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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H1. 在世界和世界之间 ...


  •   人类大陆,优路比安某地。

      窗外秋季的细雨恍若薄荷丝,但屋内同样一片喧嚣。浴池的花洒矗立在宽大的池边,洗浴的热水落进池内,几乎让人分不清雨脚和水声。

      无数细碎的长条水花首先落在巨大的黑色花岗岩浴池边缘,然后点点滴滴弹起小小的水珠,沿着黑色的边缘,化作白色的水花,继续飘落下来。细碎的水花飞扬而起,最后在最高点上散成水珠随之飘落下来,接近顶点部分的水呈现着胡粉般的灰白,周围蒸汽萦绕。

      事情就发生在这样一个雨季的早上。

      浴室地面是奇妙的米色瓷砖,被灯光照射地反射出昏黄的光,排水沟更是闪耀,偶尔有涓涓的水源流过,视野内充满朦朦胧胧的蒸汽。名贵的瓷砖沾上水渍与泡沫,在湿润的环境与迷蒙的景色中总显得异质,头顶的灯光越过蒸汽照亮瓷砖,电灯与人眼的波长不合,像在太近的地方看电视。

      扑通一声,木川唯直直闯入池内。

      毫无征兆地,她浸在滚烫的热水底部,手忙脚乱试图抓住什么,仿佛被突然丢进热锅的落汤鸡,满头问号又慌慌张张,鼓着脸颊闭紧眼睛伸手乱摸,长发也随着水压完全散开。

      ——哗啦。
      热水搅动。
      有人拽住她的胳膊。

      木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会游泳的人自然手脚并用,借力在浴池中站直,等脚掌触底后终于从水面上浮出来,冒出一个脑袋。

      她咳嗽两声,握住对方的手:“谢谢,帮大忙了……”

      少女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眼前只有模糊厚重的蒸汽,想要看清并非易事,木川使劲眨了眨眼睛,用另一只手抹开满脸的水珠,望着面前白到几乎透明的人体皮肤。

      没入腹部的水面遮挡了对方腰部以下的位置,腰身隐隐能看见腹肌线条,这是一具十分纤细的年轻男人身体。顺着沾满水痕的胸膛向上,他脖颈处的喉结动了一下,海蓝眼睛勾出圆润的弧度,金灿灿的短发变长了不少,耳边是垂在半空的红色耳坠,菱形的颗粒微微摇晃。

      隔着水雾,木川和金发男生茫然地对望着,像两个被掐掉声音的默剧演员。

      这人…这个人是……

      一股噎人的蒸汽直冲鼻子,虽然空间不怎么大,可他们几乎脸挨着脸靠得很近,连头发也分不清谁的是谁的了,热气在玻璃门上结了露滴,变得又湿又重。

      热水浇到少年…不,青年的肩膀上,黯然闪光的水流接连不断顺着他的双肩淋漓而下,一直向着腰腹的地方奔泻。耳边的水声使木川清醒过来,她立刻朝后退去。浴池底部光滑到无法直立,她的脚刚踏上去就一个打滑,整个人朝后再次砸入热水中,瞬间耳鸣声伴随着水流,浸在水底抬眼看见摇曳恍惚的扭曲灯光。

      当她无意识平视前方时,波纹暗流中的热水不算清晰,可男生的双腿还是映入眼帘。木川唯受到震撼,险些倒吸一口凉气,她再度勉强胡乱挣扎起来,好不容易一个猛子蹦起来冲出水面,别过脸不住地咳嗽。

      金发青年张了张嘴想说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锐利的视线看似并未出现太深的感触,但目光中却夹杂着一丝困惑又像烦躁的恼怒。

      热水的光影隐隐映射到天花板上,呈现出轻快旋转的涟漪。一时间耳边只有少女狼狈咳嗽的声音,她湿漉漉的面孔像被泪水冲刷过,红润润的眼角里虽然还残留着蒸汽,但双腿重新站直了。

      金发青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心中窝着一股无名火。这包裹他的蒸汽浴室、头晕目眩的身体感受、还有昏黄的灯光,这些都重重叠叠地推压着他,仿佛将他变成一块破烂抹布。

      水汽挂在他的睫毛上。

      花洒离头顶很近,就像大雨无间断地沛然而降,无边无际,到处都在落雨,淋在他脸上的雨和淋在少女身上的雨,是完全一样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他最后徒劳地撑着手臂用力,刚从水中起身就又摔了回去。

      男生突然倒下时的姿势十分僵硬,纤细的喉咙管呼吸急促,脸颊染着病态的红色。木川被这声水花惊得回过神来,她在瞬间喊出了他的名字——

      “酷拉皮卡!”

