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待清风》浪客猫心

19、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自那日将姜凯泽的合作方案给安然看过之后，安然只说了句：“确实是个很好的方案。”之后再也没别的了，晨运依旧一起，上班下班依旧接送，只是两人之间氛围极其诡谲，除了日常的见面打招呼分别道声明天见，两人之间几乎无话，陆清风虽想不明白原因，但也算认识到了安然的脾气。
　　安二哥生起气来和她一样，也是闷不吭声的，只是生气的男朋友该怎么哄，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安妮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支招，说撒个娇，亲他两口就搞定了，然而让陆清风发愁的是，撒娇她也不会，安妮生动形象地表演了几次，陆清风愣是学不会，安妮挫败放弃。
　　陆清风虽许多事情不会放在心上，但感情的事，她一向认真对待，也不愿两人之间有隔阂。
　　这般诡谲地过了两天，她实在熬不住，躺在床上想着安然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头实在烦躁，也不管已经过了十二点，果断起床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屋外一片漆黑，蛙声依旧喧嚣，清风带着田野里的青草气味吹来，稍稍拂去她的燥意。她穿着睡衣拖鞋，轻手轻脚地关好木门，在黑暗中眯着眼分辨安家的方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田垄往安家走去。
　　走到安家院门前，门外的感应控制路灯突然亮起，陆清风才恍然回过神，此时已是深夜，安家的人怕都已睡熟了，她此时过来极不合适！
　　她愣愣地站在安家院门外，看着屋里都已经熄了灯，安家宅院一片静谧，大家似乎都已进入了美梦之中，美好得如同那是她进不去的一个世界，回过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虽说算不上是太远的距离，但入目所及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家的轮廓都看不见，她心中没来由地就觉得有些委屈，有些难过。
　　她在安家院门前坐了下来，打开微信点开安然的对话框，盯着对话框发着呆，手指在语音界面无意识地划了又划，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就是不想让手机屏幕上的光线暗下来。
　　也不知道她发了多久的呆，微信突然传来一条消息，她一愣，低头一看，是安然发过来的消息，“没休息？”
　　她一惊，才发现自己刚刚无意识地点了好几条语音发送！都是无声的语音，而安二哥也没睡，给她回了文字过来。
　　她稍犹豫，发了文字信息过去，“安二哥，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信息没得到回复，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安家里面的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急切的脚步声从庭院传来，来到院门内，接着院门被打开，陆清风抬头往后上方望去，对上安然诧异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儿？”安然脸色微凝，对她半夜三更独自坐在门外的行为颇不赞同，再看她一身睡衣睡裤，拖鞋上沾着泥土，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神色，他心中又是一紧，只觉得无奈且心疼。
　　陆清风站起身，也不知道自己蹲坐了多久，一时有些脚麻了，脚一软差点又蹲了下去。
　　“小心。”安然立刻扶住她的双肘，眉头紧锁，带着她慢慢往庭院里的秋千椅走去。
　　将她扶上秋千椅坐好，他转身回去关好了院门，才回到她身边坐下。
　　她垂着头，静谧谧地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的睡衣皆是短袖短裤，夏季白天虽热，但郊外乡村的夜晚有凉风，深夜之后空气中也带着凉气，她穿成这样坐在院子里，吹久了只怕也会着凉。
　　安然刚想说回房给她拿件外套，话还没出口，她侧头将脑袋搁上他的肩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黑暗之处，声音似有若无地开口道：“安二哥，我和你说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她的嗓音虽轻，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也能清晰入耳，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落寞和孤寂，他心弦一扯，低柔应道：“好。”
　　“在我初三的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但他们已经分居了。我中考没考好，上不了好的高中，可我妈希望我能去好一些的高中读书，所以她选了离家很远的一所不错的高中，宁愿付双倍的学费也要让我去那里读书，可我家当时很穷啊……后来准备到交学费的时候，我妈凑到了大部分学费，还剩小部分怎么也没办法凑齐，她就让我给我爸打电话……”
　　陆清风止住了话，她垂下脸，轻轻敛上眼睑，像是想将什么东西压回黑暗角落，不想让人瞧见。
　　安然侧过头看向她，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看不见她的神态变化，猜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只是感受得出来她强忍的悲伤与不愿妥协的倔强，他展开手臂将她揽入自己怀里。
　　这两日，他因姜凯泽的事而心中不快，既恼火姜凯泽的手段，又恼火陆清风的懵懂和不在意，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最终会选择与姜凯泽合作。他猜得到她愿意和姜凯泽合作，但猜不到为何她不愿意她的工作与他有交集，为何只允许他存在她划定好的一个小圈子里，他找不到突破这个圈子的办法。
