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雨歇》澂野

20、对不起

　　童飞雁赶到时，正是酣战中。
　　眼前的一幕正是鱼舟把王灏的尸体怼在沙包上，自己围着一圈的手榴弹，拿柄机枪疯狂扫射，好像子弹不要钱一样。
　　这场景…怎么形容呢？悲壮中透着一点好笑。
　　童飞雁明事理，她笑不出来。要是换成徐泾那个疯子来的话，可能早就笑着让对面的枪子穿透自己的心脏了。
　　她不打算打扰鱼舟，领了人去了另一边，开始炮轰。
　　童飞雁自己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反常，她如愿以偿用大量火力击塌了候车亭的基筑，本就不是为军事所用的候车亭轰然倒塌，带起大波尘土。
　　对面显然也觉得自己看错了童飞雁，这对敌人杀伤力是不小，不过难免会让自己人也受到波及，对方脑海中对童飞雁的固有印象绝不是这样的。

　　童飞雁本来带的也只是轻骑，人快耗尽了，弹药补给差不多断的干干净净。打不下去了。再打只有输。现在只能祈祷对方情况与我们无异。
　　“你看对面是不是，停了？”一名战士举起望远镜瞄着铁轨一方。童飞雁夺过望远镜，“是，他们，撤退了。”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激动与喜悦。这里就像时间戛然而止了一般，陷入死的寂静。那名一开始报告的士兵抽搐了几下，垂下了手便不再动。
　　谁也没有去管谁，连童飞雁也没有去注意鱼舟在哪里。所有人都只想拖着自己的躯体逃离这里，战死的同胞被堆成一堆，没人理睬。
　　童飞雁抬头，看天上升起的启明星。从黄昏一直打到天明，活着的人谁也没合眼，合上了就是死人一具。

　　鱼舟也在那死人堆里，大概是昏过去被人当成死人扔过来的。他是被雨淋醒的，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和落到地上溅起血红雨花的水滴。眼前被红色模糊，再清晰。他回过神来，王灏正压在自己胸口，有点喘不过气。他尝试让大脑调动一下全身，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论如何也动不了。“我要带他走。”鱼舟想着，拉着王灏，改用胳膊向外爬。“没用。”得到的结论让他手足无措。
　　是了。鱼舟将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感受越下越大的雨。只有两个选择了。
　　要么跟王灏一起死在这里，要么自己逃了。
　　他知道，等这场雨停了，人们会因为害怕痨病而把这些尸体要么挖个大坑埋了，要么一把火烧了。自己带不走他，带走了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泪水混在雨水里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的世界像蒙了雾样亦真亦假。
　　“对不起。”千言万语卡在喉头，只得汇成一句。他抽泣着低头蜷起来，让王灏的头紧贴着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年轻强壮的心脏在跳动。他给了王灏这辈子以来最大的一个拥抱，眼泪滴落至王灏身上，很快被雨点湮没“对不起...”
　　至少，我会陪你淋完这场雨。

作者有话说

　　鱼舟的心理还是怪矛盾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