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眼见即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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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眼见即真实
雪像是无法停止，低矮的房屋门被埋去一半，屋内暖气过于燥热，睡醒后干哑的嗓子像旱期河床。
接过诺亚递来的水润嗓，赫里斯开口道：“桑德臣夫人的茶壶里被下了昏睡药粉，这能解释她为何无所察觉。”
“可她矢口否认这点，声称在外用过晚餐后在也没入口过任何东西，而晚餐也选择了该旅馆的自助，几乎没有下药的机会。”修长细瘦的手熟练地用刀切出一瓣苹果，赫里斯凑上去从刀尖一口叼下。
“好吃，”赫里斯挑眉认真与对方湛蓝的眼睛对视，“所以线索又断了？难道真是幽灵偷的不成？这次开局给的线索也太少了，还是简单难度吗？Npc也过于聪明，还学会了故意隐瞒信息，特别是当我问话的时候，她几乎一句都不肯透露。”
“而且以前都是杀人案件，无论是事实证据还是杀害动机都很明显。失窃案则不然，否则也不会在我们的年代仍有无头悬案。”无论赫里斯对身处的畸形社会有多少不满，但高科技发达的时代犯罪成本会，侦破率都大大提高，从而达到某种角度的犯罪率下降却是事实。
安全，荒芜，无趣的世界。麻木，粗笨，自以为是的社会机器。
“物证缺乏，或许正是系统提醒我们要从任务关系和动机下手，这正是你比我擅长的地方。
”
“我确实更喜欢对人物关系刨根问底，但只能在旅馆活动怕是很难收集信息。”赫里斯环顾四周，又在床边打开的行李箱里翻找几下，“看到我昨天的手提包了吗？”
诺亚从身后拿出女士手包递过去：“尽力而为吧，守卫长已经在监控室等待我们了，也许监控器里能留下些线索。”
赫里斯突然想起乔说的昨晚安保交接出现问题，随口问出：“为什么昨晚你们没去看监控？守卫长是今早从外面赶回来的吗？”
诺亚替他披上外套，左右看了看又解下自己的围巾系上：“旅馆一位尊贵客人昨夜突发旧疾，因为提前得知昨晚会有大雪，旅馆内许多人员都放假归家，乔领班只好临时让守卫长去请医生。回来时赶上大雪封路，早上才到达。”
也就是临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是乔才无法安排妥当，如此看来也合理。
“至于为何拖到现在才去看……昨晚你走之后桑德臣夫人坚持要搜查所有人房间，遭到严词拒绝后仍然不依不饶，在和乔争辩的过程中突发哮喘，后半夜我和乔一直在照看她。”
赫里斯闻言眯眼一笑，合上行李箱并上锁，“我收回线索过少那句话，我想我已经找到搜寻方向了。”
诺亚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止住。
“但这次我们还是各玩各的吧。”
诺亚目光微沉，视线落在赫里斯身后。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客人在里面吗，定时清扫服务。”
赫里斯起身开门，没想到清洁工居然是陈左扮演的门童，“身兼数职啊！”
只临时系上围裙，底下还是门童制服的陈左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错过身却看到屋内的诺亚：“嘶！老板怎么在这！”
陈左疑惑的眼神在两人间逡巡，赫里斯无所谓地耸动肩膀。
陈左面有难色，低声说道：“或许，大约……精神出轨算出轨吗？”
赫里斯一巴掌把人脑袋拍到一边去。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陈左一手护着脑袋，“昨晚你们睡得好吗？我倒是睡得太熟了，下了那么大的雪居然今早才知道，睡前没开供暖醒来得时候浑身都冷得快失去知觉了。”
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睡眠质量。赫里斯回看诺亚：“去监控室可以带上他吗？不然他得完全状况外，直到游戏结束了。”
“啊？剧情昨晚已经开始了吗！什么案件啊？等等……我清洁车上还有住户的清洗衣物要送下去……”
