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山海观

1、第 1 章

　　这是唐极帝国近100年最隆重的一次阅兵式。

　　湛蓝的天空中，机甲战舰按照不同的机种排成一片片巨大的方阵，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大半个天空，将本来就不很明亮的唐极星系的“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

　　刻满铭文的高耸森白的方尖碑下便是阅兵式的主席台了，唐极帝国的皇帝李晟身着藏蓝色的笔挺礼服，站在最中间，身后一左一右地站着同样身着藏蓝色华服的大皇子李恒以及二皇子李彻。

　　主席台下，帝国舰队的将领、功勋将士们穿着雪白的军服，站姿标准排列整齐得像一列列的碑林，每道目光的焦点都是主席台正中。

　　经历了八年内战之后，帝国终于恢复了和平统一，李晟面色深沉、铿锵有力地致辞感谢所有为了帝国统一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以及从一而终拥护国家统一、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人民，同时表示，任何危害国家统一的分裂势力的下场都会和挑起这次内战的轩辕派一样被连根拔除、灰飞烟灭。

　　然后他将主席台中心让给了二皇子李彻。作为这次内战中帝国最高的军事统领，唐极帝国的大元帅，李彻的战功可谓卓著彪炳。

　　这位年轻的二皇子看上去最多30多岁，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挺拔，英俊无匹，气度卓然，简直就是影视剧、教科书中的最标准的皇子范本。

　　注：人类发展到了这个阶段，身体素质得到了大大地提升，虽然依然是18岁成年，但18-60岁都算是青年，60-100是中年阶段（约等于地球人类的35-50岁），到了100+才步入老年。长寿的人可以活到150岁以上。

　　在一番得体的致辞之后，李彻宣布了一系列重要的军事任命，得到任命的都是在这次内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每宣布一项新的任命，都能感受到台下的“碑林”们一波高过一波的激昂士气。

　　李彻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地念到了最后：

　　“第四军重型机甲战队统帅迟绽上校，由于身体原因无法继续留在军中任职，因迟绽上校曾数次荣立特级功勋，退伍后依然会保留军衔，并终身享受将军同等待遇。”

　　“碑林”中一阵细微的躁动。

　　细碎的小风卷着方尖碑旁一直耷拉着的两排军旗象征性的飘扬了几秒钟。

　　英俊的皇子面色坚定，微微昂着头，漆黑的眼眸目视蓝天，没人能看出他瞳孔聚焦的方向。

　　他这么站着，没再继续说话。

　　李晟走上前，笑着拍了拍爱子的肩膀，开口说道：“其实，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李彻下个月会和柏斯帝国的公主阿弗洛狄忒正式订婚。”

　　“碑林”中又是一阵骚动。

　　柏斯帝国拥有11颗行星，是Neo参宿四星际帝国联盟中最大的星系。其皇帝乌拉是联盟的现任主席。

　　此次与阿弗洛狄忒公主的联姻必将大大提升唐极帝国在联盟中的地位，随之而来的对帝国军事、外交、经贸方面的积极影响更加不容小觑，更意味着李彻皇子极有希望染指联盟的管理核心。

　　这真的算是天大的喜事了。“碑林”中爆发出阵阵鼓掌和欢呼。

　　李晟揽过李彻的肩膀，李恒也走了过来，父子三人拥抱在一起。

　　空中的舰队也齐刷刷滴发射出藏蓝和金黄条纹的烟花，就像一面巨型帝国国旗，洋洋洒洒滴遮住了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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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

　　入夜。

　　褪去了沉重繁冗的华服，李彻穿着一件薄衫，拿着一杯酒，面朝落地窗窝在沙发里，将长腿翘在茶几上。

　　没有拉窗帘，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光线昏暗的落地灯，窗外闪耀的星空整个倒映在李彻的眸中。

　　3下敲门声后，房门打开，副官苟林奇走了进来，随后关上门，径直走到李彻身后站定。

　　“殿下，5分钟前收到了回复。”苟林奇说。

　　“嗯。”李彻的声音几欲沉入夜色。

　　“发件人是柳副官。”苟林奇继续说道。

　　“嗯。”

