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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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匪混不吝的挥着板斧示威，被黑衣少女一个石子打中膻中，一时闭了气，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只听黑衣少女冷笑：“这么丑，哪来的脸打断漂亮妹妹和清俊小哥说话。”
钱秀瑶咦了一声，暗道此人有趣。说狠辣，她拦着自己的鞭子。说仁善，却一出手就教人闭了气去。凡人膻中受击，可能稍后转醒无恙，也可能直接猝死，端的看老天给不给这口气。
此人不简单。
这群山匪本是乌合之众，见小头头忽然倒地不起，便一哄而散。
黑衣少女手里抛着石子，一声口哨召来随从车驾，转身上车走了。车中传出她的笑声：“美人卧屏席，怀兰秀瑶璠。好名字，人美，名字也美。”笑声渐渐远去。
杨渊皱眉，他看得清楚，黑衣女手上的不是石子，而是几个颇有些古怪的骰子。
商队的领队和镖师们见匪徒已散，古怪的黑衣少女也走远了，纷纷松了口气，欲上前想钱秀瑶道谢，却被钱秀瑶“啪”的朝地一甩鞭子，阻吓在一边不敢上前。
钱秀瑶不耐与凡人交际，拉着杨渊要走。
杨渊只得将租赁的马车委托给商队打点，又换了一匹马来，与钱秀瑶一同打马离开。
离了这处隘口，钱秀瑶仍要往醴泉去。杨渊想早日回门派，又想着自己与钱秀瑶关系和睦，便直言自己得了些缘法，刚刚筑基，急需巩固修为。
钱秀瑶听了，直摇头道：“我这次来，是领了戒律堂的任务，要抓杨师兄回去问罪。”她见杨渊一脸震惊，不由笑道，“罢了，杨师兄还是领我去上清宫再拜山门吧。”然后便是一番解释。
原来伍志友一行人离开上清宫后，护送“无名剑”到了朝天宫，转请迎客道童报与端虚真人。满心以为交接后任务完成，并能与朝天宫结交一番，不想道童禀报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众人扫地出门，“无名剑”也不收。他们只得灰溜溜地回到紫旗派。直到松阳真人问起，方知他们并未与朝天宫结上善缘，又发现“无名剑”成了废剑。伍志友他们便将责任都推到了唯一不在场的杨渊身上。道是杨渊怀恨在心，做了手脚，废了“无名剑”，令他们开罪了朝天宫。
松阳真人大怒，将此事闹到了戒律堂，锦屏峰主来也没拦住，最后定了携宝私逃和毁誉门派的罪名，要抓杨渊归案。
杨渊虽然心知伍志友他们对自己心怀怨怼，但不想自己竟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
他想了想，将在上清宫发生的如实告知。
“……我离开上清宫后，机缘巧合开了天门，”杨渊顿了顿，下意识将后来一段与俞青书有关之事略过不提，“筑基未稳，这才加入商队，不想遇上了师妹。”
“那更要去上清宫了，而且还要去朝天宫。若能求到凌烟、端虚两位真人作证，不仅能洗清嫌疑，还能戴罪立功呢。”
修行界所谓三宫九派，三宫地位最高。钱秀瑶言下之意是若能求到两位真人口信，等于与上清宫和朝天宫都结下善缘，松阳真人也没理由再压着杨渊不放。
“况且，”钱秀瑶话锋一转，“传闻上清宫凌烟真人生而筑基，且有宿慧觉往世，如古之仙人，无所不知，可他今年才八岁。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语气透着雀跃。
不远处，黑衣少女盘坐在车中，反复抛着手里的骰子。半晌，收起骰子，喃喃自语道：“奇怪，卦象又变了。”
……
黑风卷着俞青书和粗布少年，刮过几处山岭，骤然消散，将二人扔下。
少年护着俞青书，摔在地上，疼得一声闷哼。
俞青书见少年身上伤痕累累，心中不免有愧：他虽无需保护——自性化身前特地留了护身法宝，防止阴沟翻船——但此事到底因他而起。
俞青书一边起身去扶少年，一边打量四周。
此处是个石洞。
石壁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壁龛，龛中点了不少火烛，倒也算亮堂。
洞中除了石桌石凳，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红帐拔步床，那红色帘帐有迷惑神识之效，床中则是些阴阳栽接之物，在俞青书眼里不过是十分粗劣的外道法器，连法宝都算不上。
粗布少年见这少女穿着孝服却毫无沮丧之色，遇贼人沉默寡言但也不露怯，似是看什么都好奇，那双眼睛清泠泠的，一眼看过来，直教他心头好似被泉水洗过一般。如今他虽被妖道掳了，凶多吉少，但此时被少女扶着，心中竟不觉得苦了。
俞青书去扶少年，却忘了自己先前脚崴了，于是一个不稳，反而让少年扶住了。
“小心。”少年把俞青书扶坐到一边石凳上，蹲下身握着俞青书的脚踝小心揉捏，嘴上解释道，“这妖道横行乡里，几次作恶，如今我们到了他的老巢，只怕凶多吉少。但总归要想办法逃走，你且忍着些……”
俞青书才道此子沉稳，忽觉脚上一阵剧痛。
“好了。”少年放开手，抬头见俞青书眼角发红，忽然一愣，浑身不自在起来。
俞青书这辈子生而道体元胎，无灾无病，逍遥自在久了，许久未尝疼痛滋味。刚刚那一下子，疼得他险些掉泪。
少年只道小姑娘怕疼，手忙脚乱地安慰：“姑，姑娘只是脱臼，现在应该不疼了。”
俞青书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也知他并无错处，便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怎么被那妖人抓来的？”
俞青书无意间摆出了上位者口吻，但那少年此时被那一眼瞪得脸红心跳的，未觉有异，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少年姓李名载，住在烂柯山脚下坞垄村，家里原是玄柯派的佃户。练过一些门派专供凡人的粗浅拳脚。因村里被“仙师”的手下掳了几回人口，便壮着胆子偷偷跟人上了山，不料半路被发现，也被绑了去。