监控室在位于一楼角落，当三人赶到时，乔和守卫长正在门口闲聊。守卫长余光看见三人，随手在墙上摁灭烟头，掏出一串钥匙打开监控室的门。
赫里斯戳了下陈左的胳膊：“来的路上你注意到监控器的特别之处了吗？”
一提到和剧情有关的事，陈左立马打起精神，用手刮着并不存在的绅士胡须：“匆匆一瞥没留下太多印象，不过作为外接了拾音器的监控器，体积上还是非常显眼的。”
赫里斯单手托肘：“有声监控？这个地方还挺少见的。”
“约德先生在安保设施方面一向不吝啬钱财。”一旁的乔微笑着插入对话。
录像开始播放，未散开的烟味在赫里斯鼻腔盘旋，扫了一眼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诺亚，他小幅度侧身在手提包里摸索。
？
赫里斯挑眉，掏出棒棒糖，一边盯着诺亚一边剥去塑料糖纸。察觉到对方目光的诺亚转过头来，糖就塞进他嘴里。
诺亚有些怔愣，眨了眨眼。
“还喜欢肉桂味吧？”赫里斯笑得灿烂，自己叼起另一根糖。他就说早上手提包怎么在诺亚那，这才多久就把自己烟给换了，这男人警惕性真不是一般高。
陈左暗戳戳凑到乔身边咬耳朵：“苏专家，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你完全能以量取胜。”乔维持着职业笑容。
进度条不断快进，享用完晚饭后桑德臣夫人早早进入207房间，之后走廊里还陆续有几个客人和员工走动。
快进到深夜，走廊不见一个人，只有昏暗的廊灯闪烁。
转角的门突然被打开，走廊上出现一个长卷发穿睡裙的女人背影。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赫里斯身上。
虽然这个角度看不见门牌号，但根据位置转角处的房间正是赫里斯居住的209，况且旅店里背影如此高挑的女人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
赫里斯皱眉，开口却不是辩解：“早知道会存档留念，我应该走得更动人些。”
此话一出，就连迟钝如陈左都意识到回放里的女人走路有些说不出别扭，配合着昏暗的灯光，简直有些恐怖片前奏的意味。生怕下一幕就是女人转过头来笑得丧心病狂的模样，陈左不得不安慰自己或许是赫里斯尿急才走成这样。
虽然是有声监控，但在寂静的深夜只有电流微弱的吱吱声。突如“嘣”的一声在耳边炸开，陈左反应最大，连连后退还无意识骂了句脏话。
“妈的这什么声音！”
画面中的女人却不受影响，慢悠悠往前走。
“她要走出画面了，那边的视频死角不会就是失窃吧？”陈左环视一圈，众人或是若有所思，或是一脸凝重，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那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女人从视频里消失后再也没出来过。
继续快进，半个小时后赫里斯和诺亚出现在画面中，先是赫里斯潜入207，不消片刻诺亚紧跟而上。然后就是撞击声，引发骚乱，乔随之赶到，赫里斯撤离房间原路返回。
“可以暂停了，”诺亚看向赫里斯，“从视频上看进出207的人全聚集在这里了，谈谈你们的看法吧。”
整个事发经过里最没参与感的陈左看大家都陷入了谜之安静，决定打破局面：“进入207的只有四个人，桑德臣夫人，温特小姐，乔领班以及约翰先生。虽然严格上你们三人都有偷窃的嫌疑，但无疑作案条件最宽松的两次进入房间的温特小姐。而且温特不仅小姐第一次进入房间再也没出来过这点很诡异，第二次进去房间的动机我也很想不通。你只是旅店的客人，连巡夜的工作人员都没发现异常，你却比谁都先察觉不对进入了失窃房间，这点也很说不通。”
身为首个被怀疑对象的赫里斯却一派轻松模样，甚至附和地点点头：“你不常玩这种游戏吧？表现得不错了，再接再厉。”
“……”就这？赫里斯你的解释呢？
“哦，”赫里斯像才反应过来，“等第一轮陈述完我再解释给你听，虽然不该我来解释……但看在你的份上我愿意多此一举。果然不该对这类游戏的监控保有期待。”
“……”你把解释称为多此一举？陈左忽然觉得他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赫里斯，如果他无法将自己的诡异行为合理化，那进入搜查阶段就会自然成为被针对的目标，可他却仍然不慌不忙，难道是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
