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乖乖》兔子耳朵会劈叉

11、第十一章

　　一路上唐绂都沉默着，平时就不甚舒展的脸崩得更紧，眼里暗波涌动，看起来心事重重。阿宝没有问为什么去医院，去医院干什么，或者去见谁，他似乎没有特别好奇。出租车计价表的数字蹭蹭上涨，他们的目的地是本市最大最豪华的那家私立医院，由H集团投资，据说在那里躺一晚的价格和去顶级酒店睡一次的价格差不多。
　　唐绂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从他轻车熟路的找到角落处的病房就可以看出。只是走到门前，他却步伐艰难了，他拉着把手，迟迟不愿意扭开。
　　“阿宝，你就别进去了。就在外面等我。”
　　一直默默跟随的阿宝点点头。
　　唐绂像是鼓足勇气般走进去，里面静悄悄的，像一片迷雾森林，他关上了门。就在门与墙的夹角里，阿宝看见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体型富态、红睡衣外套黑棉袄、头发乱糟糟活像劣质毛线的老气女人。
　　医院并不是个隔音的场所，里边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即使没有认真听，也格外清晰。
　　“小绂，你终于肯来见我们了……”
　　“爸呢？”
　　“去找你几个叔叔借钱了……”
　　“唐溏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因为身体太差，所以透析的时候才会晕过去……”
　　“身体差？不是有营养液吗？”
　　“早就没输了……钱早就不够了……”
　　“可我上个星期才把工资全部给了你！”
　　“那点钱哪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消费有多高。”
　　“那为什么不去公立医院？明明就可以报销！”
　　“你弟弟的病情太重，手术风险太高，只有这里愿意做手术。小绂！妈求求你了，救救唐溏吧！你看看他现在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你看看他的脸，你忍心吗？现在好不容易医生说他病情稳定了，可以接受肾移植，求求你，你就捐一个肾，捐一个肾给你的弟弟！”
　　“简直……荒唐。”
　　阿宝没有再听下去，他扭头看到一旁有个护士台，走过去开口：“你好，我是1135病房唐溏的家属，我想问问关于患者现在的病情。”
　　小护士虽然对前面的男孩子眼生，但想着对方一脸和善总不是什么坏人，于是把资料递了过去，“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再不做移植的话，怕是撑不了多久。”
　　阿宝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提问：“没有合适的肾源吗？”
　　小护士“呃”了两声，然后摇摇头：“上面是说没有……我也不知道……对了，这几天的费用你们还没有结清，按规定，如果三天内不结清，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小护士或许还算心好，她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几个筹款的软件，你们可以试试。”
　　“还欠多少钱？”
　　“三万。”
　　“好，我知道了，谢谢。”
　　阿宝伸手摸索口袋，才发觉空无一物，他这才想起自己怕被打扰把手机扔在了家里。他转身看向走廊尽头，唐绂站在那里似乎很是懊恼。
　　“姐姐。”
　　小护士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被这样好看的小弟弟叫姐姐，的确是件让人心跳的事情。她脸上散出红晕，眼睛发光，好像在说“快说，我肯定会帮你。”
　　“姐姐。如果等会儿那个男人找我或者向你打听有没有看到我，你就说阿宝困了就先回家了，我在家里等他。”
　　“哪个人？”
　　“就是那个。”阿宝指着走廊，小护士探出头顺着望过去，然后吃了一惊。
　　“呀，他是唐溏的亲哥哥吧，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是吗？”
　　“嗯，真的很像。放心吧，我等会儿会帮你说的。”
　　“谢谢。”

　　阿宝离开医院，在路边随手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小区。
　　打开房门，一双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心惊，躲闪不及，被一看不清的长条物重击太阳穴。人被重重砸到墙上，一个闷声，滚落在地。

　　唐绂站在走廊的窗口前默不作声，玻璃上反射着阿宝离开的背影，他转身，来到护士台问询：“你好，请问有见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子吗？”
　　“哦，他刚走，他说他困了就自己先回家了。”
　　“好的，谢谢。”

