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新来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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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日了。
塞上的阳光，总无霞洲的温软。脸上臂上露出的皮肤总是热辣辣地疼着，连桓书苍白的肤色，也一日日加深起来。
医馆渐渐有了起色，桓书究竟是仙山上的弟子，纵没有药到病除的身手，也足够在溪骊的百姓中间亮起“神医”的名号。
日光灼人，我便不愿出门了。每日锁在医馆中，捧着书，顺便替桓书抓个药，写个方。
桓书不是我可以完全放心的依靠，有时他是桓师哥，有时却是要我操心的孩子。
我想着，日子也可以这样平淡过下去了，终究世上没有多少传奇，我与他，或许便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罢。
也不曾刻意否了陈姨的“小两口”三字。纵然守着那梦也守不长久，我，终要有个归宿。
桓书，应该是可以接受我的。
虽不知他为何也要离开宛宁山，但先生自该有先生的理由。
或许是他仙缘不够，或许他与琼奴一般，也已动了凡心。
私心里，暗盼着是第二种。
相思无望，若是能与真情人共度，凡间女子，一生足矣。
纵然水流花谢两无情，也有足够的时光消磨。
凡间眷侣，情多原是累。
一直到这样的平静被打破，我还依然相信着，我只是个错卷入世事的平凡女子。
很久以后，师哥对我说，如尹慕云那样成心将生死过成传奇的，终究是少数。风流云起，多少人，只是被无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问，师哥，你是怎样？
师哥默然许久，淡淡一笑，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他或许也只是个向往平凡的过客，与姐姐在霞洲相守终生，没在才子佳人的戏文里，成寻常一折。
那故事里，自是不该有我的。
我低下头，是啊。若是问我怎会卷入这纷乱的故事，怨不得师哥。那一切，原本一言难尽。
打破平静的，是那日来看病的一对年轻人。
看病的女子容姿俏丽，颇有俊爽风致，只双眉入鬓，冷然有煞气。进了医馆，毫无礼数地叫桓书诊视。我在一边捣药，尚不曾留心这二人。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一声梨花入耳，我一震，转身盯住那分明无心吟出那词句的书生。
溪骊是难得有书生的，更从不曾见过有什么梨花柳树。那书生临窗而坐，亦是个清朗侧影。
二旬未满，不第士子的打扮，却是霞洲也罕见的俊雅人物。眉间带三分书卷疏朗，冰神玉骨，神采绝俗。
乍然有相似感掠过心头，我失色。
已是日日要与人打交道，我也不再是当日那见人便脸红的少女。借着桓书搭脉的空当，向着那人微笑开口。
“公子，是本地人？”
“不是。”那年轻书生淡淡一笑：“我是霞洲人氏。”
手一颤，险些将药杵丢下。我涩声：“霞洲人氏？公子高姓大名？”
见他目光疑惑，忙补上一句：“想不到，在溪骊还能遇见霞洲同乡。”
那书生点了点头，微笑：“是了。晚生洛涵清，这是晚生友人，程澜，程姑娘。”
我怔了一下，释然微笑：“洛公子。是想起了霞洲梨花么？”
洛涵清脸露惘然，叹道：“背井离乡，心有所感，也是寻常。”
我点头微笑，心下怅然。
洛涵清俊美得惊人。青衫高领，侧影秀若美玉。许是那肌肤与白玉太过相似，脸上竟瞧不出什么血色。然而实在是太过俊秀，我在心中默默勾出图画，纵然是与师兄出尘的清朗，或是尹慕云夺人的邪魅相较，都毫不见逊色。
在这边陲市镇中行医数月，还是初次见到这样出众的人。
那边，叫程澜的女子已然皱起了眉：“洛涵清，你同那小姑娘说什么话？别耽误了出城！”
“哦……”洛涵清尴尬地立起身，“晚生与程家姐姐还要出城看花原，这位姑娘……对了，还不曾请教姑娘名姓。”
我接过桓书给的方子，一面照着取药，一面回言：“小女子何婉儿。”
“婉儿……”洛涵清稍稍一怔，随即微笑：“晚生记下了。姑娘在这城中行医，想来知道梦霞花是何处最盛？”
“梦霞花？”我讶然。桓书接口：“梦霞，三月间开花，花期十日。色红，其香有隐毒，久闻伤身。”
换了程澜惊异莫名的眼光：“你们……”
洛涵清似乎明白了些许，摇了摇头，苦笑：“溪骊春日第一等的风光，便是城外梦霞花海。何姑娘，难道不知？”
我与桓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程澜翻眼道：“溪骊城的花海，天下闻名，号称人间仙境不过如此，你们居然身在溪骊还不知道，真个比这位洛公子还要书呆子气！若不是洛公子赶着花期到溪骊，姑奶奶怎会失了防备，中宵小的暗算？”
我望向手中药方，果然，是治刀伤的药物。这程澜，竟是个江湖人。
“程姑娘勿怪。”洛涵清陪着微笑，“何姑娘，这位大夫，如今正是梦霞花开最盛时，二位难道不去？”
他可不像是练武的人。我微笑着看向桓书：“桓师哥，带我去看看？”
或许桓书与师哥最大的相似处，便是不会对我说一句“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新来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