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山海观

2、第 2 章

　　六星农场主迟绽是第六星数一数二的土财主。

　　陆又维的父亲陆敬泽几个月前被任命为第六星的最高行政长官、举家从第二星搬过来后，有想要约这位土财主见见面的，但约了两次都被婉拒，于是陆敬泽便作罢。

　　能在这样的时代潜心经营有机农场的人多少都会有些避世心理，并且农场主即使再有钱，在权贵鄙视链中也基本处于底部——成天和土地打交道的人多少也会有些土气嘛。

　　所以农场主们通常并不会是权贵们时髦的沙龙晚宴派对中的座上宾。

　　“你见到迟绽了？”晚饭时陆敬泽问儿子。

　　“嗯，大家叫他老迟，但他本人非常年轻，顶多30岁出头的样子。”

　　“的确很年轻，今年应该只有35岁。”陆敬泽说。

　　“在这样的黄金年龄退伍回家当农民，还是挺不可思议的。”陆夫人说。

　　“农场主也很好，有钱有闲，总比做皇帝身边的弃将强。”陆敬泽说。

　　“确实。看来皇帝对他还是心存芥蒂的，关于当年的卧底之事一直众说纷纭，我就觉得此事不简单。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和他保持一些距离？”陆夫人说。

　　陆又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没想到，这位30多岁看上去朴实又简单的土财主有着如此复杂的背景。自己之前只是想买匹马，对这位迟姓农场主的背景没做任何了解，本来并没必要啊——一般农场主并不会亲自参与这类小型B to C交易。
　　谁料到他竟碰到了农场主本尊。

　　“我其实还挺想会会这位前第四军上校的。”陆敬泽说：“反正又维已经认识他了，以后肯定有机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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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农场”

　　“100万唐币。余款已付清，交易成功。”琳达在收款仪上操作完毕后，抬头冲陆又维甜甜笑着。

　　“谢谢你陆先生！”迟绽说。

　　“不，应该是我们谢谢您。”陆又维说。

　　“实在是麻烦您了迟先生，如果不是我们的授信系统这几天出了些问题，真的不用麻烦您亲自出面确认收款的。”陆家的管家尼克陪着笑脸说。

　　“不客气，应该的。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如果你们现在有时间，现在可以去看看静香。”迟绽说完站起身。

　　“老迟…..能不能等一下？”陆又维也跟着站了起来。

　　迟绽看向陆又维。

　　陆又维喉结动了动，继续说道：“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迟绽微微挑了下眉。

　　“为了向您表示感谢。”陆又维补充道。

　　“你是我的客户，买了匹价值百万的马，应该是我感谢你吧。”迟绽笑道。

　　在人均月收入500块、人民生活富足的“唐极”，购买静香的200万唐币可以在第一星的首都买一栋带人造花园的庄园了。

　　“也对，那您会请我吃饭吗？”陆又维天真地看着迟绽。

　　迟绽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抱歉，我很少在外面吃饭。”

　　“那喝酒呢？”

　　“你能喝吗？”迟绽随意地上下扫了陆又维几眼。

　　“当然，我已经毕业2年了，而且酒量很好。”

　　（注：“唐极”规定，22岁以上才可以饮酒。大学毕业一般是22岁。）

　　“再约吧。”

　　“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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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又维作为一个年轻的待业官二代，平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渠道。他已经摸清，迟绽不怎么在外面吃饭，但有时会在农场旁的小酒馆喝酒。

　　酒馆会用有机粮食以地球传过来的古老方式酿酒，虽然口感不一定好过人工合成的酒，还会给健康带来潜在的危害，但总能吸引一些有钱“酒鬼”。

　　陆又维在酒馆蹲了两个星期，终于蹲到了迟绽。

　　迟绽是和另外一个青年男子一起前来的。他依然穿着朴实的粗布衣裤，及膝马靴，旧毡帽遮住了大半个脸，露出满是胡渣的下颌和即使没有表情嘴角也会自然上翘的双唇。

　　而另一个青年男子衣着稍微讲究些，面孔圆润，面相温和。

　　两人面对面坐着，叫了一壶酒，各自拿着小杯子喝着，并不怎么交谈。

　　陆又维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壶和酒杯，走到迟绽面前站定，面露惊喜滴说：“老迟？巧呀！”

　　迟绽抬起头，从帽子与面颊的缝隙看向陆又维，懒散地笑了笑说：“是呀，真巧。”

　　“这位是谁呀？”对面的青年问迟绽。

　　“客户，前一阵接走静香的那位。”

