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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流云踏歌 ...

  •   “韩川虽然是死了,不过这应该是我们的开始。”童飞雁在集会上总结“带着不上千的人过来都能把咱们打成这样,死伤这么多弟兄,以后远洋列强看咱们这么好欺负,指不定会不会坐着船开着飞机来炸。”
      “当初还是大辫子那会,学西方,搞变法,搞文字。皇上三坐龙庭还是被放火烧死了,平朝就成了平国。今天的社会,绝对不是再搞个皇帝上去,搞维新就能改变的,也不能整个破总统上去踩在咱们头上吃香喝辣的。
      “所以,我们就是要看着前方的深渊,跳下去,用自己的血肉填筑出一片净土,托起一个真正的,人们吃饱穿暖,不被人欺负的,太平盛世。
      “他们说咱们弱得像是兔子。别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未必就不能把他们咬死。”

      “结束了?”鱼舟坐在轮椅上问“算是。也不算是。总之你也该回去看看了。”童飞雁回答。
      “也还不太行呢,他们该来找咱们签投降书了,领头的头都被砍下来了,还打个屁。”
      “还不是要让你们去签?毕竟现在你们才是名义上的唯一政府。”童飞雁耸肩。
      “我总感觉对不住将士们,打完了仗,也没让他们披红挂彩,死了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让爹娘见见。”
      “总还是值得的。对了,你不去找你的那位...”
      “再等等,”童飞雁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再过段时间,要是我还活着,我就去找她。”

      两日后。
      鱼舟坐在签订现场的最后一排,双手扶在腿上,低着头。
      场上一片宁静,呼吸变得都像是滞缓了一般。
      两方的翻译官板着脸,charon收拾了一下面前散乱的纸张,交予出去。作为这个国土很大,人却寥寥国家的最高级别统治者,她长途跋涉在这张厚厚的纸张上签下姓名。
      “我还有一个请求。”“请讲。”
      “有一位鱼师座,我想见见他。”
      “最后一排的那位吗?您请便。”
      察觉到走向自己的脚步,鱼舟缓缓抬头。来人是个个头不高的女性。逆着光,脸上看不太真切。
      “初次见面。”那人先伸出了手,鱼舟稍稍一愣,也伸出右手,颤颤巍巍的。
      女王觉得手心一片冰凉。鱼舟此时才看清那人。
      只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脸上的稚气脱不开十五六岁。忧郁的灰蓝色瞳子散发的眼神可是与那脸庞及为不符。
      “听闻,您是功臣,是师长级别的人物,为何只坐在这里?”“这里有个词,叫功高盖主,您可否听过?”鱼舟脸上表情柔和,却给charon极大的压迫感。
      “您的合作伙伴是一名很有作为的女性,可我听说,她来自另一个政府。”目光锐利起来“您说。您认为这种一个国家,两个政府的现象好么。或者说,持续多久?哪方会赢?”
      锐利的目光撞进鱼舟的眼中,立即被柔化掉了“我并不会预卜先知,所以我不会细细回答这些问题。这种现象肯定不会长久,这是明确的。”
      “其次,我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哪一方会成为赢家。你我二人可能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鱼舟挺直腰身“我可以肯定,能顺应群众,同甘共苦,创造出一个让人们吃饱穿暖,挺直腰杆子的社会。就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所最需要的政府。”
      低头沉思了一会“我明白了。”没来由的想起自己的名字。
      卡戎,接引各式各样的灵魂,了解各式各样的人生。西方的引渡人。也同着自己一样有灰蓝色的双眼。
      有很多相同之处,可是又有很多不同。
      像是同样的,知名,也不知名。重要,也可有可无。
      可是他毕竟了解过各式各样的人生,是多姿多彩的神。自己生下来便是个牺牲品,是傀儡,是被吊起来供人观赏的木偶戏中的小丑。
      我明白了。

