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无题 ...
-
陈楚侨好几天都在连轴转，每天的戏都排得很满，不仅晚下班，回家了还得看剧本。
这几天的拍摄进度比之前差不多慢了有两到三倍，有的戏导演让她过了，但陈楚侨知道，自己只是听从了教导迎合了要求，是不具备单独做好的能力的。如同陷入了困境一般，一直以来大家对她诸多称赞，拍起戏来也是得心应手的，然而却现在有种被无形的网困住的感觉。导演说的，陈楚侨懂，可无法把握住那种状态，很苦恼，也只能慢慢摸索着来了。
直到去机场前两个小时，才堪堪结束工作。
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换衣服，吃饭上飞机，落地后回家化妆拿礼物。等见到诺亚那一刻，竟然有种历经千山万水，历尽万千辛苦的欣慰。
“一切都顺利吗？”
“都很好，”因为化了妆，陈楚侨只和他贴面亲吻两下，“生日快乐，宝贝。”
诺亚微笑着端详她，虽然早在视频里看到了新发型，现在近距离看到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短头发，还不错呀。”
陈楚侨一笑，“好看吗？”
“好看啊，”诺亚笑道，“很像一个好学生。”
挽着他的手，陈楚侨感叹道，“诺亚，你长大了好多。”
“什么呀？”他哭笑不得，“我们都在长大啊。”
对啊，在不注意间，大家好像都在飞快地长大。
摸摸手下日渐坚实的手臂，陈楚侨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诺亚的侧脸，依赖地挨过去。两人第一次去海边时，他还是极其瘦扁的身材，现在已是肌肉线条流畅，一身腱子肉。在日内瓦时，她就常躺在健身房里的沙发上看着他举铁，想想也有快两个月没陪他健过身了。
诺亚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温柔地摩挲几下。他总是很快就会察觉到她的小情绪，找到合适的方法去关心她。
陈楚侨不过是一时上头的间歇性胡思乱想，一个亲密的靠近足以让小情绪烟消云散。
“maman在吗？”她问。
“不在。派对时，你不会想让maman在。”
米勒夫人是法国人，诺亚就像所有法国孩子一样叫妈妈maman。陈楚侨通常叫她米勒夫人，某些情况下也会跟着诺亚叫maman，她们关系很亲密，只要是指向清晰，陈楚侨都会用maman来指代米勒夫人，并非是“你的妈妈”或“诺亚的母亲”。
这个生日派对是属于年轻人的，诺亚父母还会在洛杉矶举办一个更正式的生日会，陈楚侨不准备去，她选择这个更休闲轻松的派对。
派对里人很多，陈楚侨并不是和所有人都熟，即使他们学校人数不算多。学校里的本地生和国际学生有着天然的屏障，尤其是更低年级时，因为语言的不同，他们甚至不会上同样的课，私下就更加不会玩在一起了。或许在大派对上，他们会一起玩，像是现在，有诺亚作为桥梁，才有了聚在一起的机会。
派对是诺亚好友安排的，有许多游戏道具。陈楚侨找到艾玛和摩根，她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是个只需要酒瓶的游戏。
玩过几轮，陈楚侨也中招。酒瓶旋转一阵，慢慢停下，酒瓶正对她，朋友们都哄笑出声，问，“Truth or dare?（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truth.（真心话）”
“谁来问？”
在此之前的两个真心话问题分别是“有没有自我安慰过”和“有没有同时被超过三个人看过自己的身体”，按照这个问法，大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被问到那两个问题的人都是单身，陈楚侨又是派对主人公的女友，这便不好开口了。一时间都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好一会，梅丽莎才自告奋勇，问，“Is your body count over five?（上过床的人有没有超过5个）”
一下子大家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陈楚侨和诺亚就像所有的情侣一样靠在一起，诺亚笑吟吟地看着陈楚侨，手里拉住她的手，转着她手上的戒指，一派自在。
“没有。”
