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仙女黑花路》初心是新

19、空境环

　　乐知远带着夏元初踩在黑色的污泥湖面中，这里潮湿黑暗，无一丝光亮，却似乎是另外一个空间，没有任何水渍。

　　夏元初来过一次，知道这是湖底黑狱结界内，据闻只有元家门主和三位大长老联合拿钥匙才能打开大门。

　　他们面前是一堵透明的水墙，就像是隔着一层薄雾，雾那边是另外一个缤纷光彩的世界，干净透明的湖水中游荡着各色的鱼儿，鱼儿追逐着水草，在漂亮的礁石间游荡。

　　但夏元初知道那是幻境，幻境里其实是地狱一般的黑狱，关着奇奇怪怪的妖魔邪物。而那位曾经助她打破镜湖渊大阵结界的前辈便是黑狱最深处。

　　乐知远看夏元初，“你能打破，对吗？”

　　夏元初已经不想对这个人提出疑问了，想救镜湖渊黑牢里的怪物的人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她已确信，这个人早就认出她是谁了，她隐藏再好，凡人的神识是很容易识破的。

　　“动静不会传出去，我以将这里藏进我的剑阵里，形成另外一个小世界，短期内，只要元渡不出来，就没人发现。”

　　夏元初也不多言，从怀中掏出那颗伴随她很多年的古怪黑石，扣在指尖，用尽所有力气狠狠砸向那水墙。

　　无声的力道砸在水墙上，形成一阵阵涟漪，湖水中的鱼儿感受到了危险，惊慌失措地逃窜在礁石间，夏元初接着又是一拳，连着十几拳砸下去，那湖水的涟漪连成一片，一片接一片堆叠在一起，那无声的力道钻入阵法中心，无声的波裂越发大了，轰然间水墙碎裂，化为一片片水花，涌到夏元初和乐知远脚边。

　　乐知远拉着夏元初毫不犹豫钻进水墙。

　　这是一片黑暗到让人呼吸困难的地狱，引出许多不好的回忆。

　　夏元初闭着眼睛，害怕的发抖，当年她在此地受过太多苦难，那个人将她扔在这里，受着这里所有仙阵对邪魔们的酷刑，有时候她会想，若是她不那么倔强也便好了，不过一个躯壳，谁拿去也无所谓吧？

　　只是不甘心罢了。

　　乐知远捏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凉润，有他身上特有的清寒之气，“跟我来。”

　　夏元初差点听出了一点点温柔。

　　后面的路异乎寻常的顺利，乐知远拉着夏元初来来回回走动，夏元初知道那每一步都在避开湖底的仙阵陷阱。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的各种邪魔怪物嘶吼声也消失了，真是到了万物寂静的地底深处。

　　乐知远停下了，夏元初睁开了眼睛，却没敢说话。

　　寂静中，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黑暗深处有呼吸声。

　　夏元初耳力极佳，听出只有一个人，过了许久，忍不住轻声问道：“前辈，是你吗？我来找你了，还记得我吗，我叫夏元初。”

　　“过来。”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沙沙的回响。

　　夏元初欣喜往前，不曾想这么轻易便进了黑狱深处，见到了那位前辈。

　　夏元初奔了两步，却被乐知远拉住，她道：“前辈没有恶意的，没事。”

　　乐知远道：“你身前有人。”

　　夏元初看不见，殊不知她的脚前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死寂无声，就如同死去一般，所以她并未发觉。

　　乐知远举起青剑，借着微弱剑光，夏元初只能看见一道消瘦的身影盘坐在地。

　　“无事，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夏元初轻声道：“元渡？”

　　元渡不知是死是活，呼吸都没有声音，身体冷到没有温度，与这极寒融为一体，夏元初颤抖着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身体，柔软的。

　　“放心，没死。”沙哑老人似知道夏元初心意，“小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前辈，我来晚了。”夏元初绕过元渡，走向那道永远无法走近的门，她走了数步，黑暗中那道苍老的身影还是同样的距离，“啊，我忘了，走不过去。”

　　乐知远举起青剑，轻叩了下剑身，发出几声剑鸣声，那声音古怪，似远古的号角之声，号角之后却有万千鬼戾嘶嚎，夏元初捂住耳朵，似乎听见了巨骨猿震天的嚎叫声，伴着刺骨烈风，片刻便击碎万物的疯狂。

　　“你——”那沙哑老人似乎动容，“你要干什么？”

　　“放你出去！”

　　“你疯了？”

　　夏元初的心神都被那剑鸣声击打着，灵台混乱，她蹲了下去。

　　“这座牢阵以南方蛮荒林中有幻术之精的万年乌铁木所制，再用镜湖渊八大长老以仙术加持，应空镜仙阵困住，故而永远无法走近。幻精木常年长在南方蛮林，幻木所生之地万物不生，故而要破幻术，需以最乱心的嘈杂污声才能破解，我走了很多地方，才收的这些声音，想来是够了的。”