陈左烦躁地直抓脑袋。
怎么感觉自己的进度落后他们一大截？视频里唯一没出现的玩家就是自己，案发时也毫无所知，他这个角色就是多余的吧？
“温特小姐第二次进入207的动机没必要深究，不过是系统指令，这游戏的细化多少有不足，一些突然指令不能完全符合逻辑。”作为游戏设计者，诺亚一句话解释了陈左的第二个疑问。
赫里斯有些意外地看了诺亚一眼。
“左，知道谎言罗生门吗？”赫里斯对陈左说道，“所有扑朔迷离的情节只有一个真解，就是谎言。”
陈左似乎更头大了。
乔轻咳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由于陈左还是新手，接下来的话我就简洁直接一些。”
陈左一脸找到救星的模样，赫里斯调整了坐姿，诺亚还是一脸淡定。
“我先说说自己的时间线。昨晚我照常按照时间表工作到下班时间，此时却接到尊贵客人的客房电话，客人突发疾病需要旅店派人接送镇上一位医生。因为实现知道暴风雪的新闻，所有员工从昨晚开始放假，自愿留下来的安保只有守卫长一个。我思虑再三后决定把守卫长派出去，安保的空缺只好自己顶上。”
“入夜后我巡视一遍旅馆，大约花了半小时。之后我便一直在监控室呆着。说来惭愧，期间我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2楼监控有骚乱，于是下去查看。之后就和温特小姐，约德先生呆在一起。”
很完整有逻辑的陈述，赫里斯喜欢这种认真玩游戏的人，他们会让游戏变得更有趣味。
“正如视频所见，我进入房间时物品已经失窃，且全程不曾单独滞留在屋中，基本没有作案条件。”
简短的一句话摘清了自己的嫌疑。
“在场除了温特小姐都是对旅店布置很熟悉的人，你们应该都清楚标准间的配置就是一门一窗，而且旅店几乎所有窗户都采用半开合活业，根本无法全部打开钻进来一个人，也就是说207房的窃贼只能从门进入。”
而进入207又必定会在监控里出现痕迹，赫里斯的嫌疑又加重一分。
“综上所述，要完成这次偷窃需要的手法，监控提供了一个简单的版本。”
原本也只有赫里斯扮演的温特小姐有嫌疑，陈左缺乏证据不敢肯定地说出，一听对方连作案手法都解出来了，立马全神贯注意图找到其中漏洞。
“窃贼提前调整监控，使得207位于监控死角，然后趁着深夜来到207房间进行偷窃，得手后从视频死角绕回自己房间，使得监控无法拍下她进入207这一幕，也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她就是凶手。”
这手法和陈左想的差不多，但仔细一想就漏洞百出。
既然能从死角不被人发觉地离开，为什么又故意从监控能拍到的地方进入？出发点是让人找不到确凿证据，可结果却成了被监控拍下成为头号嫌疑人？
“我觉得这推断不对，”陈左举手发言，“照你这么说凶手知道监控反而可以采用破坏监控或者其他方式，这样反而连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出来。”
乔点点头：“没错，所以窃贼作案手法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如果窃贼可以避免出现在监控上却仍然如此选择，这只能说明监控上的内容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
“正常人看到监控上这个女人，第一个想法会是什么？”
“诡异，不正常。”陈左脱口而出。
乔投去赞许的眼神：“我这还有一个更可行的版本，但这次我不可避免要把温特小姐代入窃贼，冒犯了。”
面对乔的弯腰致歉，赫里斯笑着微微弯曲脊背表示他毫不在意。
“简单版本无法解答陈左的疑惑，也无法解释温特小姐为何第二次进入房间，抱歉约德先生，以你和温特小姐的关系，那样的理由我不能信服。”
赫里斯露出“果然被戳穿”的表情，一下子扑到诺亚怀里：“诺亚真好，本来我都懒得编借口，没想到你替我找了个。游戏设计者什么的也太赖皮了，下次不许这样。”
……果然刚刚那个敷衍的理由只有他陈左信了吗。所以赫里斯故作高深的“谎言罗生门”是说诺亚随口编了一个谎话吗？
