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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悔心11 ...

  •   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习惯两面宿傩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和平地和她说话了。

      在贺茂奈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兀得,如同炸毛的猫似从廊上木板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到差点把她面前的桌子连同上面的笔墨纸砚一道掀起来。

      所幸,在悲剧发生之前,贺茂奈奈一挥手,月华一般的灵力从指尖流出来,将一切杂物托住,归位,而后,月色围在她的桌边,像融进她的画中似的消失了。

      在这一切发生时,贺茂奈奈都没多余地将视线看向那矮桌,她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这点小事在她的手下也绝不可能出差错,她只看着面前比她高了好多的两面宿傩,抬头时感觉脖子都痛,可她一直如此,也习惯如此。

      她虽然矮上一截,实力也似乎大不如他,可她站着,和两面宿傩同样站在平的长廊上,一点也不瑟缩,一点也不畏惧,一方面她已经近乎超脱生死,一方面是她曾非常让人厌恶又让人喜欢的,虚无缥缈的自负。

      “不需要你来管。”

      贺茂奈奈说,声音冷冰冰的,带着许久不见的提防,将近乎无厘头的怒火冲向面前心情还算不错的怪物。

      她想,即便再怎么好的心情面对她这样的态度也该不好,接下来无论是被粉碎还是什么都好,那才是正常的,正确的。

      因为两面宿傩确确实实杀了她,再半逼迫半引导地——贺茂奈奈不否认她也是恶的,是她自愿杀死她曾经的同类的,但是,两面宿傩也绝不能就这样逃脱干系,总之,他们是仇敌,是贺茂奈奈单方面的仇敌,他们就该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不死不休。

      那样在月色下什么也不做,沉默着度过一段时间的日子是陷阱,是幻梦,她不该沉溺,她不该习惯。

      她盯着他,看见两面宿傩眼角底下的两只眼睛睁开,四肢眼睛一起看他,看见他的眼睛里嘲讽,冷漠,他杀人的时候没什么杀意,只要一瞬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贺茂奈奈有时候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出手,可她下意识地,还是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可当她微微退后一步,小腿隔着衣料抵上矮桌时,她才想起她已经将那把扇子赠给松下清水,尽管她也能轻而易举召回,但并不需要。

      于是,她只是抬手,让灵力在她手中凝出一个很虚的扇影,而后,听见两面宿傩一声嗤笑:

      “真蠢啊。”

      她听见他说。

      “你——”贺茂奈奈下意识要反驳,被这样责难的恼火让她手上的灵力即刻倾斜出去,可两面宿傩的手更快。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也许贺茂奈奈反应很快,她的灵力也很快,如同月光,这世上没人能快的过月光,可她的力量太弱,即便认真地触碰到两面宿傩的手臂,充其量也只能刮烂他的衣袖和一点皮肤,带出一点血来。

      而同时,他已经伸手,牢牢攥住了贺茂奈奈的手腕,一下捏碎了她,如果不是她会立刻复原,贺茂奈奈相信,两面宿傩此刻早已经将她的两只手彻底碾成飞灰。

      隔着衣袖,贺茂奈奈能感受到两面宿傩手心属于人的热度,和一点对常人来说难以忍受但对鬼来说几乎无感的痛楚一起侵入,她抬眸,对上两面宿傩近在咫尺的,猩红色的眼睛。

      “打不过我还要打,明知道这样‘和平’相处下去更好,你自己也觉得呆在这里比呆在我的生得领域更舒服,干什么要发蠢来惹怒我?是觉得为了那点蝼蚁的,不值一提的尊严?还是将我不屑杀你当作对你的纵容?像你这样的垃圾也——”

      贺茂奈奈打断了他,不怕死的,漆黑的眼睛毫不躲避地看向他似乎愤怒,但本质却没什么的眼睛,她抿了抿唇,第一次,很难得的思考了:“你不要太狂妄了。”

      她说。

      那些隐约不太对头的东西终于浮出水面,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你没法杀掉我,这是事实,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认为你是好人吧?你虽然是人,却比妖怪诅咒还要恶,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让我呆在生得领域,根本不是因为‘嫌我吵’吧?是因为我呆在里面会干扰你,而我离开你之后,就像我不见到你会虚弱一样,你也绝对不是,不会,毫无影响——”

      她说,感受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逐渐放松,而在放松的同时,那些被捏碎的骨头,刺破的血肉飞速愈合,她看着两面宿傩的脸,不知怎么,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怦怦作响,而后,看见他一点点扬起嘴角,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真是蠢到极点,蠢到无可救药,却又难得有点聪明。”

      两面宿傩很放肆地笑起来,而后却猛地止住了笑,重新凑近她,却停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像是提起了兴趣去听一个玩物,一个蝼蚁的话,他盯着她,四肢眼睛一起,然后,贺茂奈奈听见他问:

      “那么,我承认这点,你又能怎么样?”