　　“哦，是那位小朋友呀。”

　　陆又维将右手的酒具放在桌子上，向男青年伸出手：“陆又维。”他笑着说。

　　“柳偿，幸会，你可以叫我老柳。”柳偿起身伸出手和陆又维握了握，他的手也是粗糙而有力的，之前有可能也当过兵。

　　“我可以坐下吗？”陆又维拿着手中的酒壶晃了晃。

　　“坐吧。”迟绽说。

　　陆又维心花怒放地把酒壶放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确定自己到了法定饮酒年龄了嘛？”柳偿打量了一下陆又维疑惑地问到。

　　“当然，我可是这里的常客。”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柳偿问。

　　“最近常常来的常客。”陆又维将脸转向迟绽：“既然碰到了，您今天会请客吗？”

　　“好。”迟绽说。

　　“你和这位小朋友很熟？”柳偿问迟绽。

　　“老迟之前答应过请我喝酒的。”陆又维说。

　　柳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还真是百年一遇了。”

　　“真的吗？”陆又维问。

　　“可不是，他都不会和生人吃饭，更别说请人喝酒了。”

　　“我们不是生人，是吧老迟。”陆又维眨了眨眼。

　　此刻吧台旁的显示屏开始播放实时新闻：

　　“李彻皇子将于下周在第六星首府会见’欧罗’帝国军事委员会主席罗罗巴，皇子此次将携未婚妻、’柏斯’帝国的公主艾芙洛狄忒一同出席这次外交会晤……….”

　　迟绽并没有看显示屏，他捏着小杯子慢慢咂着酒，面色如常。

　　柳偿转头看了眼显示屏，然后瞟了一眼迟绽。

　　陆又维本能地察觉这一眼带着小心和谨慎。

　　“我们回去吧老迟，我有点儿累了。”柳偿说。

　　“好。”迟绽答道。

　　“你慢慢喝小朋友。”柳偿对陆又维说：“这次算我的，下次你再和老迟约。”

　　“行。”陆又维说。

　　虽然很失望，但他并没有挽留迟绽。经过这些天的“调查”，他现在已经知道迟绽早年曾经投奔叛军，此刻是李彻皇子手下的一员弃将。当然传闻还有另一个版本，那就是迟绽其实是作为卧底被派过去的，但这传闻被舆论认定为是官方为了洗白“弃暗投明”的迟绽而放出的假消息。而这位老柳，就是一年前和迟绽一起退伍的柳姓副官。

　　新闻仍在絮絮叨叨滴介绍着伟大皇子的生平，以及这次外交会晤的重要性。显示屏清晰之极，记者们似乎很喜欢拉长焦怼脸拍皇子的近景，近到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皇子的外貌一直是“唐极”人民颇为引以为傲的。

　　在Neo参宿四整个星系，对人类基因进行“不必要”的修改都是严厉禁止的，这种行为被认定为是“反人类”的重罪。但在胎儿尚在母体的时候，对外貌、体型、性格、遗传病等相关基因进行微调被默认为是“无伤大雅”的行为，医生甚至会给准父母们提供一张可供调整的项目清单，收费根据项目的复杂程度有所不同，有些医院甚至还会附赠政府默认的免费项目。

　　只要父母基因条件不太跑偏，基本上可以保证下一代体态端正、智商正常。所以近代人类的颜值普遍不错，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人们的审美疲劳。

　　但李彻的外貌即使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也极为突出，他的五官、身材、仪态等方面均无可挑剔，极富美感和皇族气质，看上去永远沉稳、冷静、优雅。同时他还是皇家军校百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军事奇才，整个联盟最牛的重型机甲操作师之一，亲自领军平复了叛乱、结束了内战，政治前途上无可限量。
　　这些都让他的民间支持率常年居高不下。

　　酒馆里的大部分客人都在专注地观看着显示屏。陆又维一个人默默地斟了一杯酒。他从不关心政治，但或许迟绽对于皇子或者以前发生的事还是会有些许介怀。
　　不管怎样，现在的迟绽早已告别了兵戎生活，看上去就是一位心静如水的农场主，生活在离首都最远的第六星。
　　那些曾经众说纷纭的过往已经成了历史，管他是叛徒还是卧底或是弃将，这些和陆又维没有任何关系。
　　他本来以为第六星的生活会很无聊，但如今作为资深农场迷，他已经拥有了小马，还结识了对他来说充满无限魅力的农场主。
　　时间还长，他在这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