不算很出格的问题，回答也很无趣。这时大家就又开始起哄了，说陈楚侨太没有意思，让她喝了点酒就下一个人了。
过了会，艾玛拿起包包，说，“失陪一下，我出去抽根烟。”她眼神落在摩根和陈楚侨身上，“贝拉，摩根，一起吗？”
陈楚侨意识到什么，点头说好。
后院里也有人在玩闹，她们走到了个安静的角落。摩根和陈楚侨都是两手空空地出来，她便问艾玛，“你的烟是什么味道的？”
“Ice blast.”艾玛从包里掏出烟，“要吗？”
摩根拿了，陈楚侨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问有没有别的。
“哪里会带这么多烟？倒是有这个，”艾玛拿出一根电子烟，“莓果味的，要吗？”
“行吧。”
艾玛吐出一口烟，“乔伊是真的不喜欢你吧？”
摩根注意到了，她说起在梅丽莎提问时，乔伊的眼神很是微妙。陈楚侨也没有错过乔伊的神色，耸耸肩，觉得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
“他那女朋友更奇怪。”摩根吐槽，“我一直以为她喜欢诺亚，没想到转头跟乔伊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吧？”艾玛给她补习最近的新闻，“梅丽莎和乔伊上两个星期在一起的。”
“我还想说呢，他们今晚这么亲密。”
“我真的觉得她喜欢诺亚，”摩根见陈楚侨满脸无所谓，推了她一把，“你别这么不上心好吧，是你男朋友诶。”
“要是真的，我也没办法啊。”陈楚侨抬手，无奈地说，“我不能控制诺亚，更加不能控制她。”
艾玛挑挑眉，“放心吧，我看诺亚是没那个意思的。”又问她，“你最近拍戏怎么样？”
“狗屎一样。”
——
陈楚侨在日内瓦呆了甚至不够24小时，要不是第二天早上，苏菲娅和乔治上班前敲了她的门进房分别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她这趟连父母的面都见不到。
日内瓦首尔之间没有直飞航班，陈楚侨有时会在巴黎转机，有时会在伦敦转。这次回去是在伦敦转机。她通过妮娜联系到一位久负盛名的皇家戏剧学院教学的导师，约在学校附近的店一起喝杯咖啡。
“多经历是很重要的事，多看多想，多去体验。”导师笑着放下杯子，建议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圣马丁看看，离这里很近。”
的确很近，不过7分钟车程。
即使是圣马丁的门口也不是永远都在上演行为艺术，往来的学生也不是全穿着奇装异服。可当一个留着粉蓝色短发的女生过来借火的时候，陈楚侨不禁感叹，中央圣马丁的学生仿佛永远都是特立独行的。
女生抽的是那种陈楚侨不喜欢的烟，味道不太好闻。陈楚侨想了想还是没走开，也点起烟，问她，“你是这里的吗？”
“我是。”女生用力地吸了口烟，微眯着眼看她，“你呢？你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
“我是皇家戏剧学院的。”陈楚侨不慌不忙地吐了烟，混合的果香夹杂着些许甜腻的气息。她眯了眯眼，“来看看艺术家的世界。”
女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哈哈一笑，“来参观一下我们的fucked up world（操蛋的世界）吗？”
“I thought you like it.（我以为你们喜欢它）”
“是啊，我喜欢，这不妨碍我过得跟fucking rubbish（垃圾）一样。”
聊了会，女生说，“艺术家，更需要关注自己。”她摸摸鼻子，干笑着说，“我说的，希望能帮到你吧。Miss Actress（演员小姐）。”
临走前两人拥抱了一下，陈楚侨说，“祝你好运。”
“你也是。”
回去的时间短得好像做了场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
所幸，陈楚侨隐约摸到点门路，一切都比之前顺利很多。
同时，大家能感觉到那些与之前细小的不同，有时候她会有那种点朴智秀式的不耐烦。平时常拿着的书和手机也怎么看不怎么玩了，要不是在修改画作就是躺在折叠椅上睡觉。陈楚侨是脾气再好不过的人了，可从未变过脸的人竟也会在刘亚仁多次NG后，皱起了眉。那环胸，微微冷脸不语的样子活脱脱是朴智秀啊。
