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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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终秋起，大燕的江南仍是细雨绵绵之时。雨水不断冲刷着冼城的街道，青石板透亮，灰瓦白墙又是一道风景。
街上没几个人，偶然有几个披蓑戴笠的渔人走过。唐隐牵着马随着带路的老人一直沿着街道走。
“公子，老夫今日应您的要求为您引路，也请您不要将这地址随意宣扬。”老人说到，“二爷向来不喜他人打扰。”
唐隐轻声应下。
这位老人口中的二爷，就是他此行目的所在。他受自家城主玉人箫所托，前来冼城送信。城主只说收信的那人叫二爷，其他的一概别问，也别走漏消息，不然就别怪他按城主府的规矩办事。唐隐心领神会，而关于这位二爷，他也有所耳闻。那还是城主府内几年前的事了，说是府上原本有位二爷，是城主的师弟，本来帮着打理府上事务，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人就走了，连块牌匾都要带走。
只是知道这传闻的人很少，大多也都是些城主府的老人。
“老人家，这位二爷是个什么人？冼城的百姓似乎都很敬重他。”
“善人，奇人，怪人。”老人语中带笑，“您见了就知道了。”
二人又走入一处深巷，引路的老人抬手指向远处。
“公子沿着这巷子一直往前走，门前种着棵杏树的就是二爷的宅子。”老人道，“老夫就不去打扰了。”
不等唐隐多问，老人就转身离开。唐隐目送老人走远，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
他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不远便看见一棵杏树，树下有两位少年正下着棋。其中一人听到脚步声，看了过来。
“什么人?”
“在下东城城主府行事唐隐，奉玉城主之命前来给二爷送信。”唐隐回答。
问话的少年上下一打量，起身道：“跟我走吧。”
唐隐跟着他进了院，走过门庭，忽见一块牌匾。
“雀青堂”
他忽然想起城主府那条没由头的规矩，醉赭室不见血污，雀青堂内不见刀剑。醉赭室是东城城主府内城主的居室，可全府上下根本没有叫“雀青堂”的地方。原来那雀青堂在这儿。
“这会儿赵大人尚在，唐公子稍等，我去支会一声。”少年领着唐隐停在门前，“就是冼城县令，赵渔。”
话音见落，就见一男子从门中而出。少年连忙问候。
“赵大人好，”少年如是说道，印证了他的想法.“今日怎么走得早，不再多留片刻？”
赵渔笑笑：“不了，二爷今日兴致不高，似乎是叫那幅画扰了心，无意与我闲聊，我也不好多做打扰。诶？小犹清，二爷府上不常来客，这位是？”
“这位是来送信的唐公子。”被唤作犹清的少年回答。
唐隐见提到自己，也向那位赵大人俯身做揖.“在下唐隐。 ”
“唐公子有礼，您与二爷有事，我不便再逗留，只是今日二爷心情不好，言语多加小心。”话落，赵渔便离开了.
不等唐隐多停留，犹清就先行带路，他的视线只得在赵渔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唐隐没功夫多在意这事，因为再进门，就是见二爷了.
进了屋内，只见一男子临桌而立，一身玄衣，长身玉立.他手执笔，似是在画什么、“二爷，这位是玉城主遣来给您送信的唐隐公子。”少年道，
“嗯？”二爷抬头望来
唐隐这才看见他的模样，呼吸一滞，连礼术都忘了，并不如他先前料想的那样，这其实是个年轻人。
二爷其人双眼若水，眉似长峰，肌肤如玉，首颔间却又多一分英气，恰到好处，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偶，一颦一笑，又生动十足。
只叫四字，翩然俊雅。
看着眼前人联想到自家玉城主，唐隐不由在想当初祁获老爷子收徒到底是看天资还是看长相.。
“送信？”二爷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玉城主忙不过来了？”
唐隐猛然回神，把那两封信递过去：“城主只说送信，没提是什么事.”
