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延安

6、家人担心

　　回到家，袁铃儿跳下马车，就躲进自己的屋里，谁想那只鬼竟然登堂入室，跟了进来。袁铃儿和那鬼对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求那鬼离开。不料那鬼竟说：“你叫了我的名字，我现在只能跟着你，哪儿也去不了啦。”
　　“哪个叫你来着？！”袁铃儿当即瞪着那鬼辩驳，“我又不认得你，谁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凤起。要不是你看见我，又叫了我的名字，我还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说着，那叫凤起的鬼一笑，带着些许温文尔雅的味道。
　　“我……”袁铃儿哑口无言，狠狠瞪着那鬼，暗道：哪个叫你来着！你这鬼好不要脸，竟然冒认风起哥的名字。不过，这鬼别人看不到，袁铃儿自己赶又赶不走，轰也轰不去，只得任其留下。自这一日起，袁铃儿身边就多了一个爱唱曲子爱唱戏的鬼。
　　这个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他看见鸡和猪会问这是什么；看见麦子高粱也一脸稀奇；看人打水烧饭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直把袁铃儿问得烦不胜烦，忘记害怕发起脾气，指着那鬼怒道：“你是不是成心捣乱啊？！要是什么都不认得，那你吃什么用什么？！”那鬼满脸无辜，歉然地笑道：“可我吃的鸡蛋是白色软软的，鸡也没有这么多毛，这么好看啊……”这话一出，袁铃儿当即气得火冒三丈，“那你总吃过馍馍和米饭吧？”那鬼点点头，继而又道：“可这么硬的黄色的麦粒，怎么变得成那么细软的白面馍馍啊？”袁铃儿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一跺脚跑进自己屋里不出来。
　　袁铃儿这脾气一发，没有阻住那只鬼地好学不辍、不耻下问，反倒让铃儿爹妈吓得不轻。两位大人见这好不容易养大变得懂事的闺女突然自说自话，还忍不住发脾气，心下担忧不已。铃儿妈埋怨铃儿爸，还直要铃儿爸去刘家堡请最灵验的大仙来给女儿驱邪。
　　因为这只鬼，袁铃儿没注意父母私下里地担心，也没想父亲隔天在不是集的时候去刘家堡做什么。但她对那鬼的态度却学聪明了。那鬼再问什么，她能答的就答，不想答的就让他一边老老实实地看着。如此心里自然对那鬼的惧怕渐渐地轻了……
　　铃儿爸去刘家堡，铃儿妈到袁风起家里，把自己去二闺女家打听来的消息说给风起妈听，她说，“铃儿她三婶，说给风起的那李庄闺女，家里到还不错，模样也好，就是这性子泼辣了些，听说那闺女的爹妈都要听这女儿的，只怕……”话是欲言又止，但风起娘也已明白，叹了口气，道：“风起老实孩子，厉害的咱们也惹不起。” 袁风起心中赞同，自然也没有意见。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等铃儿妈志得意满地出门，立时隔着篱笆就瞧见自家女儿正在煮染那新买来的白布，边煮边还喃喃自语，心下喜悦一扫而光，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恰此时，一群从夫子家回去吃饭的学童嘴里大声念着“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从门前走过。
　　袁铃儿从锅里捞出染蓝的布，投进清水中洗，一听这声音立时抬头，口中跟着念道“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满脸羡慕。
　　那鬼看到袁铃儿的神色，略一思忖，蹲下来，说道：“你喜欢念书？”
　　袁铃儿“啪”地一下，把衣服从水中捞起，又狠狠放下，溅起一片水花。那些飞溅水滴落在袁铃儿自己的衣服上，却穿过那只鬼，落到了地上。没念过书这件事是袁铃儿心底的遗憾，每次想起都令她不好受。午夜梦回，她时常想要是能跟风起哥一起读书，风起哥对她是不是就能另眼相看了……可惜村子里的女孩儿，没有一个读书的。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那只鬼笑吟吟地发出诱惑，这两天他被袁铃儿教训得很了，心中憋闷，总想着寻个袁铃儿不会的来扳回一城，可这地方是袁铃儿最熟悉的，哪里还有她不会不知道的。现如今察觉一点，自然不能放过。
　　“你认得字？”袁铃儿目光中光芒一闪，看着那只鬼的眼神带上了敬慕。那只鬼颇为受用地一笑，点头。袁铃儿立即丢下手里的衣服，目光灼灼地道：“那你先教我写‘风起’两个字好么？”
　　那只鬼上下打量着袁铃儿，看得少女有些恼羞成怒，才一笑点头，在地上写下“凤起”二字，然后转身走开。
　　袁铃儿目不转睛地瞧着地上那两个字，伸出手一笔一笔描画，慢慢把这两个字镂刻在心里，一股欢喜之情充溢全身。
　　“铃儿，你在干什么？”铃儿妈从外面走进来，看闺女扔着盆子不顾，手指头在地上描画着，心头一惊，不觉颤声叫了出来。袁铃儿心虚，立时用手一抹，涂掉地上的字，低着头漂洗那染成靛蓝色的棉布，口中却一声不吭。
　　铃儿妈瞧闺女一会儿，见闺女不说，咬了咬牙，转身走进屋去。她不瞎也不傻，虽没上过学堂，但也看得出那是两个字。这闺女跟她一般大字不识，如今在地上能写出那么复杂的字，这不是撞邪就是碰到鬼了！她进屋，朝着墙上挂着的神仙合十拜了拜，又求着神仙保佑铃儿爹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