的顺手。”拿出几株药草，挤出汁液滴到一个小碗里。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师父，这可还是你说的。而且你的技术在大陆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如果没有师父的教导，我根本不可能接触这些东西。”女子停了一下，迅速把方梓莘头上的符纸扯掉，贴上了另一张，一脸震惊。
　　“什么！居然有法阵？”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破魂阵？好像是浓缩版的……吼，这小家伙招惹了什么人了。”
　　女子：“这人就是师妹吗？”
　　男子皱眉不语，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嗯——她身上有破魂阵这事，必定有‘那些人’插手，这么想让她死？……不对！”男子猛的一抬头，正好和同样这么做的女子对上视线。
　　“他们这是在练手？！”异口同声。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杀谁？”女子又唤出几张符，试图破了这个阵，“不会是仙派那边吧？”
　　“不会，他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不过是不是奸细故意想把锅推到仙派就不好说了。”
　　女子微微挑了一下眉，挺好奇这个“他”是谁，但还是没有问：“哎……贵圈真乱～”
　　“你这个感叹不恰当哦……”男子用棉布沾着刚刚调好的药汁，轻轻地抹在方梓莘伤口处，“这孩子……让我看到了以前的你。”
　　女子抬头看着他，女子就坐在方梓莘后面，而男子正在擦拭伤口，所以女子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我吗？”
　　“嗯……但还是有些不同的，跟你很像的就是……那种无视生死，看什么都是死气沉沉，整个人很无所谓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男子想了想，说道。
　　女子突然伸手一抓，方梓莘的魂魄就到了她手里，硬生生把魂魄拉回到了驱壳里：“是吗……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药也擦的差不多了，男子起身，方梓莘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又拿出了一些东西，开始治疗骨折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师父，稳定魂魄这种事我可不擅长。”女子起身，向门口走去。
　　“哦？你要去干什么？”男子手上没有停，各式各样的符纸悬空在身体周围，笔法似乎更加行云流水。
　　“哼，我去看看，是谁把我家小师妹弄的挂了彩，他一定认为很好看吧～我去调查一下，以便小师妹帮他们也画幅画呀～”女子笑了笑，就消失在了门口。
　　“哎……果然……”男子叹了口气，看着方梓莘，手在旁边一挥，一张符纸就到了手上，贴在了她的头上，盖住了之前的那张符，然后又像自言自语似的：“你命本到此，救之，因人发现，毕诛之，可愿随吾潜心，修之本体，改之灵魂，无幻情，灵心。”
　　方梓莘的驱壳缓缓开口：“求之不得。”
　　男子闭了一下眼，在探查什么。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几张符纸贴在腿上和胳膊上，方梓莘整个人向后倒去，平躺在床上，身上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男子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法阵上，法阵瞬间发出了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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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梓莘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被一个像神一样的人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个人救了她，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一身黑袍，冷若冰霜，死气裹满了全身——应该是死神吧。
　　方梓莘缓缓睁开眼，身上还是很疼，全身都在痛，明明当时不痛的——她努力想抬起手臂，可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咝……”
　　“咦，你醒了呀，小师妹～”守在床边的奕星幽嘿嘿一笑，“师父着急了呢。”
　　“师父？”方梓莘脑子中晃过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感觉“他”不是男人啊。
　　“你先不要乱动，我叫师父她过来～”奕星幽笑着。
　　方梓莘盯着奕星幽，感觉这个人真的让她好喜欢，说不清，就是让她感觉很安心。
　　“好想……留在她身边……”
　　“什么？”奕星幽正要跨出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跟师姐我说，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呢～”
　　“妹……妹？”好陌生的称呼，这是方梓莘之前没有过的，她在奕星幽和乔云溟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久违的。
　　方梓莘看奕星幽出去了，努力撑起自己，坐起来看着床单发呆。
　　“醒了啊。”乔云溟走进来，眼睛下面有些发灰，“我可好久没有看到有人伤成那般了。”
　　“……师父？”方梓莘有些不确定，她看着面前的大美人，一时没法把这个样子和昨天那个男子衔接起来，不过方梓莘能认出来真的有些神奇。
　　“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都吓到了呢。”奕星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上端着一盘点心，“喏，桂花糕，我想着你应该喜欢。还有解腻的茶。”
　　“谢谢……师姐。”方梓莘咧开嘴笑了笑。
　　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这样才对嘛，小姑娘长得多可爱，多笑笑才好，一开始见你那样可跟昕儿那时有些像。”乔云溟眼睛空了一下，“都是那般的无助。”
　　“……”方梓莘看了看，拉了拉奕星幽的袖子，“师姐？”
　　“……没事～”奕星幽愣了一下，笑了笑，“你先养伤吧，过几天你可有的忙了。”
　　“忙什么？”
　　奕星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梓莘又看了看现在一脸激动的乔云溟，感觉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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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可算被师父逮到了一个。”奕星幽看着方梓莘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我终于不用陪师父逛街了！哎～可怜的小师妹，自求多福吧～”
　　奕星幽走回她的房间，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想动……要不今天就不修炼了吧……”奕星幽盯着屋檐，又突然坐起来“不行！我自制力怎么这么差呢，师傅不在就偷懒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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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梓莘被乔云溟拉着到了一座城，有些眼熟。
　　洛阳城？
　　方梓莘看了看旁边的乔云溟：“虽说跟着师父修行有一段时间了，但跟师父和师姐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多，那易容术师父现在还没有教我，是我修炼不到位吗……啊，师父这瞬移的技术见多少次还是觉得吃惊……”
　　“哎……这条街。”乔云溟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街道，正是十年前捡到方梓莘的那条街，“晦气！小莘咱们不看，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嗯……”方梓莘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整个人瞬间变得失控，“李瑞？！”
　　“嗯？”乔云溟感觉到了方梓莘的异样，瞥了一眼，红唇一勾，“哎？这不是前些年那小家伙吗？还在逍遥快活呢，好像忘了害死你这件事？”
　　方梓莘紫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正是李瑞，十年前真正害死她的人！
　　眼睛逐渐变红，身体不断地颤抖。
　　乔云溟侧过脸看着方梓莘的变化。
　　“果然啊，挈机在这里……不过这也可以给小莘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也不错～”乔云溟想着。
　　“你想报仇？”
　　“师父？”方梓莘一下子被打断，眼睛又变了回去。
　　“好啊，今晚，月圆之夜哦～”
　　奕星幽看到方梓莘回来时红色的瞳孔还吓了一跳——这意思不就是……抬头看了一眼乔云溟，乔云溟点了点头。
　　血瞳……魔教的象征啊。
　　奕星幽有些心疼：“这么小……好吗？”
　　乔云溟叹了口气：“她的魔气比你当时都要强大，甚至……超过我！”
　　“是刚开始的基础魔气的对比吗？”
　　乔云溟点了点头。
　　“师姐……”方梓莘拽了拽奕星幽的袖子。
　　奕星幽忍不住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喜欢揪我的袖子啊？”
　　方梓莘反问：“那师姐你怎么这么喜欢笑呢？”
　　一下子，奕星幽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也许是想掩盖真正的自己吧，笑多了，就这样了。不想把自己弱小的一面暴露出来。”
　　方梓莘的手紧了紧，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