说起送信是为了什么，唐隐其实也早就心生疑惑，城主格外嘱托他要将信亲手交给二爷，顺便让他捎带句话，那句话说的理雾里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二爷接过那两封信，信到手，就见其中一封上写了几个字
——“物归原主”
“犹清，你回去接着看门吧，”二爷说着，拆开了那封带字的信封，取出一权金叶，“别叫洛远一个人太久。”
夏犹清撇了撇嘴，心道赶人的语音气好歹掩一掩。只是听出二爷语气较平时严肃许多，没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出了门。
唐隐注视着拿着信的二爷，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尊大佛，但他还是从沉寂中品出一丝消沉。
他其实很好奇那枚金叶是什么东西，材质上好，做工精巧，至少不是什么各门各派的东西，至少不是他一个城主府从小行事能见过的东西。
“玉人萧没叫你带什么话？”二爷突然问道。
唐隐有些惊讶：“有，带了的。城主说，川流入洋，鸟兽归穴，乃自然之理，看淡世事，才可称之避世，不然…”
“嗯？不然什么？”
“不然便是叫一件事误了一辈子，只当得一辈子懦夫。”
案牍上的缸中游了几条锦鲤，忽地窜动几下，激起清水波荡，打破了案边人的沉思，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轻笑道：“他倒是明事理，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还有什么别的事交代吗？”
“确实还有一事，”唐隐说:“半月前，城主府一名行事在落鸢无故失踪，此人颇为可疑，城主想请您过去看看，徊主事会和您一同前往。”
“事办完后，城主请二爷您到际州祁老府上一叙。”
二爷点点头，又执起笔，想到什么，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城主府上的桃树长得怎样了？”
“府上从未种过桃树，您说的是……”
“哦......对，”二爷恍然想起什么，自嘲似的一笑，道：“呵……对，那还是出来之前的事了，连这些都能记错，我的确是该回去看看了。”
唐隐听他自言自语，眼神不由得飘向那幅画卷，只见那画上画的正是一棵桃树，几只幼鸟在树枝间飞跃。
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唐隐自知不该再做打扰，也就此离开。
唐隐离开了冼城，这般迷雾重重的事迹也不再困扰他，只留得这雀青堂中的人继续被往日的忧愁烦恼。
黄昏，冼城外，画舫游湖，停在湖心亭，是二爷同那两个少年。
“二爷，这么晚了，为何突然出来赏景？”夏犹清问。
“再不来就看不见了，”他慢悠悠地坐下，把玩着那片金叶，看向远处的夕日，眼中浅浅带着笑意，“你是想知道这叶子是什么东西吧？”
夏犹清眨了眨眼，不明意味地咳了一声：“不是我，是洛远想知道。”
一旁的洛远撇了他一眼，没做声。
“是我父亲赠与我的生辰礼，”二爷道，“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送叶子是何意？”
二爷轻笑一声，捏住手中的叶子，夏犹清注意到叶子中心，叶脉相连之处有一个字，“栩”。
是二爷的名字。
“事业有成啊。”
夏犹清在背后撇嘴，这寓意听起来太牵强，倒像是二爷随口胡诌出来逗人的，他确实是这种性格的人。
不过，这要真是家人对他的期许，甚至刻上了二爷的名字。只是，二爷现在这幅模样，怎么也沾不上这四个字的边啊。
之前二爷还在东城的时候，夏犹清还听那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徊主事说过，二爷少时离家，拜在江湖第一人祁获门下，盖世绝学，却自断前程，一无所就跑来冼城避世，气得祁获破口大骂。
如今细细想来，倒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二爷故意和家里人对着干一般，但夏犹清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并不敢开口问，就算真的问出口，这人也根本不会回答。
“我好像并没有和你们说过吧，”二爷揉了揉额角，“我家住大燕京城，姓刘。”
他自顾自的说道：“我的那些破事估计徊独早就和你们说了八百遍了吧，也没什么就是……”
“等等，”夏犹清打断他：“你是说你是大燕那个云游了九年的二皇子？”
“人洛远都没什么反应，你怎么回事？”
“可是……”夏犹清可是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还是想不通，一个上能偷鸡摸狗，下能调戏小姑娘，混吃等死混日子的人，居然是个皇子。
“以前玉城主与二爷饮酒座谈时偶然提到过二爷的名姓，祁老爷子和徊主事偶尔也提到过二爷的旧事，再者咱们府上一直吃的是燕菜，二爷自然是燕人，不难猜。”洛远低声道：“不如说是二爷从未真的想要瞒过你我，是你太笨了。”
意思就是，这话是专门解释给你听的。
夏犹清瞪了一眼洛远，没好意思说他什么，看了看二爷：“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回去了，你们什么打算？”二爷云淡风轻，道。
两个小的听言一愣，对视一眼。
“自然是跟着您的。”洛远道
“怎么着，你们宫里连我们俩都养不起？”夏犹清许是被骂了笨，没什么好气。
二爷闻言轻声笑笑，没管少年人的话语：“那今晚你们就收拾行李，明日启程。我去给玉人箫办事，你们先去际州等我。”
“那还带牌匾吗？”夏犹清问。
雨后的湖心亭微风习习，风中伴着二爷的叹息。
“别带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手中的金叶子熟悉又刺眼，将他的那些回忆重新灌回他的躯体。他还是当不成悠闲自在的二爷，刘栩这个名字他始终逃不开。
空有烟霞志，难求水云身。
岸边的枫树落下几片枫叶，随风飘落在湖面之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