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心［病娇］》风里

1、壹

　　李昭乐是大宁王朝最为尊贵的长公主。
　　皇帝与皇后锦瑟和鸣了一辈子，只诞下了一儿一女，老话这么说：“生儿穷养，生女富养。”

　　李昭乐一名“昭乐”可见老皇帝等到她出生时如何喜悦了。自小金枝玉叶地养着，犯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在老皇帝膝前撒个娇便是了去了。
　　由着她如此胡闹，于是乎，李昭乐风流名声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上得了筵席勾搭俊公子哥儿，下得了青楼与清倌儿谈笑风生。

　　曾有大臣上谏老皇帝，言道长公主私生活乱靡，有损于皇家的颜面。这番言论老皇帝听了去，大怒：只此一次警告，下一次则罢了你的官去!
　　自此，没有人敢再提长公主的事，可见她是老皇帝前的红宠儿。

　　辄醉楼

　　“兴春，今儿个可打听来哪有美人来？”女子声音如莺啼婉转。

　　“回小姐，奴婢昨日有认真打听，实在是您见识的太多了，这京城里稍有名头的，都被您见了个遍。如果要看个新鲜，只能离开京城了。”兴春无奈地回答。

　　“啧，扫兴。”小姐的朱唇作叹一声。

　　“那就打道回府吧!”小姐站起，高挑的美好身姿一览无余。

　　正当她起身时，突然一转头瞥到窗的外面，所有一切动作停了下来。

　　小姐与兴春处于辄醉楼的第三层，透过窗外，可将一切风景览了去。
　　这会儿，大街上的人满为患吸引住了小姐的目光，还有很多年轻的姑娘拼命地往街中间挤去，再仔细一听，小姐勉勉强强听到了“欢迎”“大师”等诸类词语。

　　“欢迎大师？”小姐稍冷讽地想。
　　被称作大师可是小不到哪里去，竟围得那么多姑娘看，这群丫头也不知何为羞耻。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只是个枯燥老头大师，还是如何一位绝代风华的人物，毕竟那么多年轻姑娘争着去看。
　　小姐便在窗旁边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那个被议论纷纷的人。

　　果真是个和尚，却不是枯燥老头儿，还真被她猜对了，确实是一个绝代风华的青年。

　　是一个怎样的妙人儿：周遭肤色白皙，身着素色袈裟，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串早被磨去皮儿却更加锃亮的佛珠。僧人眉眼如画，小姐想将他的眸子望穿，里面也只有一滩通透的春水。他的一头青丝虽被剃去，却愈发显得不可高攀，如拂过雪莲的一抹春风。

　　他是佛的化身，正受着万人的敬仰。

　　“啧，可惜是个和尚。”小姐摸着下巴惋惜，随即便收回心思不再留念，回了宫当她的快活长公主。

　　椒房殿

　　“昭乐，今日你父皇要大摆宴席去迎接远方到来的佛学大师，你今日必须扮好自己去参加。”女子声音温婉，身着华丽的牡丹宫装。她年过四十，而三十犹不及。

　　佛学大师？
　　今日在辄清楼确实看见京城里倒是来了一个像是的的。
　　只怕得确实是那个如画僧人。
　　李昭乐脑海里呈现了那个如春风的绝世青年。

　　“母后，您且放心，我素不会丢了父皇的脸的。”李昭乐挑起明艳的笑容。
　　“素不会？你可得去听听外面怎么评论你的，不是你父皇和本宫，你怕是要在公主府反省个半年不出来!”皇后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李昭乐的额头。
　　“那还不是你们宠我!”李昭乐自小是个人精，在应该讨好的人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话。

　　李昭乐在自己的府邸上被侍女折腾了一个下午，完后赶去宫里恰准时。
　　宴会本该准时开始的，李昭乐和老皇帝、一干大臣等了些时候，才等来了宴会的主角。

　　“君上，僧人来迟了。”一道声音如溪水般纯澈，可让人放下紧绷的心。来人额前隐有汗珠留下。
　　是那个在街上看见的和尚，李昭乐挑了挑秀眉不做声。

　　老皇帝听了也没愠怒，只缓声问道：“大师怎会来晚了？”
　　“回君上，僧人本是提前抵达。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被恶人所欺，僧人不忍，便救下了她，将她安置下来，却不想使君上和众多大臣久等。僧人之罪过也。”
　　那和尚稍平息了自己呼吸，不紧不慢道，又显得不卑不亢。

　　“怎会，大师仁慈圣心，孤等得何不值？”老皇帝哈哈大笑，浑浊的眼里充满了赞赏，“善。大师从开封不远千里而来，是孤和所有人之幸。既然来了，大师就安安心心地待下来吧!”

　　随后，筵席开始。

　　过程中，李昭乐只撑着案几独自一人饮酒，时不时抬头望向皎洁的明月，或在缝隙间见到那和尚被位高权重的大臣好生招待着。
　　劝他喝酒，和尚抿着薄唇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摇摇头委婉拒绝，说自己不胜酒力。见此一幕，李昭乐嗤笑起来，双颊的酡红往周遭伸延酿成了粉。

　　和尚哪里会喝酒？

　　人家哪屑于凡间的东西？

　　过了一两个时辰，散了宴。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李昭乐颤悠着站了起来。

　　兴春还在宫闱外的玄武门侯着她。如果不是还顾着公主这一名头，她怕是直接枕地而睡了。

　　“这宫装真是麻烦。”李昭乐捧起厚重的裙摆，不稳当地走路。不小心踩到，那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昭乐捧是捧了，捧了个前摆，后摆却是更长，再者她胡乱走路，后摆也因此乱皱了。脚一滑踩到了后摆，正要跌下去，胳膊却被一只手有力地抓住，待她稳了身子，又立即放开了。