　　乐知远用青剑割破元渡的指尖，鲜血瞬间钻入剑中，那些剑中原本是碎片的哀嚎声瞬间全部集中一处，夏元初疼的睁不开眼睛，死死抓住元渡的胳膊。

　　乐知远将青剑缓缓推进乌铁门，剑鸣不绝。

　　夏元初完全是昏沉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牢里那位黑影略有动容，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乐知远并不回答。

　　不知过去多久，夏元初被乐知远拍醒，她发现他们已经坐在了那乌精铁们前，“这就行了？”

　　乐知远点头，“剩下就靠你了，乌精幻术已经被破掉，空镜仙阵也破掉了，但是这些精铁我没有办法破开，你可以的，对吧？”

　　夏元初已经不想回答了，感觉自己走进这里，根本就不是她想的，而是眼前这个人事先跟她讲好让她来做打手的。

　　夏元初面无表情地看向乐知远，机械地点头。

　　她掏出那枚丑黑石，捏在指尖，闭上眼睛，用尽力气砸向那看似不过指尖粗细却是仙剑都无法斩断的乌精幻木，这比那阵法的水墙大门还可怕的幻铁木。

　　“可以了。”夏元初不知道砸了多久，乐知远拉住她的手，“剩下交给我了。”

　　他举起仙剑，剑光寒起，扫向那些已经被夏元初砸得扭曲的幻铁木，只见寒光所处，铁门瞬间消失，面前一片空白，那位盘坐着的黑影微微动了一下。

　　乐知远提着剑动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你——”

　　“你真的不后悔？”老人沙哑着嗓门，“你真的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一天我准备了很久，你不也是吗？”

　　那老人缓缓抬起头来，乐知远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一只黑深似水的眸子，似乎藏了无尽星空，一只红若残霞，燃尽世间万物，他一阵恍惚，捏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你只听说过一点故事，便起了救我的心思，但确实不知道这意味着你会失去什么。”他的眼睛在笑，那微微勾起的模样，有熟稔的温柔。

　　只是一瞬间，那温情变成狠厉的刀剑，瞬间让人坠入寒冰极地，深陷其中，如万蚁吞噬，让人血液沸腾，狂躁不安，顿时想暴起吞噬。乐知远艰难地挪开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再沉浸片刻，他许是就起了疯魔之念，真想举起手中之剑，疯狂杀戮。

　　她，确实是疯的。

　　清明和疯魔在她两眼间变幻。

　　“拿来吧！”

　　“什么？”

　　“元家的空镜环。”那老人笑起来，“你不会不知道，我被元无极真正困住的是什么吧，是空镜环，镜湖渊三大上古至宝之一，明空镜是阵法，镇压住镜湖渊所有的邪魔妖孽，空镜环能护人灵识，也能锁人元神，我的元神一直锁在空镜环里，所以我身体即使离开镜湖渊，也活不久。你以为这些幻铁木就能锁住我吗？”她随手一扯，身上那些由幻铁木所制的链条便如齑粉一般碎成粉末。

　　乐知远缓缓摇头，“空镜环不是锁住你的元神神识，而是锁住你的疯狂，我放你走，不是想放出你魔鬼的杀戮。”

　　她厉声道：“你找死吗？不给我空镜环，天下之大，你让我哪里去？”

　　“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活在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不好吗？为什么要功法，要灵识？”乐知远缓缓将青剑收回剑鞘，“空镜环锁住你的神识，你只是不能动用杀戮之念，如果不想杀戮，有没有得到全部神识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好好，很好！”那双色眸老人暴起，瞬移到元渡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那我便杀了他。”

　　“随你。”

　　夏元初神智一直混乱着，灵台中残存的那些万兽嘶鸣，扰得她无法思考，甚至听不清乐知远和沙哑老人的对话，但沙哑老人掐住元渡的脖子，瞬时让她清醒，“不，不可以，你放手！”

　　双色眸老人沙沙怪笑，“我在牢底呆了一百多年，从第一天进来起，每年每月都要给他输入阴气，护住他的命，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如果没有他，元无极便不会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所以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了他？放手，我为什么要放手，就算没有空镜环，我也没有理由放过元无极的儿子！”

　　“既然命是你给的，你想要便拿去吧！”

　　老人两眼不同的光芒变幻，一会儿清明温柔，一会儿是疯魔杀戮，她的手在使劲颤抖，“你威胁我？你根本就没想过完整地放我出去，只是想让我更痛苦而已，没有完整的元神神识，我出了这牢笼，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乐知远倔强地站着，闭上眼睛。

　　夏元初神魂惊惧，生怕这可怕的老人一个激动就把元渡的脖子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