      ……

      太奇怪了。

      这降落地点不太对吧?明明她拿着猎人证,怎么会传送到浴缸里啊?而且还把别人看光了!

      宛如撕下陈年日历上的叉型贴纸,自动加速翻页后来到了数年后的今日,青春的相遇从搞笑剧再度演变为奇怪的三流电影。虽然木川唯在心里认为自己终于跨入成年人的行列了,可是轻易扰乱心境的现状还是让她陷入迷茫。

      挡雨窗关得严严实实,雨水的沙沙声以及水滴与地板的撞击声等搅混在一起,互相反弹,互相纠合,同凝结在窗户上灼热的水滴发生微妙的反响,于头脑中形成一团模糊的噪声。

      木川横抱着男生的身体,很是艰难地给他裹了一条浴巾,接着向外走去。

      发生什么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手中人就像烫手山芋,木川愈发觉得自己是患气喘的病人,被某种不能言喻的情绪堵住喉咙,她害怕对方突然醒来,又怕面对他,完全没有想好下一步,如果不得不重复一遍相遇,那还不如逃走的好。

      在她触碰到酷拉皮卡的额头时,一阵滚烫的热量传来,她明白他正在发热,随后仿佛拖着沉重沙袋那样将他抱出浴室。这是一间高级旅馆的屋子,从陈列的设施能看出来:极简主义配色的昂贵日用品、白床单、毛茸茸的红地毯,还有花里胡哨的墙纸。

      他脱下的衣服就放在椅背上,白衬衫和黑西装外套,领带半挂在坐垫前快要掉落了。木川将人塞进被子里后,随手捡起领带放回椅背,然后视线无意间瞥到对方换下来的贴身衣服。

      “……”木川相当僵硬地转过头,额角冒出了几滴大汗。

      耳畔响起从院落大片树丛内传出的小鸟鸣啭声,房间也好室外也罢,全都明亮得跟在玻璃瓶里似的,可是躺在床上的青年沉在黑暗阴影中。他脸边的金发全都黏在皮肤上,眉心紧蹙,面色潮红,看起来脆弱又孤独。

      木川跪坐在床边,给他的额头贴上了降温贴。她想,自己不是在担心他,她只是想让他赶紧好起来,然后才能问他问题,因此绝对不是在紧张。

      想到这里,木川下意识用双手握紧了男生的右手,眉头轻轻撇着,一副无措的不安表情。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也许是天生肤色较白,手臂内侧的血管格外明显,暖色调的皮肤发出苍白的光泽。指甲剪得平整而短方,这种一丝不苟的细节让木川回忆起对方偶尔有些较真的性格,他的体温很烫,手背却很冰。

      酷拉皮卡。她默念他的名字。

      多少显得慌张的少女再三踌躇后握紧了他的右手,她顾不上裙摆会被地面的灰尘弄脏,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他的脸,为了观察仔细,她的肩膀几乎触碰到了他的发丝。

      他眼下的黑眼圈就像纠缠不清的黑暗,她立刻产生了一阵心悸,无可奈何的害怕涌上心头,然后竭力避免再去看对方的脸,一心逃离。

      他是感冒导致的发烧吗?还是太累了?或者说是生了很重的病……木川游离的视线接触到床边的落地穿衣镜,镜中倒映的人影憧憧,耳边的红色石榴石耳坠藏在黑发中,半明半昧地坠在半空。

      她愣愣地松开手,抬起胳膊触碰了一下这只耳环。

      啊,原来如此。

      因为她在使用能力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这个世界的连接物品,所以自然会回到他身边。可在这样的早晨,他一定不想见到她,他当时眼中的情绪除了冷淡的锐利外,还有难以观察出的反感。

      他或许巴望着她早点被杀掉。

      这样的思考反而使木川不自信的脚步重新豁达起来,她习以为常地露出自信满满的神色,找回了最初的潇洒状态。她摘下自己戴了一年多的耳环,用湿巾擦拭干净,随后重新低下头。

      书架位于房间深邃昏暗的一隅,木川想点亮床头柜上的台灯,然而此刻却怎么也点不亮了。她扭动开关,想方设法去旋动那纹丝不动的灯泡,专心致志地做着无用功,越是着急灯就越是点不亮,方才围绕在身边给人以柔和之感的昏暗,渐渐增加了沉重感和令人窒息的成分。