　　唐绂回到病房，对着眼眶发青、抽泣不已的女人一字一句：“一百万，我会给你们一百万。无论你们是拿去买肾，还是不顾唐溏死活，自己吃喝玩乐，都再跟我毫无瓜葛。以后，就当唐绂这个人死了。”

　　他在医院大厅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才缓缓站起身，出门打了个出租回家。他输密码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打开灯，冷凄凄的墙壁上赫然一道血痕，他手抖了一下，又瞄见地上静躺着一张白纸。将纸捡起，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想救他，就一个人来负三楼车库，别报警，我看得见你。”
　　他猛然转身抬头，高处，银色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像一只黑漆漆的人眼。他的右手将纸张揉成团，狠狠丢在一旁，他转身，按下电梯键。看上去既气愤又无能为力。
　　他这栋楼根本没几家住户，负二楼和负三楼的停车场一直都是闲置的，鲜少有人会去。如果阿宝真的被绑去了那里，一定没人会想到。
　　“叮”，负三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黑暗成为雾气溢进他的眼睛，他一步一步，即使已经收住了力，在这空荡荡的场地里，却还是步步响亮。

　　狭小的毛坯房里，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费力挣扎，但似乎并不起作用，他还是被牢牢绑在椅子上。他的嘴唇被黑色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只能从喉咙发出呜咽。黑暗里，穿出另一高大的黑影，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喑哑：“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等你老爹打钱过来，我自然会放你走，要是你现在惹怒了我，你老爹就只能给你收尸了！你可不要试图挑战一个亡命之徒的底线。”
　　椅子上，阿宝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但怎样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现在为您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九点整。”
　　安静的房间里，机械女声格外刺耳。那人却没有慌乱的意思，反而言语中带着得意：“九点了，银行上班了，钱也该到账了……哟，说到就到，挺快啊，不过也对，区区两百万，对于你们家来说，不过是几件衣服的钱。我也该履行诺言，放你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现在为您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九点整……”
　　唐绂条件反射般地转向着声音来源方向，“阿宝，阿宝？”

　　“哟，他来了。”那人向后退去，将身体隐匿于黑暗之中。
　　“阿宝？阿宝？阿宝你在里面吗？”唐绂拼命拍打着门，那生了锈的铁门不知怎么就开了。丝丝光明透了进来，唐绂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阿宝。
　　“阿宝！”他飞扑到阿宝跟前，手忙脚乱摸索他身上，“你没事吧？是谁绑的你？我先给你解开……我们赶紧走。”
　　也许是环境太昏暗了，也许是唐绂太慌乱，甚至没有听阿宝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一切发生的太迅疾。阿宝眼睁睁看着黑暗里，高高举起的银色刀刃发着幽光，就那样直直插入了唐绂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身体静止了几秒，缓缓向前倒入他的怀里，没了声响。
　　阿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里的泪珠子大颗大颗向下掉，他雪亮的眼睛无助地向四周探望，喉咙发出痛彻心扉的呜咽。
　　“这个时候，我倒很想听听你的哭声，不过还是算了，现在还早呢。我先处理一下这个尸体。”
　　黑暗中的人现形，抓着唐绂的脑袋，利索地将他拖了出去。阿宝哭到头晕，拼命滚动喉结，不停发出相同的两个气声，“不要！不要……不要……你救救他。”
　　但一切还是发生了，他坐在小屋子里，在哽咽声中听着外面的声响——唐绂的身体在水泥地上被拖行了几十米，然后一刀刀割开他的手腕，血一股股冒出来，如同小河，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搬来一桶油浇了上去，点燃打火机，熊熊大火就冲上了屋顶。
　　那场火烧了很久，直到阿宝眼泪也流干了，喉咙也咳出了血，那群保安才姗姗而来。他们甚至没有先灭火，而是先救了阿宝。等他神志不清地走出那个房子时，那场火还在烧。鲜艳的黄色火焰像是刺眼的太阳。他向后一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