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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七月,落鸢酷暑将末,雨水带上些许凉意,不断冲刷着城门口的血迹。

      而大雨也没能阻挡过路驻足的人。水声与嘈杂的人声掺和在一起,裹挟着城楼前的桅杆上悬挂的无名尸体。

      “各位父老乡亲,诸位,稍安勿躁,切勿惊慌,温某定尽快将这贼人捉拿归案。”落鸢知府温教良带着一众人来将这尸首带走。

      人群中,一个浑身破烂的身影颇为突出,他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发丝紧贴在脸侧。

      “我还是没能拦住你。”他低声呢喃,一双浑浊的双眼仿佛要将那具尸体死死抓住,却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解下酒壶仰头痛饮。

      旁人见他如此模样并不稀奇,只当是平日里本就不怎么精神的酒鬼今日又喝多了。

      他穿过人群,被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拦住去路。

      那人将他一并纳入伞下。

      “这位兄台,这死的可是什么人?”那年轻人衣着光鲜,看着就不像什么寻常人,“哦,鄙人是过路的行商,见如此惨状,实在是触目惊心,这落鸢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认识,不知道,既然是行商,安心做你的生意就好,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这酒鬼便自顾自地离去,刘栩将分出去的那一半伞收回来,注视着他的背影。

      “啧。”

      “这位公子,你可真是问错人了,他平时就不爱与人好好说话,什么时候清醒着都不知道。你不如问我,这城里早就有传闻......”

      “不用了。”刘栩笑着谢过旁人的好意,往城中走去。

      他毕竟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没必要刨根问底。只是那酒鬼倒是格外古怪,他心里好奇,就过去搭了几句话。

      雨渐渐小了些,刘栩按约定到了与徊独约好的春裕楼。

      说起徊独这小孩,本来是他在出宫时捡来的,后来和他一同拜入祁获门下,时间长了却和大师兄玉人箫更加亲近,之后也留在东城城主府办事,成了掌管半边事的徊主事。

      不过刘栩清楚,不管是徊主事还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青鸾客”,心性都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这不,少年正倚着门口的柱子观雨,样子看着十分不耐烦。

      “呦,换剑了?”刘栩一边将伞收起来,一边问道。

      “嗯,去年折花会时虚怀门的何星华输给我的。”徊独说着把剑递给刘栩。

      长剑出鞘,通体漆黑却反着亮光,剑柄之处用浅浅的银色篆刻着这把剑的名字,月乌。

      “何星华?下一代掌门人啊,你可真会给玉人箫找事。”

      “切,他自己自不量力,还要怪我?”

      刘栩把剑还给徊独,本想往酒楼里走,却被徊独拦住。

      “没时间给你歇着,赶紧跟我去找人,谢宴风家里的那个老酒鬼根本不好好和我说话。”徊独道,“剩下的路上说。”

      刘栩摇摇头,无奈跟上徊独的脚步。

      雨水只剩星星点点,徊独义无反顾地在雨滴中行走,但刘栩仍旧撑着伞。

      “你怎么还打伞?”

      “我这身衣裳可贵了。”刘栩道,“说你的事。”

      徊独撇撇嘴,没再继续还嘴。

      “失踪的那人叫谢宴风,是城主府的一名行事。”徊独道,“他是两年前来的,除了平时不爱理人,没什么特殊的。不过这是别人的说法。”徊独道。

      “那你的说法呢?”刘栩耐心道,这小孩讲故事向来神神叨叨的。

      “他在隐藏实力。”徊独说,“他平时的身手与普通的行事无异,我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之前我和他打过一架。”

      “当时我见他拿着一块玉佩爱不释手,私下也听人提过他从来不让人碰,因为一时好奇我就拿过来看了一看,谁知道他上来就打我,完全不在意城主府内禁止随意动手的规矩。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功夫和我不相上下,不过那次我略胜他一筹,他整只小臂都折了,我只是伤了手腕。”

      “就是他运气真不好,后来来医治我们的郎中好像是个学徒,给他胳膊给接坏了,到现在关节处还凸出去一块。”徊独陈述道,“不过他那块玉佩还真是个好东西,雕了个小姑娘的人像,那手艺一看就是大师,也不知道谢宴风哪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徊独的话语间无不透露着嫌弃,说完又奇怪的挺住了。

      刘栩耐着性子顺着小孩的意思问道:“那他又是怎么失踪的?”

      合了心意的小孩面上看着高兴了不少:“先前城主派我和他同其他几人到京城办事,回程时,谢宴风突然提出想途径落鸢,说是家中至亲患病已久,他想回来看看,我们几个想着也不急着复命,就同意了。”

      “谁知到了落鸢城之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和他在人群里走散了。后来到他家中找过,就有一个老酒鬼,问他什么也不说。”

      “要我说,谢宴风就是找到下家趁机跑路了,那个老酒鬼说不定就是他花钱雇来糊弄人的。”

      刘栩沉下眼睑,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疑问。

      如果真是想离开城主府,大可直接找玉人箫谈,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会这么简单的,不然为何还要专程去请我。”刘栩沉声道。

      “也对,请你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徊独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根草叶。

      两人一边闲聊,一遍在细雨中行走,在一处小巷中停下。

      院子门口有些破败,枯枝烂叶散落一地。

      徊独上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才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刘栩挑眉,开门的人让他有些惊讶。

      不,先前听徊独的讲话时他就应该想到的。

      这开门的人,是先前他在城门遇到的那个酒鬼。

      那死的人又是谁,会是谢宴风吗?

