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今天小唯做反派了吗》源七海

289、H58. 萤火⑧

　　人类爱看八卦，但不爱看自己的八卦。
　　同理可得，三角恋这种东西，在别人身上很有意思，出现在自己身上就是烂摊子。

　　不管是两女争一男，还是两男争一女，全都让人胃疼。前者可以演漫改校园恋爱喜剧，后者能在练舞室一较高下，看客们津津乐道，倒霉的只有故事主演。

　　简直欺人太甚！

　　“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事啊……”

　　发泄完毕的木川唯重新抱着膝盖，她感觉自己又有力气吐槽了。黑发少女眼眶下面还微微发红，那是用力擦拭的痕迹，即便在朋友面前哭了，但由于对方是年上的女性，因此她也只会有「啊，被像娜美小姐一样的女生安慰了」这样的感想。

　　濑诺收好之前抓在手里的画纸后，喀嚓一声扣开杏仁水的易拉罐拉环，她正经地看向木川：“你心里有更偏向的人吗？”

　　“我、我这个人很重视公平原则，所以不想跟特定的异性深交。”木川唯磕磕巴巴地说。

　　更何况她平时会远离那些家庭合睦、恋爱正常的现充，比如之前提过的，要是朋友谈恋爱了，她就自动跟对方保持五十米的安全距离，并且绝不打扰小情侣贴贴。

　　旁观者看来，其他人在努力演一出青春偶像剧，而她扮演的则是「树」那样的角色。就算她的人生电影里存在双向奔赴的戏份，男主角那一栏也只会写着“自由”两个字。

　　“所以是既不想破坏朋友关系，又不想和对方成为恋人啊……”濑诺叹了口气，“但根据你的说法，刚刚直接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了，不能装傻，这一条不能用了啊。”

　　“唔嘎。”

　　木川发出了崩溃的语气词。

　　如果不听她们聊天的内容——黑发少女在阴天的半明半昧光影中倚墙而坐，她五官端正，留着一头黑色长发，虽然穿着普通的衬衣却显得独树一格。给人一种即使世界末日到来，她也会不慌不忙的错觉。

　　倘若看脸就是彻底的必杀，已经犯规到能用笑容作案的程度了，木川确实长得很可爱。就连跟她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濑诺，都承认她无疑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美少女。

　　从这方面来考虑，只有两个人喜欢她倒成了难以置信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她古怪的性格和强过头的能力吧？

　　“你说「老是遇到这种事」，听起来应该很受欢迎，事情发生多了，自然也该有应付的经验？”

　　听到这句话，木川无可奈何地捂住了脸，就算是这种举动，换成她来做就会变得有模有样，真不可思议。

　　“虽然经常发生，但我避让的速度很快。我对保持孤独这件事可是有独到的见解，称我为【孤独大师】也不为过。”说着，她就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情绪转变得真快。
　　而且这种可怜的自信也太悲怆了。

　　“那么经常发生还能避让的情况是？”

　　木川唯闭起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濑诺的问题：“你也知道，很多人都是只看脸的，我从十三四岁往后开始，就总遇到男人硬是贴上来的事情。”

　　青春期开始时时刻刻都能接收到异性示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濑诺不太了解，不过，其实也有道理。尽管她们境遇不同，但被迫承受他人的情感无疑是件痛苦的事。

　　木川的表情和刚才不同，显得有些阴沉：“不熟的家伙我一般都无视了，还有一部分是原本的朋友，他们突然告白的话，我就会离开那个地方，换一个区域生活。”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避让”。

　　濑诺没有逐字逐句都相信的意思，但木川唯的确没必要在这种闲聊上说谎。

　　要藏起自己的特别、假装合群、骗过自己与周遭人并不难，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做的。譬如大学里的学生们，就算考试前刷题苦读，得到好成绩只会说是运气好；美女遇到普通人，也会刻意说自己哪里不够好看，强调自己长相之中不美的一面。

　　但木川唯不会做那种事情。
　　她哪怕态度轻浮，也懒得和其他人互相推诿，反而会用最理直气壮的口吻将自己孤立在人群外，不勉强自己合群。

　　濑诺·文森特在高二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校内的活动，每个班级内部要推选出一个人去当选执行委员，但班上的大家都不想搅合这种麻烦事，最后只能用抽签决定，而濑诺恰巧就是这个倒霉蛋。

