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林雪灵

2、第 2 章

　　叶笙歌把陈念娢护在身后，面对着一众记者的质问，他的眸色更沉，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谁也不想一下飞机就遇上这种糟心的事情，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显然是认错了人。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了一串问题，直到他们逐渐安静下来，陈念娢才从叶笙歌的肩膀后面探出脑袋，缓缓开口：“是谁告诉你们，我插足了她的婚姻的？”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记者，清秀的眉拢起，眸中显而易见的染上几分不耐。

　　听了这些记者们的话，她大概也能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位太太的丈夫婚后出轨，和小三生了一个儿子，今天是专程带着记者来机场捉奸的。

　　很不巧，认错了人。
　　而她正是那个被认错的倒霉蛋。

　　“沈先生前不久去伦敦出差，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他实际上是带着您和您的儿子一起去度假的。”有个在前排的记者站出来。

　　“乐橙日报的记者是吧？我记住你了。”
　　陈念娢瞥了一眼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才看向他，“且不说这个匿名举报的真实性，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口口声声说我插足了她的婚姻，你们有证据吗？”

　　“……”

　　记者们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的确没有证据，甚至不知道她的墨镜和口罩下面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他们今天会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匿名举报，另一方面，也是沈太太要求的。

　　沈先生出轨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太太早就想跟他离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今天原本是打算来个人赃并获，谁知道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料中发展得那样顺利。

　　见众人并没有像刚才那么激进，陈念娢这才从叶笙歌身后站出来，扫了一眼众人：“客观、真实、公正地报道是一位新闻从业者最基本的素质要求，而你们，很显然都不具备这些条件。”

　　听了她的话，有记者面子上过不去，忍不住出声道：“我们就是为了报道新闻的真实性才会过来的！”
　　话音落下，立即有人跟着附和。

　　“是么。”陈念娢淡淡地看向他，“那么你来说，你现在了解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
　　记者答不上来。

　　陈念娢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冷笑道：“说不出来吗？看来你也不是很了解。”

　　她说完，没再理会他们，而是走到沈太太的身旁：“这位太太，你刚才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会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你丈夫出轨的小三？”

　　沈太太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她，愣了很久，心下犹豫不决，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今天从伦敦机场回来的航班只有一班，你敢说你不是乘的那班？”

　　她特地找人查过，她的丈夫乘坐的就是二十分钟前落地的那个航班，而她在VIP出口等了半天，出来的人里面，外形和匿名信里描述得相似的只有这个女人。
　　因此她才断定这个女人就是破坏她婚姻的小三。

　　“我是乘坐的那个航班没错。”陈念娢并没有否认，坦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而后话锋一转，“那些记者刚才说，我是和我儿子一起坐的飞机，可我从头到尾都是和我身边的这个人一起回来的，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他是我儿子？”

　　沈太太：“……”
　　记者：“……”
　　叶笙歌：“……”

　　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叶笙歌心里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嘴闲不住，被记者围着问了那么久的问题还能这么好脾气，原来是搁这给他挖坑呢！

　　不就是几分钟前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吗！
　　要不要这么小气！

　　叶笙歌甩给陈念娢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我可没惹你，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你了你找谁报复去。”
　　“报复是一定的。”陈念娢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不知道始作俑者会不会想到你们认错了人？”

　　“……”
　　后面半句话是对沈太太和记者们说的，傻子也能听出里面的意思。

　　沈太太原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听陈念娢这么说，又迟迟不见她的丈夫和所谓的私生子走出来，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你真的不是她？”
　　“恕我直言，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一见面就对我又打又骂？”
　　“……”

　　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被反驳，沈太太真是一点面子也没了，脸上躁得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我向你道歉。请问你有见过一个带着五岁男孩的女人吗？”

　　她前后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仅是陈念娢，连记者都没想到她的脸变得这么快。
　　摄影机还架在肩上，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陈念娢愣了下，立刻想到了临下飞机前推了她的那个小男孩。年龄听起来倒是吻合，但她不确定飞机上就没有其他同龄的小男孩了。

　　陈念娢淡淡地说：“没见过。”

　　沈太太：“……”

　　-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烦人的记者，陈念娢跟着叶笙歌上了来接他们的车子。

　　两个人并肩坐在后排。
　　助理在前面开车，头一回见自家老板带了个漂亮女人回国，好奇地不得了，时不时就往后视镜瞄两眼，想确认女人和老板的关系。

　　等到他第三次看的时候，陈念娢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助理心里一虚，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叶笙歌没注意到助理的眼神，以为陈念娢是在问他，探过头来，手指流畅地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我看看。”
　　陈念娢：“……”