　　“我念给您听？”

　　“好。”

　　“谢殿下，迟绽即日启程离开第四星。”苟林奇的声音也变得很低。

　　一阵沉默。

　　“怎么不念下去了？”李彻轻声问道，然后噙了一口酒。

　　“念完了。”

　　“完了？就一句话？”

　　“对。”

　　“离开第四星之后去哪儿呢？”

　　“……没说……”苟林奇低着头答道。

　　“也是…..呵呵…..还有其他事吗。”

　　“殿下，还有一件事，迟上校的副官柳偿申请退伍，因为迟上校退伍了，目前第四军没有统帅，因此只能向殿下您报批了。”

　　沙发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

　　“…….批准吧。”

　　“是。没有其他事情了。那我先下去了，殿下您也早点休息。”

　　苟林奇转身走出了房间。

　　「-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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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李彻皇子和阿弗洛狄忒公主正式订婚。订婚宴设在neo参宿四星际帝国联盟所在地——位于neo参宿四星系中心的人造太空站。

　　全联盟36个帝国都对这场订婚盛宴进行了转播。

　　一位是整个联盟这一代中最为英俊卓越的皇子，一位是联盟最娇艳美丽的公主，再加上之前各种关于皇子少年时期便对公主一见钟情、多年来一心一意追求公主等传闻佳话的晕染，订婚宴的收视率冲到了联盟史上前10的高位。

　　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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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年后。唐极第六星。

　　“六星农场”。

　　在远古地球时代，银河系恒星太阳爆炸之前，人类已经掌握了大规模太空迁徙的技术。太阳爆炸之前，所有的人类都乘坐一种名为“方舟”的巨星宇宙飞船迁徙到了恒星参宿四爆炸后形成的Neo参宿四星系，星系中的几十颗小型恒星及围绕其公转的小行星，就像一个个迷你太阳系，其中30多个迷你星系中都有包裹着大气层、拥有水源、且气候并不极端的小行星，经改造后可以供人类生存。

　　于是迁徙过来的人类定居在了这个30多个星系中，并在每个星系建立了独立的帝国，同时成立了星际帝国联盟以协调和管理整个Neo参宿四星系的公共事宜。联盟定期选举主席，目前每届任期为20年。

　　虽然可以供人类生存，但并不是所有的行星都像地球那样拥有可以播种、畜牧的土地，有些行星甚至需要靠机器制造足够的氧气，四季的分布也是各有不同，再加上迁徙时的“方舟”空间十分有限，因此只有极少数的动植物被带到了neo参宿四星系，这其中能够在并不是很合适的气候中实现一代代繁衍下存活了下来的种群更是少之又少。

　　人们称这些来自远古地球的纯天然的动植物为“有机动植物。”

　　在唐极星系，只有第一星、第四星和第六星有可供播种和畜牧的天然土壤，并且昼夜、气候、四季能通过仪器的控制达到与地球差不多的节奏和标准，然而天然土壤的面积极其有限，所以有机农作物的产量少得可怜，价格也贵得吓人。

　　早期迁徙过来的人们会用培养皿和人造土壤来种植庄稼，但随着人造食品工艺技术的不断提高，现如今无论在外观、口感、营养成分还是健康程度方面，人造食品比起有机食物都豪不逊色，且制造成本低廉，因此培养皿和人造土壤在时代的进步中被早早淘汰了。

　　同时，当代人造机器动物在动作和情感模拟方面都设计的极其精细，不吃不喝不排泄还省空间，并且价格便宜，因此成为了家庭宠物的首选。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没尝过一粒有机大米，没见过一只有机棉羊，尽管如此，大家照样活得挺好，因为科研人员一直致力于提高人工制品的质量，增加种类，降低成本，以便让人们的生活更为宽裕幸福。