      “我回来了。”鱼舟由童飞雁推着进了大门。
      杜清溪一瞟,没见到王灏的身影,心下一颤。
      虽然知道那只是早晚的事,但没有人会希望那一天早到的。
      “你的腿?!”张晴安惊呼 “没事。”
      鱼舟强颜欢笑着回答了问题,垂下头去。
      这两条腿,值王灏一条命啊。
      “对不起。”鱼舟麻木地说,任凭张晴安如何摇晃,眼神中的涣散再也聚不起来 。“他死的,可有贡献一点价值?”
      “王灏他,歼灭敌人无数,为保护物资,”和我。这两个字鱼舟没说出来。像是因为自己,才让王灏牺牲的。虽然他是这样坚定地认为的“遇敌人投弹,捐躯赴国。百人不抵其勇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势。”鱼舟声音几不可察地哽咽了。
      “那就够了。”杜清溪瘫坐下来。
      “此次不能久留,我先回去了。”童飞雁卸下肩上的包裹,放到地上。冲院内的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当晚。
      “你不去找鱼舟吗,他很需要照顾的。”杜清溪看着正在往自己被窝里钻的张晴安道。
      “不必,我陪你。”张晴安用被子蒙住大半边脸,“想哭就哭一会,没关系。”
      杜清溪绞着双手,问他“你能听我说说话么。”“当然。”
      深吸一口气,眼泪打着转“我跟王灏的认识,挺奇怪的,明明是不一样的人,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曾是没有地位的人,活着的时候灌点唱片,摆进商店,照片被贴在戏院门口。我若死了,就跟落下来烂在泥里的叶子一样,谁也不记得。地位低下。
      “可是他是那个带我走出来的人,我不会再拘泥于一方,也忘记了那一方。回不去了,我只剩他了。”
      “我原来的戏班名流云班,是我父亲取的。他是想我,归去来兮,如流云踏歌。”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流云踏歌的杜霜了。”
      他是带我走出来的人,
      也是在离去后我便会被打下深渊的人。
      熄灯后,两人都没睡着,胡思乱想着。
      那一晚上,出奇地刮了一晚上的大风,敲击着,拍打着窗户发出刺耳声响。外面的狸子叫的格外凄惨。
      门外的蓝绢纱灯笼闪了几闪,烛光灭掉了。

      几日后。
      “我该走了。”鱼舟道“童飞雁会来接我的。”“我送你去车站。”张晴安站起来“清溪你呢”“我就算了,不是很想动弹。”杜清溪轻笑着说。
      “那好。天快黑了,走吧。”