　　叶笙歌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瞅了半天，薄唇微扬：“是有东西。”

　　陈念娢莫名：“什么？”
　　难不成她脸上真的有什么？

　　她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擦，叶笙歌这时却低笑了声，含笑的嗓音轻飘飘地传入她的耳朵：“有点好看。”
　　“……”

　　陈念娢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是在调戏她，脸和耳朵迅速染上了一抹红晕。她拍掉叶笙歌的手，身体后仰，扭头转向窗外，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亏他把这么土的话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她差点就相信了！

　　“这就害羞了？”叶笙歌嘴角噙着笑，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你在国外那几年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回国就像刚出嫁的小媳妇儿似的？”
　　“……”

　　他说得漫不经心，陈念娢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由回头瞪他：“叶笙歌！”
　　叶笙歌挑了挑眉：“怎么？”
　　陈念娢眯起眼睛：“把你的爪子从我头发上拿下去。”

　　叶笙歌啧了声：“刚想夸你几句，又变得这么凶巴巴的，做女人呢，还是温柔点比较讨人喜欢。”
　　话是这么说，他倒是老老实实地把手收了回去。

　　陈念娢懒得接话，撑着下巴看车窗外的风景。

　　她在京市也待了半年多，但这条路的景色是完全陌生的。
　　唯有两次经过，一次是她刚来京市的时候，怀着对大城市的敬畏之心，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连头都不敢抬。

　　另一次则是七年前的那个冬天，她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前往国外的飞机上了。

　　后来她才知道，送她出国的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
　　而在此以后长达七年的时间里，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她的母亲对她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叶笙歌，她恐怕早就已经饿死在伦敦的街头了。

　　回忆起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陈念娢再次沉默起来。

　　兴许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叶笙歌忽然又开口了：“我给你在御澜苑买了一套房子，钥匙在我家里，一会儿我带你去拿。”
　　“御澜苑？”陈念娢回神，看着车窗里的他。

　　“嗯，一个新开盘的小区。”叶笙歌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改了口，“当然，如果你不想一个人住，住我那里也是可以的。我那里别的没有，房间最多，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用了。”这个问题陈念娢回国前就已经想过了，她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自己住。”
　　叶笙歌沉默两秒，搭在真皮座椅上的手指轻扣着：“以前怎么没见你说这话？”

　　在国外的那几年，她除了住在学校里以外，平时都是住他那里的。
　　她忙，他更忙，尽管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逢年过节总会一起过，也没听她提过要搬走独自居住。

　　“谁让你是我的监护人呢？连我的导师都以为你是我亲哥，我不住岂不是被你白占了便宜？”陈念娢笑了笑，“我当然要占回来。”

　　刚出国那年她还未成年，不知道是温娢心太狠还是忘记了还有她这个女儿，连她的入学手续都是叶笙歌帮她办的。
　　那会儿校领导问了一句他们的关系，陈念娢就随口说叶笙歌是她哥哥。

　　叶笙歌：“你现在还可以继续占。”
　　“占是肯定要占的。”陈念娢想也不想就说，“不过我想要换个方式。”
　　听她这么说，叶笙歌的心情好了些：“嗯？”

　　这么说话有点累，陈念娢索性转过身，面朝向男人，清澈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回国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想开间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你会帮我的吧？”

　　这个事她确实提过。
　　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叶笙歌只顿了下：“确定不去我的公司？”

　　NS集团，这些年多少人挤破头想进都进不了，也就只有她，有这么好的优势，却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暂时不吧。”陈念娢摇了摇头，“现在谁不知道NS的设计部是最难进的，我刚回国，去了也不能服众，还是等我适应一段时间再说。”
　　“谁说你不能服众？”叶笙歌下意识反驳，忽然想到什么，话音顿住，带了丝诧异的眼光看她，“你不想用你在英国的名字了？”

　　“啊。”陈念娢点头，她就是这么考虑的，“确实不想用。”
　　“……”
　　叶笙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他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陈念娢抬手拍他的肩膀：“我这也是不想太张扬，再说了，我只是自己开工作室，又不是和你彻底断绝关系，以后要靠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NS那边，我也不会完全不管的。”

　　“……”
　　她倒是想得开！

　　叶笙歌嘴角扯了扯：“你敢！”
　　怕她曲解他的意思，他停顿两秒，又恶狠狠地补充，“敢和我断绝关系，你就死定了！”