刘亚仁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知道她大概是有点入戏了，再加上长了麦粒肿眼睛不舒服，才会变得这样兴致缺缺的样子。不至于失去自我般地沉浸角色，私底下和她聊天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你要关注我的SNS吗？”
陈楚侨正吃着东西，点点头，嘴里嚼着东西不能讲话，便掏出手机来照着他的Instagram主页搜索他的账号。通过关注后，映入眼帘的是刘亚仁赤.裸着上身和另外一位男生在镜子前的照片，她猛地抬起头。
刘亚仁笑了，“怎么了？”
“谢谢你。”
接下来是两人的第一次大尺度的戏份，他这个举动的心思溢于言表了。
少年气，是韩国人很喜欢的一个形容词，陈楚侨对这个点很无感，她生长在一个青少年在追求成熟的文化里，少年少女并不是她的取向。然而十分难得地，她在刘亚仁身上get到了那种少年气。他笑起来有些羞涩，也勇敢自信，私底下讲到某些东西还有点臭屁，刘亚仁已经快三十了，年轻人那种朝气还能在他身上找到，这也是他能出演金东敏这个角色的原因。
不少人都说刘亚仁是个奇怪的人，说他独树一帜，陈楚侨倒是很喜欢他那种野蛮生长、横冲直撞的桀骜不驯。可能像她这样的人总是很欣赏他那种无拘无束的无畏吧。
“Fighting!”刘亚仁笑着说。
——
机器嗡嗡的声音响起，朴智秀躺在纹身椅上，一脸平静地闭着眼。
“好了。”金东敏抹干净血珠。
朴智秀睁开眼，接过他给的镜子，胸前是立着的鲜红色passion，周围皮肤都泛着红。
“喜欢吗？”
“很好。”
温暖的灯光洒在金东敏身上，像是给他全身勾勒上金边。一只腿放在地上，随意地转动着椅子，“你妈妈不会生气吗？”他已经出来工作很多年了，笑起来有点痞痞的，却还是有着满满的青春气。
仿佛受到诱惑一般，朴智秀拉住他的手，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
双唇碾磨之间，她的声音有些不稳，“管她呢。”
空气仿佛在升温，两人宛如黏在了一起，跌跌撞撞地扭开房门，坠入纯黑的床品里。
“好！CUT！很好很好！”
一听到导演喊停，陈楚侨立刻站起身，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瞩目。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她掩饰地笑笑，“抱歉，我上个厕所。”说罢，飞快地走了。
大家只以为她要憋不住了，都笑起来。
陈楚侨坐在马桶上，完全没办法忘记刚刚自己的失态。
吻是经过了提前的精心算计，只是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也不自觉被吸引，心跳快了一拍，不是做戏。握住他的手的一瞬间，像是触电一样。在摄像机没有拍到的地方，陈楚侨简直要魂飞魄散，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
她想，刘亚仁一定看到了。
陈楚侨有点想哭，这算是什么？
无助地捂住脸，感觉自己在预知一场无法抗拒的坍塌，想做点什么去挽救，愧疚几乎要淹没了她，找到诺亚的电话，迟迟没有点下拨通。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点下去。一边回休息室，一边往上划了划，找到艾玛，打了过去。
“听我说，伊莎贝拉，这不是背叛，没有调情没有欺骗，你甚至没有格外的感情。”
“但是，”陈楚侨有点着急地说，“我真的感觉到心动了。”
“你喜欢他吗？”
“不。”很肯定，她回想下刚刚，再感受不到怦然心动，唯一清晰记得的是胸腔里加速的心跳。
“我觉得，你要不要找一个心理医生聊一下？”
陈楚侨还没说话，门被敲响了，刘亚仁探个头进来，他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有人找我，先挂了。”她收起手机，向他笑笑，“有事吗？”
刘亚仁紧张地搓了搓手，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是他写下联系方式，“我只是想说，刚刚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在意的话，这是一位我熟悉的医生。”
陈楚侨觉得或许自己是需要点帮助了，所以就和朴志勇说了这件事，在去看心理医生的路上，韩惠珍李宰范两人都很紧张。她还安慰他们，“没事的。”