现实恩爱设定还要带到游戏里，真是对狗男男啊。
柠檬精陈左向两人投去鄙视的眼神。
“如果物品失窃发生在温特第一次进入207，无法解释她为何那么急于第二次进入房间。这又不是杀人案，第一目击者也洗脱不了她的嫌疑。”
什么意思？难道第一次进入房间她并没有窃取东西？可是既然都进去房间了干吗不顺便将东西拿走，还多此一举干嘛？
乔却没有立即解释，转而说起盗窃手法：“只有第二次进入房间才偷窃，那么温特小姐的行为才能符合逻辑。
“第二次进入她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她还带了约德先生这个掩护来消除嫌疑，因为窃贼往往不会选择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东西来增加危险。可当时房间只有三人，桑德臣夫人以为物品失窃而心神不宁，约翰先生又因和她有特殊关系而没过多关注，此时若是假借搜寻线索之口偷走事先藏匿好的物品，简直轻而易举。”
“温特小姐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取了物品。”
陈左张大了下巴向赫里斯看去，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轻松的笑意，诺亚则是看向虚空一手握着赫里斯的手。这反映显然是被苏重明说中了。
“精彩。可她为什么要用如此复杂的手法？”陈左说出自己疑问。
乔指了指监控：“就如陈左所说，正常人看到这个录像只会觉得诡异，而不会第一时间得出“这就是凶手”的结论。经营多年的旅馆从来不乏什么鬼怪传说，如果温特小姐故意出现在监控器上，还用如此奇怪的姿势走路，是因为因想把这桩案件掩饰成幽灵盗窃呢？”
“虽然我们都觉得监控器里的女人是她，可事实上女人的脸从没出现过，温特小姐只要一口咬定这不是她，她就会从嫌疑最大的人变成嫌疑最小的。”
“欸，等等，我是不是哪步没跟上，为什么会变成嫌疑最小的？”陈左着急着问出口。
就算赫里斯否认，应该也能找出证据证明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吧？会有人相信那个诡异女人是幽灵吗？
“因为约德先生。”乔向诺亚颔首，“昨晚我就注意到有两点很奇怪，一是温特小姐为什么会跟约翰在一起，她才刚刚入住不到一天。二是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幽灵犯下的盗窃案一样。而这两点我询问前台后得到了答案。”
“哈？”沉默许久的赫里斯终于开口，他没想到苏重明这点都想到了。自己所有无意识的行为都在苏重明口里变成了别有用心。
“门锁没被破坏是因为她用了万能卡。前台说下午接到温特小姐的电话要求维修花洒，随后约德先生就取了万能卡上去查看。若我没猜错，先生一晚上都和温特小姐呆在一起吧？”
陈左脑子里的弦一下搭上了，虽然还有些小问题，但这个推理是可行并且逻辑通顺的，之后搜查证据如果顺着这个方向，赫里斯绝对会以高完成度成为凶手。
“啪啪啪”赫里斯轻轻鼓掌。
“很厉害的表现啊。以前诺亚总不肯认真跟我玩，这次有你们两个加入果然精彩很多。”
赫里斯站起身将监控重新播放一遍。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我最近在构思一本新书，名字早早敲定好了，叫《欧亨利的猫》。”
忽大忽小的电流声成为背景音。
“对，就是你们想的，不断反转，多个可能并存，我很喜欢有反转的故事。程度么……仅次于喜欢诺亚。”
陈左被赫里斯搞得紧张起来，这人怎么一副游戏大反派的样子？
“乔的推理给了我许多惊喜，那我就回赠一个反转吧。”
“嘣！”视频里尖锐的响声有一次炸开在陈左耳边，这回他听得更清楚了，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找到了，就是它。”
按下暂停。
“在揭示答案之前，我再陈述一遍我的时间线吧。一个和乔推理里，相似却完全不同的时间线。”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眼见即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