“……那人的手下不过是临时雇来掳人的地痞流氓，一问三不知的。玄柯派的道长们也打了他几回，但都被他逃走。而且人也不能全数救回，总少一个两个。玄柯派只说此人狡猾，我却不信。附近几个村都有人失踪，大家传说那妖道背后有玄柯派撑腰，专挑童男童女去炼邪法。”
俞青书本以为这妖道是被先天混元之气吸引，李载则是被他牵累，可若李载所言为真，那只怕别有因由。
李载原准备了些安慰的说辞，好哄住少女不要太过惊惧，但见她认真听完，只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正沉默相对，洞口进来一穿着花哨的法衣，手执铜环，蓄着山羊胡的佝偻男子，正是之前与玄柯弟子打得难分胜负的“仙师”。
“仙师”拈着胡须，对李载冷笑道：“我是答应了不抓你们这些为玄柯外门服务的人，可惜你自己送上门来，就怪不得我了。”说着又转向俞青书，笑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无相无形无垢，真好哇！这比纯阴之体还合适，放心，小姑娘，我保证让你死得舒舒服服的，嘿嘿。”
这少女身躯乃是俞青书的自性化身，当然无相无形无垢了。
俞青书见“仙师”头顶红色云气并不成形，原以为是筑基期的赤龙境，只是修为不稳龙形未凝，现在看来，分明只是玉液境，那红色非是灵气赤盛，而是血光彤彤！若是区区玉液境，那他能跟三个玄柯弟子斗得不落下风便很是问题了。
俞青书恍然：之前那股不对劲，原来应在此处。
不过若是玉液境，就更加不必在意了。俞青书又念及此人或有度厄替死之法，决定暂不解除化身，看他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俞青书还在一边等着看戏，李载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木棍嗷嗷叫着冲上前去。
傻呀，这妖道再这么看着瘦弱佝偻，那也是筑基修士，自然是完成了炼气期的锻体修炼，哪里是你一个凡人拿着跟破木棍能对付得了的。
俞青书心中摇头叹气，但又觉得李载实在勇气可嘉。
果然，“仙师”抬手，铜环飞出朝李载的小腿一砸，顿时将人砸倒在地，又滴溜溜飞回手中。他也不看李载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袱朝俞青书丢了过去，然后威胁了两句你们跑不了不如好好呆着还能少受点苦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包袱里是些干净的白布和伤药。
巧了，积善派的看家本领之一就是全科医生。
俞青书仔细给李载上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过去，因为修了《度人经》，要学各种凡人的内外伤病治疗之法。他那时候学得不开心，觉得自己重生成修二代，什么灵丹妙药不会用，为什么还要学怎么上伤药绑绷带。那时明离子教育他：“《度人经》本是极难入门，要四处游历行善来积累功德，因果玄奥，功德岂是那么好得的？你生来筑基天授功德，跳过了最难一关。但修行没有捷径，跳过的你迟早要补回来，否则根基不稳。”
“那跟我学这种凡人手段有何关系？”
“天梯已断，仙凡有别，按戒律，修士不得轻易在凡人面前显圣。可你看，炼气期不过强壮些的凡人，筑基后内外交感才能用得些微末法术，结成金丹才有大法力大神通。这戒律，管的就是金丹修士。你如今已云丹境，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将来云游历练，自然是不得显圣，还得用凡人手段。”
可见明离子说得极有道理，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姑娘……”
回忆被打断，俞青书抬眼，看李载神色羞涩窘迫，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载被俞青书一个眼神看得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想着此番怕是性命难保，便不再扭捏：“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俞青书被问住了，忙胡诌了一个“舒青鱼”出来，又瞎编了一通身世，说家里是镜湖边养鱼的，另外三个姊妹分别叫草鱼、鲢鱼、鳙鱼。上头还有个大哥家里给予厚望，叫鲤鱼，希望他将来跃过龙门。
李载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竟觉得十分可爱，又想她与自己在此受苦，心中生怜。同是天涯沦落人，叫什么又何妨？便装着信了。
第二天，俞青书是被饿醒的。
起身看去，洞口天色已经蒙蒙亮。
俞青书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粗布外套，又看到不远处李载盖着枯草抱臂蜷缩在角落里，不由叹了口气。
凡人怕冷怕热，还要吃喝拉撒睡。
他上辈子也是凡人，没觉这么不便，可见要感谢科技发展。
俞青书胡思乱想间，拿开枯草把外套给李载盖上了，摸索着出洞。才到洞口，便受到无形的阻力。
不解除化身怕是出不去……不对，既然这俩凡人对那妖道有用，连李载那点不危及性命的外伤都让治，断没有饿着两人的道理。
俞青书想到这里便定下心神，回到洞中，坐到李载身边俯身小心查看他身上各处伤口。
虽不是什么大伤，但春日里万物生发，他这伤口要是化脓就糟了。避嫌是懒得避嫌了，李载不知道俞青书自己还不知道吗？反正出了这山，世上就没有“舒青鱼”这人了。
李载睁开眼时，只见少女正伏在他怀中。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