      火车站前。
      “我此去,便不一定能回得来了。”“干嘛突然这么说。”张晴安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歇斯底里的喊着“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要是回不来,你要不再找个人嫁了?”鱼舟仰面,试图不让眼圈变红。
      张晴安鼻头一酸“滚,除了你谁还敢要我这生不出孩子的?”
      “你不许去太久,你要是敢不给老子回来,活生生的站我面前,我就下去找你。”
      “啊,抱歉,火车晚到了,所以我也晚来了一会。”童飞雁两手空空的来了“来,东西给我。”“你不带行李吗?”张晴安问。
      “啊?不只是来接个人嘛,带个钱包足够了。”童飞雁头一次被问到这么新奇的问题。
      “回去吧。”鱼舟转头冲张晴安一笑。
      “我要是转了这个头,是不是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才不会呢,什么这辈子,你才多大,就想完这一生了?人活着要慢慢想,眼光不能那么长远。这样到老了,才不会觉着时间难熬。”
      “嗯——再见。”张晴安知道自己上一句话成真的可能性非常大,这道别,便是道了永生的别了。
      “别挂念我,但是也别忘了我。好吗。”鱼舟问他。童飞雁站在他身后轻笑了一下,那笑里不知是苦是涩。
      “好,什么都好,我答应,忘不了你的。忘不了。”攥起他的手,张晴安掌心感到一片冰凉,泪水打在相握的手上,顺着指骨滑下。
      良久,张晴安抽抽鼻子“好啦。这次是真的要走了。”鱼舟示意童飞雁拎包“别老是哭鼻子,哪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能赚得了你的眼泪。”
      张晴安没接话,咬紧下唇使劲点头,直到嘴里弥漫开来一股血腥味。
      目送着火车开走,张晴安缓缓踱步回去,走至街口时,见到街巷深处有一片浓烟的升起。
      那是杜清溪的所在。
      张晴安发疯般向着那处狂奔,平时悠哉游哉很近的道路今天却变得如此漫长。
      “操。”张晴安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脸上和腿上隐隐作痛。他没有管,也没有时间管。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爬起来后,他顺着并不拥挤,但是都手端水盆提壶高呼着“救火”的人流接着奔跑。
      “杜清溪!你他丫要干什么!赶紧给老子下来!”张晴安看着坐在屋檐角上,身后是一片火光的杜清溪大吼。
      杜清溪穿着那件游园惊梦的戏服,两条光着的腿耷拉在空中摆动着。辫子梳的一丝不苟。见到张晴安,他只是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张晴安被这微笑镇住,他总觉得自己见过这笑容,一时又想不起 。
      是了。他想起来了。
      曾经在大学的时候,自己选修的课本里有张照片。是天禄皇帝与他在世人眼里看起来极为荒唐的皇后的合影。
      皇后眉眼带笑,笑容正与杜清溪如出一辙。
      张晴安陡然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地面,双手紧握着。眼眶里的泪是再也止不住的流淌。
      “为什么啊?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你何至于此?你就留我一人活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甘愿啊!”
      张晴安无端想起徐泾说过的一句话:王灏与杜清溪,若是离了一个另一个绝不苟活。
      嗓音嘶哑起来,张晴安还是喊着“为什么”。声音渐渐消沉下去。
      他不敢抬头。
      火舌顺着衣服纹路与发丝舔了上去。杜清溪在张晴安看不见的视野中展露出一个微笑。
      而后向后倒去,落入火势最为旺盛的院子。
      火没能扑灭。
      曾经载过张晴安与杜清溪的那个艄公,身上仍旧穿着件破蓑衣,拍了拍张晴安的背,没有说话,离开了。

      张晴安只剩下自责。
      要是自己回来的早一点,或者说就干脆一直陪在杜清溪身边该多好。引燃物是张晴安囤的几壶烈酒,要是自己没有留这些东西在家该多好。
      自己身上本就只有个钱袋了。行李在来时只有点衣物,和常看的书,倒都不是什么贵重难搞的东西。
      罢了,也该回去了。
      上了开向屿海的火车,车厢里气味难闻,人挤人一片闷热。
      张晴安不觉,他像是麻木一般,任凭自己被推来推去。
      踏回屿海火车站时——现在只是个破棚子了。那场保卫战童飞雁把建筑炸的干干净净,直接夷为平地,看不出这里曾是个规模不小的车站。
      现在张晴安彻底孤身一人了,钱袋不知道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了去。不过里面仅剩几角碎钱了,偷去便偷去罢。
      所幸那报社离这里不远,走走还是能到的。
      “我回来了。”下午到的这里,天微微暗下来时张晴安才踏回报社。
      “主编?!”其中一个小记者李荷跑来“怎么搞成这样一身脏了?您伤可养好了?”
      “养好啦,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怎么样,和赵麟相处的好点没?没跟他打架斗殴之类的吧。”
      “没有没有,当然不会。”李荷表情有点为难。张晴安看出来了“省省心吧,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你俩不见面就像,见了面还吵,就不会...”
      “哎,此言差矣。”李荷中止张晴安的发言“虽然我们是一见面就掐架,但是谁会想那玩意啊?!”
      “好啦,说点正事吧。”
      “啊,最近很闲的,您过过文章就成,还得是有您在啊。”李荷感慨。
      “怎么个意思?没了我连活都不会干了?半年了没一点长进。”
      “是!骂得对!”

      三个月后
      “啥玩意?安内?”童飞雁啪得一下扔掉手里的笔。钢笔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艹,我记得韩川那点破事还是我死了那么多弟兄平下来的,干啥?过河拆桥玩的这么溜?”
      “鱼舟这次是帮不了咱了,就算主观上向着咱们,顶多是个不参战,总不能帮着打自己人。”
      童飞雁起身,来回踱步,思索着“这回啊,咱们是要用高射炮打飞机坦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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