      贺茂奈奈看着他,曾经也许想说的话都被这一个问题噎了回去,那些不真切的怒火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那张还没长开也永远不会长开的脸就这样愣住了,一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懵懂和茫然浮了上去。

      是啊,她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她太弱了,如果她跑,那么两面宿傩把她击碎了抓回生得领域,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就行,她也没法就这样让自己死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唯一能做的,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要么做个乖人呆在这,要么就是做个不乖的人被粉碎。

      没人告诉她现在她应该怎么做,她也没人可问,面对松下清水她好像什么都知道,面对两面宿傩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贺茂奈奈咬了咬嘴唇,这次她很用力,下唇都被咬的发白,下一刻就要出血——当然她是不会流血的,在伤口破皮的那刻就会愈合,可是两面宿傩却伸手板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指很热,是人的温度,力气很大,不像是人的力气,指腹很用力地触碰她唇下的皮肤,几乎要捏碎她的下巴,然后一用力,将她的下唇从牙齿中解救下来。

      贺茂奈奈抬眸,很不满的抬眸,像是被控制住尖牙的猫科动物,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她的手握住了两面宿傩没从她下巴上撤离的手,用力想往下压,却不过是徒劳,无法撼动。

      在彻底惹怒她之前,两面宿傩先一步,没什么兴趣地松开了手,看贺茂奈奈的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感情,他注视着她下巴上的红印飞速消退,而后,在她忍不住要又一次聚起灵力打他前开口。

      “如果你能乖一点,我可以,饶一些人一命。”

      他早已摸透了贺茂奈奈的脾气,她没长大也永远长不大,像小孩子一样蠢,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去选择对自己毫无益处的路,如果他不给她一点明面上所谓的台阶,她立刻会干出一些无趣的蠢事来。

      这样的好月色,这样的好庭院,实在不适合再被这样的蠢事破坏。

      于是很难得的,两面宿傩看似,难得的,退后了一步。

      贺茂奈奈一挑眉,她察觉到了对方的退让,却不会像傻子一样傻乎乎地冲上去,而是双手抱臂,试探又不信任地看向他:“我要你和我定契阔。”

      “如果你,不逃跑,能每过四日的夜晚呆在此处等我,我不会杀你的父兄。”

      此刻,贺茂奈奈几乎打起全部精神以求看出他话中的漏洞,在同意之前,她一撇嘴,很不满地补上:“以及你的手下,你,盟友的手下。”

      也许此刻贺茂奈奈该为她看透两面宿傩拙劣的把戏而高兴,可当她抬眸,看向两面宿傩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漠,狂妄的一张脸时,她还是觉得不对,却的确又没什么不对。

      而后,她听见两面宿傩说:

      “好。”

      *

      在定下契阔之后,贺茂奈奈几乎卸掉了所有的力气,能在精神虚弱下这样和两面宿傩对峙已经是她的极限,她意识到,虽然她的肉-体已经无法再变强,可似乎,好像,她的精神是有一点进步的。

      至少,无论两面宿傩打着什么计划——反正,大概,八成是毁灭平安京这类,她的父兄也能安然无恙了。

      贺茂奈奈意识到这大概是她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至于未来怎么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总之,只要她不去做帮凶就好了。

      怀着这样难得的满足感,她披着披风,坐在纸门边,两面宿傩依旧坐在她身边不远处,靠着廊前的柱子,今天是月圆,月亮很亮而看不见星星,天中偶尔有云过去,矮桌横在他们中间,上面是大概已经画完的一副月景,贺茂奈奈已经没有再赌气添上几笔的心了。

      风是冷的,带着冷气,带着冷味,从这个角度,贺茂奈奈能看见两面宿傩侧背对着他的背影,在月色下,她早就发现,只要两面宿傩不说话,不看她,她就没什么怒气,也没那么多恨意可以挥霍了。

      贺茂奈奈看着他的背影,隐约有想着似乎也许可以再这样画一副画,把怪物的背影画进去,告诉世人月能把这样的怪物都柔化,一面觉得自己已经不太清醒,还未入梦已经在做梦,两面宿傩如何配让她作画。

      在这样矛盾的心下,她的背渐渐靠上纸门,月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安抚下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落下,很快没了声响。

      她没有呼吸,按道理,两面宿傩无法从任何声音中听出她已经睡着,可当她沉入梦乡后,他却立刻有所察地回眸,站起来,走到了贺茂奈奈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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