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人间纵横》乔牧木

1、初见

　　“每一代鬼谷传人都是世上的最强者，一个是纵，一个是横。从黎民百姓到公卿王侯，他们的生死成败，都在你们手中。但是，你们中间，最终只有一个人会成功，而另一个人将成为失败者。胜利的人，纵横天下，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卫庄跟在鬼谷子的身后，听他说完鬼谷的祖训，眉毛动了一下，眼睛里有跃跃欲试的光芒：“那么，我的对手是谁？”
　　“他是你的师兄，盖聂。”

　　残阳似血，照耀着这片苍茫大地，笼罩在自周朝分崩经历五百年战火的每一个人身上。
　　卫庄表情桀骜：“我一定会战胜他。”
　　鬼谷子的脚步站定，回首看着这个新收的弟子。
　　卫庄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他的身份并非野人，而是来自于韩王宫。鬼谷子外出游历因缘际会碰到，一开始并不认为自己能将人带过来，然而与卫庄提起时，卫庄毫不犹豫的跟他离开。
　　这一路来卫庄并未抱怨过路途的艰辛，他似乎不愿表达自己的情绪，沉默寡言。

　　但鬼谷子知道，卫庄如一头狼，在默默的观察周围，寻找着最可以借力的地方。韩王宫的成长经历让这个少年有着最厚的保护层，将自己伪装其中。
　　而这样的人才能与盖聂成为对手。
　　这一代纵横的资质堪称绝世，定能做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
　　“你和聂儿问的话一样。”鬼谷子老怀甚慰，转而道，“我们到了。”

　　鬼谷如其名，不仔细留意便会错失，以为这是一座山。实际上，两座山丘成掎角之势，河从其中蜿蜒而出，流水潺潺。路便隐于其中。
　　复行数十步，视野开阔起来。时值秋天，万物萧杀，黄与红的基调布满了整座谷。卫庄看到一棵树，约莫两人环抱才能抱住。这样的树，年龄也约莫在百岁以上。

　　卫庄的视线率先被那树下的少年吸引。
　　那少年穿着白底短打【注1】，蓝色云纹包边，头发刚过肩膀，用布条随意的系着。他表情惬意，闭着眼睛仿佛在听什么。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停下，他眼睛睁开。
　　卫庄的目光和那少年遥遥撞上，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
　　韩王宫不缺美人，然而熙熙攘攘间，却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气质如此干净，宛如山涧清泉，眼睛清澈安静。
　　“师父，这是谁？”少年问。
　　他的声音不急不躁，砥砺时光，如风一般温和，包容。
　　“聂儿，他叫卫庄，你可以叫他小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师弟，也是你最大的对手。”
　　那一刻，卫庄心中是有些遗憾的，因为这人将来会败在他手上。但随即，他生出兴奋，有这样一个人作为对手，看来以后在鬼谷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盖聂却没有因为多了个对手而感到兴奋，他一如既往，“一路奔波劳累，先行歇息吧。”
　　这于盖聂而言，就有些乏味了。既然来了鬼谷，又怎么可以错失和人比剑的机会。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少年，“你可愿一战？”

　　师父没有拦下，他寻了两把木剑，抛给两个徒弟，“剑乃凶器，你二人初次见面比划，点到为止。”
　　两人在树前站定，如松如竹。
　　盖聂握剑，拇指扣住剑柄，并未因卫庄初来乍到而轻视他。从卫庄的姿势来看，他剑术极好，甚至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奇才。
　　短短瞬间，两人出剑。
　　卫庄全神贯注，哪怕连日来舟车劳顿，他此刻的状态也已经蓄积到了巅峰。

　　然而他快，盖聂更快。
　　两人疾驰数步，木剑撞上，发出一声“咔”的响声。盖聂剑势如长虹贯日，卫庄虎口阵阵发麻，战意更胜。他在韩王宫窥得剑术大师的招式，自学成才，韩王宫已经不再有人是他的对手。后来碰到鬼谷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故而在鬼谷子问他是否愿意当自己的徒弟时，他抛下一切，来到这里。
　　这个人想要成为他的师哥，只有战胜他，他才能心服口服的叫他。

　　一息之间，便是数招。卫庄正待以横劈之力逆势而上，谁料盖聂仿佛洞悉了他的这招，直接以纵剑式斩下，木剑，僵持在了半空中。
　　卫庄感觉到了虎口撕裂的痛，他知道自己已然落了下风，但他决计不会开口承认。
　　盖聂视线一转，琥珀色的眸子落在他有些抖的手上，眼睛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将真气灌入木剑中。
　　只听见咔嚓一声，卫庄的剑断了。
　　那瞬间，卫庄的表情一片空白。
　　“你输了。”
　　盖聂拿着剑从他身旁经过，听到了卫庄的低语：“这……便是纵横剑术？”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逗留。

　　师父远远地看着两人比试，对这一幕十分满意，“小庄，聂儿是有足够实力当你师哥的人，你现在可承认他是你师哥？”
　　卫庄口中没有回答，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或许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料到，这句师哥，他叫了一辈子。

　　已是秋天，天黑得早，卫庄在树下思考了许久，甚至没有注意到暮色已至。
　　打断他思考的是五脏庙发出的求救声，他从凝思中醒来，看到一双伸到面前的手。
　　“小庄，吃饭了。”盖聂道。
　　卫庄抬头看盖聂，对方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兴奋，不悲不喜，宛若山间清风，无处不可至，却也不会停留。初时他觉得这人一眼看得到深处，现在又觉得，也许那是错觉。
　　这个人，是很难留住的。

　　卫庄打坐太久，身体已经有些麻痹，他借助那只手的力量起来站定。只是短短的触碰，他已经能感受到那只手茧子的厚度。盖聂一定颇为自律，习剑不辍。
　　见他站定，盖聂松开手，转身朝着火光通明的那间屋子，“我煮了粟米饭，你来的时间不巧，没有什么野菜可以吃。不过鬼谷有鱼，我煮了鱼汤，最近桂花开的好，蒸了桂花糕。”

　　卫庄跟在盖聂身后，听到盖聂的话，忍不住喉结动了动，他绷着脸，道：“待我寻到最好的剑，到时候一定要痛痛快快的与你打一场。”
　　盖聂闻言声音中带上笑意：“好，我等着。”

　　那天晚上卫庄吃上了师哥做的饭。
　　那顿饭很难忘。

　　注1：上衣下裤，方便劳作，不过短打这个词我查到的最早是汉服短打，在汉之前不知道该叫什么，先这么称呼着吧，其实就是两个人身上的鬼谷校服，但在正文里我不好这么用，太出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