只是她自己都是忧心忡忡的，让别人看了怎么不担心。
“加强现实生活的存在感是很好割裂演戏和现实的方法，试着多和朋友出去玩吧，玩得开心点。”李医生说。
遵循医嘱，陈楚侨努力地约朋友出来玩，填满自己的私生活。
祸不单行，麦粒肿变得很严重，还在化脓，连出去玩都是戴着墨镜。拍摄就不能戴墨镜和眼罩了，剧组不会为了她一个人停摆，况且为了诺亚的生日，陈楚侨的戏份变得紧许多。导演和摄影师总归是有办法的，通过调整，并不会让她生病的眼出现在镜头里，就算出现了也可以后期剪掉。
所以麦粒肿没有对陈楚侨的拍摄有任何影响，其实也是有的，那就是她很难受。
休息时，陈楚侨就会滴医生开的眼药水，这还是她第一次长麦粒肿，就如此严重。
正是滴着眼药水呢，韩惠贞拿来响着铃声的手机，“手机响了。是乔伊。”韩惠贞给她接起电话。
“你好。”
乔伊没和她打招呼，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又急又生气。
“什么？诺亚出车祸了？”
他沉默一秒，问，“你不知道吗？”
“他没和我说。”
“你也没察觉到不对吗？”
“……”
“伊莎贝拉，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真的忘记自己是诺亚女朋友吗？”
——
“So I can’t go back to Geneva?（所以我现在不能回日内瓦？）”
“不是现在，楚侨。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收到紧急求助的朴志勇在陈楚侨收工后迅速赶到她家，他必须要劝住想回日内瓦的陈楚侨，“上个星期你说要回瑞士，幸好大家档期都可以调整。但现在再次突然请假，你本来戏份就重，这实在是太为难大家了。”
只见不停踱步的陈楚侨猛地站住了脚，额头抵在墙上，不看他们也不发一语。
几人面面相觑，暗松一口气，这是听进去了。
朴志勇是真怕她就像刚才那样，一门心思就说“我要回去”，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执拗。他道，“不着急，会有假期给你的，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现在已经迟了！”陈楚侨的语气又急又气。
意识到自己语气并不算礼貌，她抹了把脸说对不起，不管怎样，也是不应该把气撒到别人身上的。说了句失陪，出了阳台。
看了看正在打电话的陈楚侨，韩惠贞叹了口气。下午和男朋友通完电话后，她那副说什么也要回去的架势是真的唬人，要是陈楚侨撂架子不干，宁愿付违约金也要走，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的话，陈楚侨演艺生涯就相当于宣告结束了，幸好现在她自己想通了。
———————————————
画布最终定名为落笔生花。在几年后，李沧东采访时被问到这部给他、给陈楚侨带来极大荣誉的电影。
落笔生花是韩国影史里极其重要、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它取得许多在韩国电影历史上的第一次，让韩国电影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论在演员奖项的成就，唯一能与其媲美的也只有陈楚侨主演另一部电影。
“您是怎么看待陈楚侨nim和刘亚仁nim之间的配合呢？”
李沧东说，“楚侨一直都是很克制很细腻的路子，在落笔生花撞上那个时候的亚仁，两人的配合就有点不是很理想了。不过后来她调整了过来，表现十分出色。她是那个首先做出改变的人，并且是很出色的改变。这是种非常难得的天赋，在演员里极其罕见。
“我常常会想，如果落笔生花里楚侨遇到的是燃烧里或者燃烧之后的亚仁就真的是完美了。但是没有落笔生花时的亚仁就不会有落笔生花时的楚侨，更不会有燃烧里的亚仁。我和亚仁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其实是无解的，不过还是忍不住遗憾。”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无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