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灵师》燕序昭

3、浣灵师的业障

　　韩明昱本想要和玄臻阐述一下浣灵师的内容，却被玄臻打断，而且他所谓的知道一些远比韩明昱以为的多。

　　“你可知浣灵师为何可增长寿命？”玄臻反问。

　　“知道……”韩明昱难以启齿。

　　那法子狠辣损德行，以至于韩明昱跟她的师父一样，一直不想尝试。

　　“所谓的增寿，就是吞噬妖魔的灵元，道行浅的妖魔灵元可增寿十余年，道行高的能增寿百余年。妖魔失去灵元的下场，便是脱离转世之道，从此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妖魔本身业障重，吞噬灵元再加上一道业障，全部转到浣灵者身上。浣灵师自然是不能再修仙，且也脱离转世之道，死后也即魂飞魄散。这就是浣灵师的业道。”玄臻替她说了。

　　“这是业道，我看更像是诅咒。”韩明昱说。

　　玄臻宽慰：“也有好的诅咒，是对你们是一种保护。”

　　“你说的是那个。”

　　玄臻心意相通地点点头。

　　韩明昱露出苦笑。

　　其实就是只要浣灵师五脏六腑等重要器官还在，就能继续活着，伤口不会感染发炎，自愈力也比常人快几倍。打个比方，朝心脏上刺上一剑，普通人肯定一命归西，但浣灵师就能活，而且还能将心口愈合。

　　杀死浣灵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斩断他们的头颅，或掏出他们的内脏。

　　韩明昱感觉苦涩，就是因为知道一部分浣灵师泯灭就是死在这利落但残忍的手段之下。

　　“本君想帮你，帮你脱离左右为难的境地。”

　　“帮我？”

　　韩明昱实在不晓得玄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二月初下得山，迄今为止可有吸取过妖魔灵元？”

　　“没有。”韩明昱如实说。

　　“这就好办了，我需要一个纯粹的浣灵师。”

　　“这段时间本君不在瑶山，但知道有半颗扶仙生魄心落到了弼兽园，回归到它主人那里。是吧，兴衰楼的司命仙？”

　　玄臻的眼神依旧柔和，但韩明昱感觉到了压力。

　　如果他和她正在对局，她毫无还手之力，全然掌握在他手中。

　　圣君接着说：“心载记忆，你肯定想起了一些。”

　　“是。”韩明昱对上他的视线，“圣君需要我做什么？”

　　“修补天道。”

　　“什么？”

　　这四个字对韩明昱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天道是本来就存在的，六界生灵无不生与天道之下，她在天道中，连蝼蚁都不如，如何修补。

　　而且天道为什么要去修补，现在的天道不是好好的么？

　　玄臻神色凝重起来，耐心地解释给韩明昱听：“我给你做个简单的比喻，把天道比作一张白纸，白纸突然破了几个洞，有了洞自然要去修补，它便被补上了，可是被补上的东西不是纸，而是其他说不清的异物。只是让白纸看起来完整，其实仍然是残缺，这些异物还有造成危险的可能。我把这些异物成为‘逆道’。逆道最主要体现在一物上，是天命鼎，天命鼎承载六界命格。”

　　天命鼎，有些熟悉，可韩明昱没想起来。

　　“你当然会有熟悉感，从第一任司命开始，每任司命都要供奉天命鼎，可在鼎上阅览众生，天命鼎就在兴衰楼中。你是第三任司命，现在第四任司命已经继任。除了第一任司命，每任司命上任时间都在千年左右，都成规律了。”

　　“我前世死亡便是在符合逆道规律？”

　　“嗯，你接受得还挺快。目前天命鼎也出现了一些混乱，我的想法是先掰正天命鼎中混乱，再用一个媒介打破天命鼎以消灭逆道，最后修补原来的天道。天命鼎出现后不久，便出现了浣灵。所以这个媒介就是浣灵。要改变浣灵师不可转世的命运，以及令日后浣灵之法失效，即日后不会有新的浣灵师出现。韩明昱，前世司命仙，现世浣灵师，一人占了俩位子，你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韩明昱能理清个中思路，只是这期许太过沉重。

　　她想起七日前的愿望，早日破局，拯救他人，其中也是包括了自己和她的师父。

　　破什么局，自是浣灵之局。

　　韩明昱朝玄臻拜了拜，“谢圣君指引，明昱会尽全力去完成。”

　　“好，本君果然没看错人。”玄臻赞赏后，又问：“下山前给你的千罗罄在身边吗？”

　　千罗罄是圣君赠与的灵器，器身通体玄黑，大如手掌，形状似缩小版方形司南钟，钟面刻画的是一个八卦图，分别是正北天乾、东北风巽、正东水坎、东南山艮、正南地坤、西南雷震、正西火离、西北泽兑，正中央是一个指引方向的小勺。

　　千罗罄可助使用者寻妖魔之气。

　　“在我房间里，没带出来。”

　　“日后下山就随身带着，千罗罄中有指引，这些混乱一共是八个，分别对应八卦图中八个卦位。你需逐一完成，不日便启程下山吧。”

　　“好，明昱知晓。”