　　也因为如此，有机动植物在当代彻底成为了有钱人的消费品和消遣，基本只能在有机农场、或有钱人的人造花园中才可以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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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星农场”是唐极第六星仅有的一个有机农场。农场外建了高高的石头围墙，据说所有的耕种劳作养殖都是按照先祖在地球时的程序和要求来操作的，纯天然，无添加，100%有机，价格也是极其昂贵的。

　　陆又维在飞行器上就看到了农场围墙内的郁郁葱葱，他以前生活的第二星没有农场，但他认得农场中的各种作物和动物，这些他从小就从书和各类影视资料上看到过。

　　他是一个农场迷。

　　农场迷指的是那些痴迷于有机动植物以及远古地球生物学的一类人群，在整个Neo参宿四星系不算是小众群体，但大部分人在人生的100多年里并没有机会亲临有机农场，而这也是陆又维第一次亲自拜访有机农场。

　　农场上空1000米覆盖了透明生态防护网，飞行器无法从农场上空开进去，只能停在前门，再乘古老的电瓶车方能到达接待处。

　　接待处是一栋木制平层建筑，家具都是有机实木或有机真皮的，样式古拙，但价值不菲，墙上挂了不少制作工艺古朴的动植物标本，天花板吊着笨重的黄铜大吊灯。在很多人眼里，这样的装修无比土气，但在农场迷眼里简直可以媲美传说中地球的“卢浮宫”了。

　　大概由于常年需要在户外活动，且农场上空的生态防护网可以将不怎么热烈的“唐极太阳”的光线和能量成倍注入农场，这里的工作人员的肤色普遍偏深。

　　一位名叫琳达的笑容甜蜜的深肤色美女负责接待他们。

　　“你好，陆少爷半年前定了一匹马，上周我们接到电话说可以提货了。”管家尼克对琳达说。

　　“抱歉，不是提货，它当然不是货物了，它是一匹马嘛。”陆又维有些尴尬，他觉得觉得管家的话并不尊重有机动物。

　　“没关系的陆少爷。”琳达笑着说。“是的，我们现在有一匹白色的，全有机，刚满两岁的小公马，不知道您是否会喜欢，因为根据记录您想要的是枣红色的马。但枣红色的小马太难遇了，目前我们只有这匹白色的，所以才给您打电话约您过来看一看。”

　　“喜欢，我肯定喜欢，现在就签合同吧！”陆又维急忙说道。

　　“您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还是建议您先去和它接触一下？毕竟在某个程度上选择也是双方的。”琳达和蔼地笑着解释道。

　　陆又维来之前做过充分的功课，知道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即使他对那匹小马一万个满意，若马看到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抵触情绪，他是肯定带不走那匹马的。

　　尽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陆又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看它吗？”

　　“对，请跟我来。”

　　跟着琳达走出接待室，陆又维一行沿着石子小路走向马场，沿路种满新鲜的他从没亲眼见过的有机花草，空气中漂浮着难以形容的清香，这景象美好到不真实，超越了他以前的任何想象，应该能被称作是所有“农场迷”的终极向往。

　　到了马场，琳达按了一下耳机轻轻说道：“客人到了，请老迟把马带出来吧。”然后转过脸甜笑着对陆又维说：“稍等，他们马上过来。”

　　此刻正值烈日炎炎的午后，远处的草坪在强光照射下呈现出波光粼粼的绿意，一个白色的影子仿佛小船一样渐渐漂了过来——影子越来越清晰——已经能看到白马的轮廓了———马闲庭信步滴踱着——越来越近——马蹄在陆又维面前优雅地停下。

　　这是他从小做梦都想要的有机马的样子，四肢修长有力、身姿矫健挺拔，披散的鬃毛柔顺秀丽，真实且生机勃勃。

　　“陆先生？”一个有些沙哑的男中音从耳边传来。

　　陆又维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马的身上，这时才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翻身下马站到自己身边，这人穿着粗布衣裤，脚蹬及膝马靴，头上的毡帽有点旧了，帽沿拉得很低，挡住了大半个脸，露在外面的脸颊和下颌上尽是没剃干净的碎胡渣，看上去很潦草。