　　-

　　陈念娢在飞机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到叶笙歌家里的时候，佣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菜。陈念娢知道是叶笙歌特地安排的，也没跟他客气，饱餐了一顿之后，才拿了钥匙准备离开。

　　叶笙歌刚好要去公司，就顺路把她送到了御澜苑门口。
　　御澜苑离叶笙歌的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陈念娢跟他道别后，拖着箱子进去。
　　叶笙歌给她买的房子在十七栋，很好找。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陈念娢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

　　倒不是因为这辆车有多贵，一路走来她看到不少豪车，想来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主要是这辆车的车牌，数字清一色的“6”，简直太吸睛了。

　　陈念娢不由多看了一眼。

　　走进楼梯间，电梯正停在十层。
　　陈念娢低头看了看叶笙歌给她的钥匙，确定她的新家在九层。

　　按下按键，陈念娢盯着跳跃的数字。
　　10,9,8……3,2,1。

　　到了！

　　电梯门打开，她刚准备进去，忽然注意到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还有其他的人。
　　陈念娢愣了下，等看清楚里面的人，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彦池显然也没想到电梯门口堵了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
　　他平时不住在这里，要不是今天在飞机上被人泼了半杯咖啡，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参加，他也不会来这里换衣服。

　　几乎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女人就是在飞机上泼他咖啡的那个人。

　　等了几秒，见女人还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她身边还有一个超大的行李箱正好把出电梯的路给挡住了，宋彦池顿时生出了几分不悦。
　　不等他开口，身旁的助理已经上前一步，朝陈念娢道：“这位小姐，麻烦让让路。”

　　“……”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念娢连忙退出电梯：“抱歉。”
　　她垂下眼，从叶笙歌车上下来的时候没戴口罩，现在几乎是将半张脸都暴露在宋彦池面前了。反应过来后，她紧张地拉低帽檐，胸腔剧烈地跳动。

　　好在宋彦池并没有过多得注意她。
　　没了挡路的人，他抬脚走出电梯，上了停在外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整个过程中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直到那辆车载着宋彦池离开，陈念娢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幸好他没有认出她来，她还没做好和他相认的准备。

　　不过一天之内在不同的地方连续碰到他两次，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陈念娢拉着箱子走进电梯，按键的时候，手指倏地一顿。

　　所以，宋彦池也住在这里？

　　-

　　房子比陈念娢想象中的要大多了。
　　她简单地参观了一下，一个将近三百平的大平层，设计风格偏欧式，简单大气，是她喜欢的样子，该有的设施和家具一应俱全。
　　叶笙歌很了解她，不仅有书房和衣帽间，还单独为她准备了一间设计室。

　　尽管有些地方还有改进的空间，但总体来说陈念娢对她的新家很是满意。
　　她刚准备拿出手机给叶笙歌发一句谢谢，手机响了下，叶笙歌先一步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女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
　　陈念娢满腔的感动瞬间被他这句中二的发言雷得无影无踪。
　　她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叶笙歌还没到公司，这会儿正在摆弄手机，看到陈念娢的回复，眉头皱了皱：【嗯？省略号是什么意思？不满意？】

　　陈念娢可不敢不满意，以她对叶笙歌的了解，但凡她今天说一个“不”字，这货能马上找人把这里全部砸了重新装修不可。

　　陈念娢立刻回：【满意，太满意了。】
　　发完觉得不够真诚，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考虑得那么周到，连设计室都想到了，正好我的工作室还没着落，这地方可太适合我了，我很喜欢！】

　　叶笙歌看到回复，眉心舒展，扬起唇打字：【你喜欢就好，不然我还得找人重新装修，麻烦。】

　　“……”
　　果然，这嫌弃的语气是他的风格了。

　　陈念娢没有再回叶笙歌，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少，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她花了一个小时才把东西都拿出来归类摆好。
　　整理完热出了一身汗，衣服贴在身上黏糊地难受，陈念娢想着反正今天也不打算出门，干脆找出一套家居服，趿着拖鞋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摆在床上的手机屏幕正闪个不停。
　　陈念娢边擦头发边弯腰去拿，等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神色有些意外。

　　谢亦瑶。

　　这次回国，陈念娢没有告诉任何人，按理说，谢亦瑶也是不知道的。国内和英国有时差，谢亦瑶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
　　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思及此，陈念娢没有再犹豫，按下了通话键。

　　“念念？”电话一接通，谢亦瑶吃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是不是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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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彦池：我眼神不好，没认出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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