　　当时其他班有个女孩是自愿当执行委员的，很幸运的，濑诺和她就在活动准备期间经常一起行动，比如一起在午休时间吃饭、一起在放学后参加会议等等。这让濑诺开始觉得“咦？她是不是把我当朋友？这样说来，我总是一个人呆着，她每次都来跟我搭话，她人真好。”

　　于是某天午休时间，濑诺下定决心说些朋友之间的话题。

　　「那、那个，你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没有啦。」
　　「你这样回答就代表有啦，是谁呀？」
　　「你觉得呢？」
　　「我哪里能猜到，给个提示呀。」
　　「嗯……他名字的第一个音是K哦。」
　　「真的吗？该不会是我们班的K君吧？」
　　「嘿嘿，谁知道呢，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话，其实比较在意H君的事情啦……我听说他喜欢身材好的女生，我现在的样子应该还算符合标准吧。」
　　「哈哈，你真有自信啊。」

　　只是这样稀松平常的女性对话，和朋友开玩笑地聊起自己有点在意的男生，濑诺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实身材啊标准啊什么的她都无所谓，仅仅只是想找个话题和对方这么聊天而已。

　　之后没过多久，大概就是隔天吧，濑诺不自量力喜欢H君的事情就已经在年级里传开了，更惨的是，班级后面的黑板还被画上了濑诺的脸。

　　「我的身材很好哦～」她的肖像画旁边写着这样一句话。

　　黑板上被丑化的人脸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竖着大拇指，身材被画成了丰满的本子画风。还有很多人在下面用粉笔留言，基本都是些起哄、不怀好意的话。

　　这些情景是如此熟悉，但总有一天，濑诺大概也会忘得一干二净。而现实世界中，当下如同相片的景象中，光线从木墙旁的玻璃照射进来，使亮度冉冉上升，黑发的身影散发出坦然自若的气息。

　　那是木川唯。

　　“你之前好像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吧？”濑诺问。

　　“嗯，是酷拉皮卡的衬衫。”木川说。

　　“糟糕了啊。”濑诺感叹。

　　“糟糕了啊。”木川附和。

　　黑发红眼的少女苦恼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为难地顿了几秒，最后放弃似的稍微叹一口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得赶紧把这件换掉，不然感觉很奇怪。但我其他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暂时没办法穿，要不然我去随机打劫一件？”

　　濑诺双手抱臂，思索几秒：“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木川两眼发光地看着濑诺，于是濑诺只能咳嗽两声，她把头偏过去，把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拂开：“你要是不介意布料的问题，我的画架里有基础的工具包，用那个窗帘可以做一件衣服。”

　　窗帘——指的是后方木屋窗口飘出一个角的橙色窗帘，肉眼看上去还算整洁，布料也是最简单的棉麻。

　　“哦，我不介意啊。”木川这么说。

　　濑诺看了她两秒，然后转身从窗户上扯下一根窗帘杆，木川也踮脚帮忙把上面的窗帘拆了下来。濑诺将整块窗帘布铺在木板上，拿出碳笔，匍匐在地上，爬来爬去，按照设想裁剪布料。

　　“你想要什么样的设计？”濑诺边用小剪刀剪开布料边问。

　　“方便活动的，就是方便抬腿的那种，四肢可以自由活动，这样揍人的时候不会被影响，其他你就自由发挥啦。”木川蹲在她旁边好奇地探头探脑。

　　“目前比较简单的是连衣裙，做起来速度快，因为没有太多的棉线，勉强只能再用胶水凑合。”濑诺解释说，“上身做成公主线分割，腰部做裥裙片，胸腰差值处理在分割线中，腰臀差量可以放在侧缝中……”

　　没听到回答，濑诺转过头，发现木川单手托着脸，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一双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黑头发上，仿佛戴了一顶银光闪闪的帽子。