　　这人将缰绳交给工作人员，摘掉手套，抬起下巴看向陆又维，但因为帽子挡着，陆又维看不清他的眉眼。

　　“嗯。我是。”陆又维回答。

　　“你好，我是老迟。”老迟伸出手。

　　“幸会！所以您是驯马师吗？”陆又维问道，他伸出的手被老迟用力握了一下。老迟的手干燥有力又粗糙。

　　“算是吧。最近这大半年都是我在照顾它。”老迟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了一把刷子，轻轻刷着小马的脸。

　　“你想试试吗？”老迟问。

　　“我可以吗？”

　　“当然，你可以梳梳他的鬃毛。就像这样。”老迟示范到。

　　陆又维伸出手接过刷子，极其小心滴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刷了刷，这时，小马突然打了一个鼾，竖了竖耳朵。

　　“它喜欢我？是这样的吧？”陆又维小心地问到。

　　“嗯。”老迟用手背蹭了蹭马的脸说：“现在你们还不熟，今后会慢慢熟起来的。”

　　“今后？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带走它了？”陆又维瞪大了眼睛，然后侧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琳达。

　　琳达甜笑着点了点头。

　　陆又维看向老迟刚想说什么，这时小马突然转头，扬起马脸一下叼走了老迟的毡帽。

　　“小坏蛋！”老迟唇角扬起，他从马嘴里抢过毡帽，揉了一把马脸说道：“它特别喜欢这些小把戏，希望长大后能稳重些。”然后他转头看向路又维。

　　老迟的皮肤是浅蜜色的，紧致而富有光泽，他的眉眼深邃，眼珠子是天空一般的湛蓝色，简单、清澈。之前鉴于他过于潦草的装扮和并不很磁性的沙哑声线，陆又维以为他是个年长的大叔，没想到真人竟然如此年轻。

　　陆又维一时间有些失神。

　　看陆又维愣着不说话，老迟继续说道：“他叫静香。”

　　“…….静香？”陆又维回过神：“名字很好听…..但他不是小公马吗？”

　　“它小时候太调皮了，所以起了个文静的名字想让它安静一些，然而并没什么用。”老迟用老父亲般温柔慈爱的眼神看着即将出阁的小马，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比陆又维高大半个头，从陆又维抬头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两排毛茸茸的卷翘睫毛微微翕动着，虽然看着有些许颓废和散漫，老迟浑身散发着原生态的勃勃生机，在他身边似乎可以嗅到大自然的清新泥土、花草芬芳，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一些。陆又维不禁又失神了。

　　这时静香又打了一个鼾，晃了晃马脸，将陆又维的意识拉了回来。

　　“静香……他喜欢怎样都可以，不管怎样我都会爱他的。”陆又维说：“我今天就能把他带走吗？”

　　“今天不行，将它送到您家之前还有些手续要办。”琳达说。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办手续吗？”

　　“好的。”

　　在路又维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老迟将马牵回了马厩，他跟着琳达回到会客室填了一页页冗长繁琐的表格，在这个时代，农场依旧延续着古老的纸质契约系统。处理好这些表格，已接近黄昏了。

　　“好了，这就是今天所有要完成的手续了。我们本周末会派人去贵府再次确认静香的生活条件。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静香预计会在下周末送到贵府。今天辛苦您了陆少爷。”琳达说。

　　“谢谢。今后如果有任何养马方面的问题，我可以找老迟吗？”陆又维问。

　　琳达笑了：“陆少爷，会有专业的工作人员根据您的需求上门提供服务的。”

　　“不能找老迟吗？他照顾静香这么久，对静香会比一般的工作人员更加熟悉吧。”

　　“我们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资深并且专业的，这一点您完全不用担心。”

　　“如果我们想指定老迟来服务呢？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你们尽管提好了。”管家尼克说到。

　　“实在不好意思，您可能有些误会，但老迟其实是我们的老板。”琳达面露难色。

　　“老板？他就是迟绽？”

　　“对，他就是迟绽，现任的农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