      酷拉皮卡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他的长相比起帅气,更应该用阴柔或隽秀来形容,细软的金色发质铺在枕头上,像是金绸缎。性格像楷书一样倔强,嘴唇又抿得很紧,端正的容貌让他的复仇者身份更多了一份敏感多疑的神经质特性,那种曾经骄矜、伶俐、偏激的少年形象更深地留下刻印。

      “Boss!我们得到进入许可了,之前的申请被批下来——”门外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几名部下走进屋内。

      房间内除了床上的病人外,已然空无一人。

      *

      酷拉皮卡是在两天后的下午醒来的,他捂着脑袋掀开被子,看见自己什么都没穿,虽有些困惑但也没多想。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后,外面沙发上稀稀拉拉坐了好几个部下,除了旋律外还有两名原本应该在协会那边办手续的家伙。

      “你终于醒了!”正抓着苹果啃的橙发男人很是散漫地朝酷拉皮卡挥手,“Boss,我们搞定溶洞许可了。”

      酷拉皮卡提不起劲似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头疼地皱着眉:“日期是?”

      “一周之后哦。”旋律代替他们回答。

      “我们买的退烧药还挺有用的,最近很多人在初秋感冒,Boss你下次还是注意点身体吧。”另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推了推眼镜框,他方形的脸上写满了精英式的认真和严谨。

      酷拉皮卡撑着额头,刻意闭眼在平复心情,旋律将桌面上的热水推过去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然后才皱眉开口:“弗雷德……你是不是又随便乱用能力了,下次别搞了。”

      啃苹果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叼着果核摊开手,很是无辜地声明:“我可没再对你用了,只有第一次是你让我们证明自己的能力才大范围使用,我最近可是什么都没干啊。”

      “但我这边还是看见幻像了——”酷拉皮卡反问道。

      弗雷德和旁边的眼镜少年伊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茫然,弗雷德摸着下巴分析:“是不是你烧得太狠,人烧傻了?”

      “说什么呢!快和Boss道歉!”眼镜少年当场按住他的脑袋强调。

      弗雷德连连摆手示意,他竖起手掌挡在面前,随后借着室内的微弱光线,看见电灯反射的光一直照射到金发蓝眼的青年身上。酷拉皮卡的周遭沉浸在一片类似于拂晓之际微暗混沌的状态中,那是一种灯芯即将燃尽般的静谧,弗雷德被一抹红色的光闪到眼睛。

      “你找到丢的耳环了?”弗雷德好奇地说,“之前一直神神秘秘地不愿意说,我们都以为丢了,是昨天找到的吗?”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紧接着扭头望向黑屏的电视机。倒映出他脸庞的屏幕是无机质的冰冷光泽,清晰的人影在方形框内有些微妙的扭曲,而最吸引眼球的便是他双耳边一左一右完全相同的两只石榴石耳坠。

      酷拉皮卡一霎那身不由己地伫立在原地,他就像还没从发热中逃脱,做梦似的,再次听到了自己胸膛内剧烈的心跳声。

      他难以置信地抬手去触碰右耳的红色坠子,突然错愕的目光凝滞在半空。

      “你们到我房间来的时候,有看见侵入者吗?”酷拉皮卡忽然加重语调,语速极快地质问。

      “没啊……”眼镜少年伊恩摇摇头,“进来的时候,Boss就已经躺在床上了,怎么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酷拉皮卡与其说是心不在焉,不如说是滋生出了无限的懊恼和紧绷。弗雷德看他这样,不由开玩笑道:“该不会遇到什么不速之客了吧?看样子还是海螺小姐?”

      “别乱猜。”

      按住太阳穴的金发男人品味到了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更加不自然地慌乱劲,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但产生的狐疑已经给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再次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几年前自认愚蠢的心境中。

      旋律捧着茶杯,视线落在酷拉皮卡脸上——她清楚听见对方的心跳如波涛般在耳畔隆隆响起,那种危险炙热的晦暗,正在他身上卷起千百倍令人窒息的漩涡。

      然后他忽然间长长地叹气,在令人目眩的光线中,耳根被染成了葡萄酒一样的微醺赤红。

  • 作者有话要说:  漫画没完结,走原创剧情了!
    这两人永远相遇地点都在水里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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