　　……呜哇，真不愧是游刃有余的美少女。

　　坦白说，濑诺的眼睛被牢牢吸引住，非得动用强韧的意志力才能勉强挪开，否则一不小心又会被吸引过去。倒不是说濑诺产生了多么不妙的感情，而是按照人之常情，不受控制地多瞄几眼好看的东西。

　　之后的数小时内，木川基本全程坐在濑诺旁边，以一种不会打扰的态度偶尔和她闲聊几句，期间还去四周顺了很多杏仁水放在她手边。因为条件简陋，所以衣服的成品也不算完美，老实说濑诺自己没什么自信，不过由于木川一直在夸奖，因此濑诺觉得至少还挺成功。

　　“那么我现在就去没人的地方换上。”木川唯兴致勃勃地说。

　　濑诺松了口气，终于坐下来喝水。她感觉自己流了不少汗，将工具包整理一下，却不料拉链没有拉好，里面所有的东西顿时哗啦一下全都散落在了她的身上。

　　红色的小钱包，白色的水杯，未拆封的一包纸巾，用旧的一串钥匙，还有十来个硬币一起砸到腿上。她将东西全部抓起丢回到包里，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哎呀，这么不分类就塞到一起会弄混的吧。”

　　“你自己不也是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同一个包里……”

　　面对如此调侃的语句，濑诺反射性地抬起头。然后一瞬间，她屏住呼吸，瞳孔也微微收缩。

　　这个人真适合亮色啊——以花朵为主题的设计概念，通身是灿烂夺目的橙黄色，大幅度的裙摆极其简洁，只有肩膀的吊带上有一朵橙色的棉布玫瑰花，这全然明亮的橙色随着对方的每个细微动作乃至呼吸而微微颤动的绒光，像被簇拥在艳丽的霞光中。

　　木川注意到濑诺惊讶的眼神，她立刻笑起来，十分坦然地转了两圈，裙摆飞扬起来，黑发随之飘动，像音乐盒里翩翩起舞的芭蕾舞人偶。

　　“很合身吧？简直是天才设计师的杰作，放在橱窗里卖的话，应该很值钱的，你不仅画画很厉害，连服装设计都如此在行，在这种艰苦条件下能做成这样，我是不是应该帮你申请专利啊……”黑发少女有些苦恼地说。

　　濑诺顿了几秒，然后也露出微笑：“想不想要崇拜我？”

　　“哟，神明在世！想要供奉你！”木川特别捧场地鼓掌。

　　当然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裙边的裁剪非常粗糙，裙摆有斜向的褶皱。放在交易市场上也卖不掉吧，但穿在她身上特别合适，或者说对方本来就是套件衬衫都闪闪发光的长相和身材。

　　“然后就是把这件上衣还给他了，用什么说辞好呢？”木川唯微妙地迟疑片刻，“要狡辩但不失风度，蒙骗又保持诚意，最好是听起来很可靠的理由。”

　　“没有这种理由吧。”濑诺吐槽。

　　“这样吧，直接说「因为白衬衫无法衬托世界之神的气质，不符合潮流，我要追求美学」怎么样？”

　　这位总是一本正经的少女如此说道。

　　濑诺也习惯她的措辞，不禁在内心感叹对方调整情绪的速度是真的很快，两小时前还在困扰地哭鼻子，两小时后就重振精神夸夸其谈了。濑诺刚想继续吐槽两句，就看见木川突然往她身前一挡，转头皱眉望向小径边缘。

　　几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壮汉正从小路前面走来，为首的那个双肩很宽，腰身很粗，脸色通红，一双黑色的眼睛又细又长，他穿着军装裤和系带的高筒靴，嘴里还嚼着某种口香糖。

　　“老大，好像就是这个女人？”身后的壮汉B说。

　　“就是她。”为首的男人狞笑着说。

　　另一个壮汉C连忙几步赶到他面前，殷勤地谄媚：“老大，你别激动，我来我来。”

　　木川唯站在濑诺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死女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壮汉C迈步朝她走来，恶狠狠地质问。

　　“我是活的。”木川说。

　　“……”壮汉C语塞了几秒，他立刻怒气冲冲地骂，“臭裱子，小畜生！”