      酒鬼看见刘栩笑了一声,“怎么,你们东城城主府办事还要这种方式吗?”

      “先前在城主府遇到时,鄙人确实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城主府办事向来不希望多生事端,还请阁下谅解。”

      徊独听了这头看那头,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怎么这两个人忽然就认识了。

      那酒鬼沉默须臾:“进来吧。”

      院子里面也同门口的景色一般,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酒味。

      二人被带入屋中,屋子虽然狭小,但比外面干净多了。

      “凑合坐。”酒鬼说,“姚陆求,叫我姚六就行,有什么赶紧问。”

      刘栩向来不是金贵的人,随意的坐了下来,徊独站在他一边。

      “今日城门悬挂的人,是谢宴风吗?”刘栩问道。

      徊独疑惑的看了刘栩一眼,被姚六尽收眼底。

      “你今天没去城门口看吗,城门上挂了个死人,闹了好大的动静。”姚六回答,“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吧。雨下的那么大,我没看清。”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希望不是他。”

      “那谢宴风回来过吗?”

      “没有,他知道我不会同意他做的事,所以不会回来。”姚六深邃的双眼盯住刘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是我捡的孩子,我只知道他有旧怨,他想报仇,现在也只是去做了这件事而已。”

      “之前问你怎么不说?”徊独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服气。

      “你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我骗不过他罢了,也懒得废那个功夫。”姚六给自己倒了酒,又一口饮下,“我年纪大了,向来不爱找不痛快,本以为你们问问就走了,谁知道会这么死死纠缠。”

      心高气傲的少年被这句话一下点着,意欲向他发作,余光却见刘栩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姚六,便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刘栩心中有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这酒鬼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说谎,但又让人听了怀疑,姚六的话中总是刻意的点到自己,几番强调自己会识破他的谎言。

      这样的言语总会让人心生猜疑,这字语间到底有几分真实。

      “能和我讲讲谢宴风这些年的事吗?”刘栩问道。

      姚六挑起眼皮看他,嘴角弯了弯,看不出是什么意味,抬手给他倒了杯酒。

      “他八九岁的时候家没了,不知道被什么人灭门了,本来还是个大少爷,一夜之间就流落街头,父母全死了,整日和小叫花子抢东西吃,不过小少爷养尊处优惯了,怎么抢得过他们,没少挨饿,我看他可怜就捡回来了。”

      “他以前什么样我不知道,反正到我这儿的时候就不怎么爱吱声。”姚六回忆着,“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仇人是谁,就满心想着报仇。”

      “他的武功是和谁学的,姚兄教授的吗?”刘栩问道。

      姚六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对,我以前也混过几天江湖,他缠着我,我就教他了。”

      他没去看刘栩,似乎是想到什么,声音有些嘶哑。

      “现在想来,当初也许不该教他。”姚六道,“他长大之后,没多久就走了,隔几年回来一次,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他在想办法报仇。再后来,就是这次的事了。”

      “就这些了,不知道你能听出什么来。”

      “姚兄知道他的仇家是谁吗?”刘栩问道。

      “不曾知道,他觉得这是他的事,还没同我讲过。”

      刘栩端起酒杯,不用入口他便能猜到这酒有多烈,这么招待人,姚六还真是看得起他。

      “多听听总不是坏事,”刘栩假意笑笑,“只是姚兄与我今日才见,好像颇为了解我。”

      “你和玉人箫师出同门,行事风格总不会差太多。”

      闻言,刘栩抬眸,能这么说话的人不多,他心底有了些许猜测。

      “既然阁下并不了解谢宴风到底有什么计划,也不清楚他今日是死了还是活着,那我们二人就不打扰了,告辞。徊独,走了。”

      话落,刘栩起身离开。徊独看着他的身影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临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姚六。

      那酒鬼还在喝酒,对他们的去留毫不关心。

      “这就走了?你怎么不多问几句,还有那个城门口的尸首又是怎么一回事?”一出了门徊独就忍不住一连串的问道。

      “他说不出什么了,何必再坐着同他干瞪眼,”刘栩说,“至于城门口的尸首……我见是见过了,不过我从未见过谢宴风,姚六说他没看清,我自然是不信的。”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只余留路旁的树叶仍在滴水,细风裹挟着湿气拂过人的衣袖,吹的刘栩指尖微凉。

      姚六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也不一定比他们多多少,谢宴风的计划可能并不包括姚六,而来自东城的他们或许也是姚六获取情报的源头。

      他们都以为对方说不定知道什么,却都是被谢宴风蒙在鼓里的人,都想找到真相,却还要互相算计。

      谢宴风是不想他们掺合进自己的计划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徊独问。

      刘栩整理起自己的袖子:“晚上去趟落鸢府,先去看看那具尸首到底是谁。”

      “也是,这倒是件要紧事,”徊独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不过……今日一早落鸢府来了位大人物,就带了一点人,呃……算是下乡巡查吧?我一时好奇就跟过去看了看。”

      “嗯?”

      “咳……说来也巧,南王刘烬。”

      徊独抬头望天,他不用猜都知道刘栩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来的是谁不好,偏偏是这南王。刘栩之前的那些事他是知道的,刘烬原本是他长兄,原本亲如手足,却因为一些事闹得刘栩如今都不愿再听见这两个字。

      “啧。”果然,刘栩阴沉着脸。

      “怎么办,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又不一定会见到他。”刘栩叹了口气,“况且走到如今这步,迟早都要同他见面,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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