　　李昭乐抬起头想感激恩人，一看到眼前人怔住了。
　　随后她醉醺醺地笑了起来，做起了古往今来通用的流氓动作：用手捏住了那人的下颚，貌似认真地打量。

　　“怎的？是小和尚太俊了，我念他念得紧，便跑进我梦里来了？”

　　“公主，请自重!”和尚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李昭乐的钳制，声音清冷，耳根子泛着绯色。
　　“真是你？果真长的一副好皮囊，也拥有一个好嗓子。”李昭乐不恼，继续打量。
　　“和尚，你叫什么？”
　　“僧人已脱离红尘，休要提俗名。”
　　“那行。和尚，你的…法号是什么？”李昭乐此时脑子里装满了浆糊，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号”来。
　　“涟观。”和尚道了这么一句。

　　“知本公主名字可知？”

　　“李昭乐。”

　　“怎的。涟观大师您还特意了解过本公主的名字？”

　　李昭乐借着酒劲戏弄他。

　　看着涟观不知是羞恼还是气的样子，李昭乐咯咯笑声如银铃，
　　“涟观大师，已经不早了。我们来日方长，明天再见可好？”
　　“……”涟观沉默，拒了眼前的凤凰，使她下不了台，若应了，女子缠身便是犯了戒。
　　李昭乐只当他是默许了，便绕过他继续歪歪扭扭地走路离开了。

　　次日清晨

　　“兴春，本公主昨夜可有做什么事？”李昭乐酒酣后醒来整个脑子像是要炸开。
　　“回公主，兴春昨日一直在玄武门侯着，只见得您一人跌跌撞撞捧着裙子前摆走过来，而且浑身是一股酒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兴春见李昭乐头疼，就上前为她轻按穴位放松。
　　“嗯…可真没有？”李昭乐小声嘀嘀咕咕并努力回忆。

　　昨个儿，去宫里赴宴，大臣不认识几个就自己喝饮酒。
　　散了宴，摔了一跤，被人险扶住。

　　被人险扶住？

　　李昭乐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那画面：昨日白天遇到的和尚清冷着模样让她自重。她还主动调戏人家说今天去拜访他。
　　……当真是喝酒误事!

　　李昭乐不轻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话都说下来了，不去岂不是长公主的尊严没了？

　　……

　　檀佛寺
　　梨花四月簌簌而落。

　　李昭乐仅带着兴春和两个侍卫到了涟观所在的寺庙。
　　进入以后，她便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熟悉的悦耳声传入刚踏入大殿的李昭乐耳中。

　　在讲经？

　　李昭乐一眼望去，垫上跪坐着许多信徒，还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羞红了桃花面。

　　果然，三观跟着五官走。借着出家人出众的皮囊竟也生成了爱慕之情。

　　李昭乐不屑于此。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令她打脸的事情:她也不曾想过，能与这和尚了结下了如此深缘。

　　那和尚讲经不光是声音能令人沉下心来，还把枯燥的内容用易懂的语言讲了出来。
　　门外汉也能坐下来听听几句：就比如李昭乐。
　　本来准备踏入大殿的李昭乐就静悄悄倚在门上不发出任何动静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涟观站了起来宣布讲经结束。
　　信徒们从悟理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渐渐离去。

　　只是还剩了几个姑娘上前围着涟观假装不懂问些简单的问题，眼珠子却一直盯着涟观。

　　李昭乐捶了捶自己麻木的腿才进入了殿内，她瞧见那和尚虽一如既往的儒雅，耳根子却泛着淡绯色。

　　看来他不是很习惯女子近身。

　　“涟观师父，昨日不是与我有约？今日怎的？有了些貌美姑娘就不待见了？”李昭乐此时已经走到涟观跟前，冷讽道。实则内心就打算看个戏取个乐儿。
　　她周遭的空气像被冷凝了一般。

　　“是的，僧人还记得。涟观会亲自招待你，给你沏一壶茶以表歉意。”涟观听到眼前公主的那番话，以为是帮忙来解围的，清眸中透露着感激。

　　“你昨日与涟观大师有约，怎等不得这半片刻让小姐我们问道些疑惑？”围在涟观身旁的一位贵女出言刻薄。
　　“本公主口渴了，现在想与涟观大师喝口茶。还需你批准不成？”李昭乐挑起眉漫不经心，看着这个已经触摸老虎头的大家闺秀。

　　“哪门子公主，小姐只听说长公主不是泡在柳街花巷上就是在府里看着美人。哪得来的工夫来这寺里头？你又是冒充什么的？”

　　闻言，李昭乐看向涟观，明摆着让他解释的样子。

　　“这位施主，你眼前的、确实是当今长公主李昭乐，僧人昨日有幸赴宫宴得以见天颜。”

　　那出言不逊的贵女立马换了副嘴脸，讪讪请罪，杏眼仁儿立马像是要溢出泪滴子来，“长公主，臣女多有得罪，还请您千金有大量，不记过这次吧！”

　　“有时候啊，长长眼界不是件坏事，”李昭乐冷冷地摆谱，接着对涟观温雅的笑了一下，“涟观师父，我现在等的是渴极了。不知我们何时能喝到茶？”
　　“公主请。”涟观微弓着身子摆出邀请的手势。

　　最后只留下那几个贵女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