　　“怎么还有自我介绍的环节？”木川问他。

　　对方反应过来木川的意思，他面上一恼，气急败坏地哆嗦指着她。壮汉B见状接过话茬，目光凶恶道：“你要是再不认错，我们就要来硬的了。”

　　“认什么错？”木川继续问。

　　“你说呢！偷走我们物资的人就是你吧？我整整一箱的杏仁水放在那里转眼就不见了，问了一圈，说是只有你去过那边！”

　　“应该不是我，我看到有回归自然的罐子掉在窗台上，所以捡了几罐回去，并没有偷啊。”

　　“什么叫掉——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抢来的物资！你找死！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其中一人愤怒大喊。

　　“啊，那不就是我吗。”木川笑眯眯地说。

　　来了，父权社会的认儿子传统。
　　只会对父子关系感到愤怒的男人们一点就炸。

　　对方差点爆炸，他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只见那双戴在手上的套筒突然“噌”地弹出一副兽爪，正好比拳锋长出一截，既可以当刀刺，也可以当爪抓，而且骨套可以当护臂使用。

　　几人早已按耐不住，兽爪男人最先冲过来：“老子要干死你们两个贱.货！”

　　他的第一拳，是冲着没有来得及后退的濑诺去的，在男人的想象中她将会被直接击中面部，喷出两颗大牙，鼻头被压扁。然而木川唯一脚踏在他蹲成弓步的膝盖上，一个倒空旋踢，鞋后跟重重踢在男人的下颌位置，将他击得倒飞出去，听这声清脆的骨响，大概下巴被打碎了。

　　“不是要干我吗，一起上啊。”木川唯嗤笑了一声。

　　很少听她说脏话的濑诺默默瞥了她一眼。

　　左边另一个巨大的拳头已经飞了过来，木川忽地弯腰低头，避开拳头，跟着左腿一扫，右边的男人立足未稳，仰面就倒。左边那位还不以为然，只当作看同伴出了个糗，没想到木川唯跟着身体逆时针一转，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右腿上，结结实实地全部嵌入那正在倒地却尚未倒地的男人肌肉当中。

　　男人一米九五的身高，接近两百公斤的体重，竟然被这一脚踹得整个人飞出去数十米。

　　最后一人震惊得慌忙后退，但木川的身形已经追了上去，她身体一侧，避开一击直拳，腰部一折，又避开了一击勾拳，此时，已经贴身站在高她一截的男人面前了。她箍住对方的脖子，用自己身体下坠的趋势让他仰面后倒，跟着在他喉管上一掌斩下，男人瞬间喘不上气，倒地昏厥不起。

　　三人全都四仰八叉地瘫在地面上，至此也不过数十秒的时间。

　　濑诺揉了揉太阳穴发表观点：“……我应该给你加上安全裤的。”

　　木川正在掸裙子上的灰尘，她闻言啊了一声：“确实打架幅度大了就会变成这样，这条裙子已经很长了，不算容易走光，而且我也不太介意这种事情。”

　　“你别奖励他们啊。”濑诺叹了口气。

　　“这些人应该没看见什么……”

　　“我可是全都看见了！”

　　“那怎么办？”

　　“嗯……怎么办？”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濑诺背起自己的画架，木川拿着叠好的白衬衫，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营养的话题。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濑诺微微放慢脚步，木川唯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她。

　　有些时候，友情大概只是自我满足。
　　但濑诺认为就算不顺应他人的期待，也能以自己的意识生存下去。

　　如果有人有资格责难木川得出的答案是违心的，那么那个人是否又能拿出一个和木川完全不同的、令人信服的解决方案呢。

　　如今，只要在社交软件的搜索框内输入木川唯姓名的通用语发音，下面就会推荐无数她的扩展词，像是“木川 A/V出演”“木川 怀孕”“木川 潜/规则”“木川 枕/营业”“木川 援/助交际”之类的相关搜索。

　　可就算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恶劣性质，对方也没有拼命地掩饰自己。要假装合群并不难，掩饰和伪装的成果会在他人眼底倒映成真实的印象，只凭濑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活得正确，所以她才等待着、相信总会有一个相反的人出现。

　　“我陪你去还衣服吧。”她说。

　　于是，濑诺·文森特再次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