　　所以这两日他对她任性了一些，也惹得她郁郁了两日，招得她这般难过。
　　他左胸轻绞，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这么着急，她现在每一处的为难，必有他不曾知道苦难。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整理好了思绪，淡淡地接上话题，“我不想给他打电话，但我妈说她已经没办法了，所以我只能打这个电话，在电话里，我和他说我想上那所高中读书，还差一点学费，我问他能不能凑一些给我……”她语气微顿，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他和我说，他并不是生来就为了我而活着的，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别有什么事都找他……”
　　她的语气淡淡的，淡得没有一点情绪，但她的耳中仿佛还回荡着她父亲说这些话时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如昨，那五分鄙夷五分烦躁的调调成了她脑海中最难忘的记忆。
　　没有人是生来为她而活着的，在这世上她遇到的所有困难都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
　　即便是最亲的人，也有可能会因为这些困难而对她心生厌恶！
　　所以她怕，怕某一天她软弱得失了分寸，对他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让他对她厌恶。
　　他面色微沈，胸臆间如梗着什么，让他心口发紧，他紧紧拥着她，轻吻她的头顶，想将自己的安慰传达给她。
　　“安二哥……”她轻声喊他。
　　“我在。”他会一直都在。
　　“我并不是不愿意依靠你，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我只是……在害怕，我害怕会失去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可我不怕姜总，我可以和他谈合作谈利益，我不怕他怎么看我。”她的语气无辜又可怜，“你别气了，我……我很不好受，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我总能调试好的。”
　　她的话说得云里雾绕，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安然一愕，将她的话里里外外过了一遍，怱地醒悟过来她的意思，他将怀里的人推开一小段距离，对上她迷蒙的眼神，诧异问道：“你以为我这两天生气只是因为你不愿找我帮忙？”
　　陆清风怔怔然地看着安然略带火气的眼眸，有些不明所以。安二哥这两天冷冷淡淡的，难道不是气她不把他当成最能依赖的男朋友吗？以前他和她说过的，她不会对他撒娇和抱怨，像是不把他当成男朋友，这次找商铺开店是大事，她还是打算自己解决不依靠他，他才真正生气了，不是吗？
　　安然看着陆清风呆愣的眼神，看来她是真的这么认为了！他顿时啼笑皆非，这姑娘啊，有时候心思细腻头脑聪慧，可有时候又感情迟钝个性单纯，真不知该夸她还是该恼她。
　　他幽幽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拥入怀中抱紧，慢吞吞地低声道：“小鹿，我气的不是你不懂依赖我，我气的是你不懂……我在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
　　“姜凯泽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怎能不气？”
　　万籁俱静，耳中只听得到安然的咚咚咚的心跳声，陆清风身子微震，仿佛没听明白安然的话，思绪转了许久，将安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拼凑起来，连成整句话后又在脑中过了几遍，才恍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陆清风惊得想直起身，却被安然紧紧压在自己怀中，她惊疑出声：“安二哥，你……你胡说什么呢？”
　　安然似极不爽快地哼了一声。
　　陆清风定了定神，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安然从哪里看出来姜凯泽对她有意，她与姜凯泽一向都紧守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未曾表示过工作之外的意图，言行举止也是除了工作再也没别的，若真要说和谁更亲近些，她和李总之间还有些工作之外的关心，怎么也怀疑不到姜总吧？
　　“安二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姜总……怎么样都不至于吧……”喜欢她？她实在没办法想象！
　　安然将她拥得更紧了些，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嘴角有抹轻弧，似是狐狸勾起的笑，他语气轻郁，像一个极度不安的人在求一个许诺般，低声道：“小鹿，你若是真的想和他合作，我也不反对，但是你要答应我，除非工作必要，其他时候离他远点，不然我会吃醋！”
　　陆清风哑然，“姜总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到如今她依然不知道为何安然会喜欢她这样的……
　　安然轻叹了口气，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对上她的眼，他嗓音轻柔，沉静而笃定道：“小鹿，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陆清风气息一促，瞧见了他眼底的深意与潜藏着的光芒，她的心湖潋滟四起，脸颊上又泛起热气，她缓缓闭上眼，承受他落下来的轻吻。她想，她是真的相信了一件事，她在安二哥心中很好很好，是一个值得很多人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