　　正当韩明昱要离开后殿，玄臻叫住了她。

　　“明昱，你过来。”他示意她上台阶。

　　韩明昱虽然疑惑，也照做了。玄臻起身，拉着韩明昱坐到了王座上，自己则站在一旁。

　　这突兀行为令韩明昱紧张，刚才玄臻去了姓氏唤了她的名字，略显亲昵，已经令她捉摸不透。

　　“坐在这上面看下面，有什么感受？”

　　“视野很开阔，但是……”不安。

　　“高处不胜寒对么。“玄臻顿了顿，“明昱，我也是局中人。”

　　韩明昱从看殿宇又看向玄臻，他这样近，他们之间地位的隔阂似乎都没了。

　　“后悔吗？”玄臻问。

　　韩明昱从不后悔她做下的决定，陷入浣灵师的两难境地，就算没有玄臻的指示，她也会自己寻找答案，哪怕最后没有找到，至少她努力追寻过。

　　她会和山外的师父一样坚守底线，找到正确的解法。

　　回去的路上还得经过正殿，韩明昱老远又瞧见铸殿的一群，近百个忙得上下翻飞的机械人役，唯一正中指挥并传导灵气的便是鲁班仙师了，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爷子。

　　近了，韩明昱才发现，殿前一侧的参天灵树下站着个体态颀长的孤傲美人。

　　“落意，你来这里是监工吗？”

　　韩明昱引来了鲁班师的一记白眼。

　　“等你。”落意问，“他召见跟你说了什么？”

　　那等谋划不能轻易说，而且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韩明昱只得含糊不清地，“下山办几件事。”

　　“非得派你去？”

　　“嗯，只能是我。”

　　“这次我陪你去。”

　　韩明昱眼皮一跳，“大哥，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我是去干活，不是出去玩！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买回来带给你。”

　　“上次你回来昏迷了一个月，这次我得跟着才放心。”

　　“不谈上次。我保证我能解决问题，不需要你跟着。”

　　“韩明昱，我要去。”

　　“我不让。”

　　两人僵持不下。

　　过了一会，落意往前走两步，挡住韩明昱的去路，他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我和你比试，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不去。”

　　鲁班师刷地一声来到两人近前阻止，“不准在这里打，我好不容易把房子建到一半。”

　　韩明昱果断对落意说：“我不跟你打，你生来仙胎，我与你对上无异鸡蛋碰石头，不对，是蚂蚁碰石头。我打不过你，这提议一点都不公平。”

　　落意比一般神祇还要强些，韩明昱亮出浣灵师杀招，也没有两成的胜算。但韩明昱估量着，前期的任务不会比东方落意更麻烦。

　　“我不会对你亮武器，自然是封了仙体灵脉与你较量，你不比就算了。”他想了想说，“那就换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这句话是鲁班师说的，看热闹的心比韩明昱还要急切。

　　落意轻咳了一下，神情有些扭捏，耳朵染上了可疑的红云。这样的情状是韩明昱从未在落意身上见过的，她云里雾里地看着他。

　　“你要是愿意亲我一下，我就都听你的。”

　　“嚯，小情侣吵架。”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凳子和西瓜啊？”

　　韩明昱忙作解释，不免埋怨东方落意太会刁难人，为了达成目的连节操都不要了。“走。”韩明昱推拉着落意离开。

　　“你要回去亲？”落意问。

　　“不是，我答应你了。”

　　韩明昱又嘱咐道，“你要守人界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法术，而且要以我的计划为先。”

　　鲁班师见人走了，兴致缺缺收起家什，“给老头子看看又怎么着，这瑶山的人物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回到弼兽园后，韩明昱从衣柜最下面拿出千罗罄。

　　千罗罄勺柄指向正南地坤，与以往不同的是，在韩明昱触碰下，器身中央在空中浮现两列小字，一列是瑶山，一列是宣州府。

　　再一触碰，小字就消失了。

　　扶风皇朝的都城正是上京宣州府，宣州府在瑶山正南，任务地点不会在瑶山，那只能是在宣州府了。

　　这么看来，方位会有参照物，而不是绝对性的东南西北。

　　落意凑过来看到了全过程，“奇了，你手中的灵器和你那把棠溪剑用的是同款材质。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瑶山正南方向的宣州府。”

　　“上次下山我本来要去宣州的，毕竟天子脚下能人异士居多，可惜没去成。”

　　“怕是你在人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梅州府，所以带上我只会让任务更顺利。”

　　韩明昱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回话题，“你倒是说说‘重点’。”

　　“瑶山到宣州府处在同一条直线上，这条直线是龙脉，龙脉与瑶山的灵气相互蕴养。扶风朝的开国皇帝把都城选在这里，实在明智，龙气蕴养可保国运。最近龙脉有受损之疑，瑶山这边已然感应到了。”

　　韩明昱不由想起自己的瑶山师兄，湘夫人座下的亲传弟子。他和她是瑶山唯有的凡人，只不过他已步入修仙之路一十四年。

　　“衡羽师兄被指派下山，是不是为了查询受损龙脉？”

　　“嗯，此事不宜张扬，他一个人暂且能应付。临走前提了一嘴龙脉，还让我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