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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彷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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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以庭次日醒来的时候,只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以及羞赧。
她赤身裸体地被杨汎抱在怀里,想起昨天晚上那些断断续续地碎片,他们从沙发缠绵到卧室,最后还是杨汎帮她洗了澡,两人还在浴室......
杨汎感受到怀抱里的人的动静:“醒了?”
向以庭没有转过头看他:“嗯嗯。”
“还要再睡一会吗?还是想吃什么?”
卧室的窗帘是那种星星状的剪花薄窗帘,厚重的窗帘紧闭,室内光线暗沉,可从室外透进来投射在木质地板上的星星光影可知已经是正午时分。
向以庭闭着眼摇摇头,幸好背过身的原因,杨汎才无法看到她因为羞赧而发热涨红的脸。
再过一会,杨汎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然后从床上起来,接着浴室又响起了淋浴的声响。
向以庭趁着这个空隙,从衣柜里拿了套浅黄色的居家服换上,拿起电热水壶去厨房接水,接上电源,不一会,便咕噜咕噜冒着泡。
在水烧烤的这几分钟,她有些发空发呆,等电源咔哒一声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了些什么。
两人中午叫了外卖简单应付了下,下午出去附近的商圈看了场电影,在傍晚前去逛了生鲜超市,买菜和水果回来煮饭。
这次是两人一起在厨房捣鼓,食材和教程都是根据微博上的美食博主一步步操作的,杨汎主厨,做了煎牛排,意面,蜂蜜烤鸡翅,蒜香奶油虾,奶香鸡肉蘑菇汤等等主菜,向以庭做了个当季的水果盘和蔬菜沙拉,这些食物摆在日式风格的餐盘上,好看极了。
向以庭之前每天煮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板栗烧鸡、苦瓜炒肉、番茄炒蛋,炒时蔬等等比较清淡的菜式,没忍住夸赞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用夸,等会碗还是你洗。”
......
窗外是将暗未暗的夜色,城市灯火霓虹,两人边吃边聊,没有什么中心的话题,拉拉杂杂地闲聊着,被美味的食物填满的胃产生的温热有点儿让人懒洋洋的,开了一瓶葡萄酒,向以庭有些贪杯地多喝了两杯,脸颊泛着红晕,酒意产生的□□的恬适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醉。
杨汎察觉到她有点儿喝多了:“你喝多了。”
向以庭注视着盛着半杯葡萄酒的杯子,灯光碎在杯子的酒夜里,清清亮亮的,思绪也跟着晃悠悠地往下沉。
“杨汎,你喜欢我什么呢?”借着几分醉意和残存的理智,向以庭问,兀自笑了。
杨汎没有立即回答,看着她喝醉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捞起来,直接抱到床上:“这个问题有点傻,不像是向以庭会问的。”
向以庭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在走一条梦里的路,昏昏沉沉,疲软无力,竟然还感受到轻松了些。在过去的两年多里,她好像逼着自己过着一种很紧绷的生活,精神也陷入麻木状态,必须努力,必须优秀。
或许是准备秋招的这段时间,在一周又一周的浑浑噩噩和无事可做的日子里,陷入一种想太多的境地。
曾经内心的恐惧、焦虑的念头好像又在心里拉响了警报。
杨汎轻轻抱着她,他知道她秋招不顺利,好像什么事情都陷入一种什么都不顺利的境地。
杨汎很想告诉她,他会规划好将来,并且有能力过上想要的生活。
只是他也知道向以庭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向以庭很少跟他说家里的事情,两人都有一种避开这个话题的默契。
“其实我会弹钢琴,也会跳一点民族舞,初中之前都有学过。后来上了高中,就没有再继续学了,我承包了学校所有的晚会和重要活动的主持,所以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追我的人也挺多的。”
向以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再后高二下学期,我就到广州备考雅思了。那个时候,同届的同学都在备战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我好像已经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在那样经济和教育都不是很发达的小城里,这样的经历已经是让很多人都羡慕的了。”
杨汎很安静地听着,努力去想象高中时代的向以庭是什么模样?
“可是,再后来,高三那年寒假,家里就出事了。我们搬回了从前的老房子,我也广州回来,被迫放弃出国留学,重新回去从前的学校去参加高考。那段时间,经历的事情都太崩溃了。在家里总是会有债主上门追债,在学校也总是会受嘲笑和冷落。上大学的意义,大概是像逃跑一样,远离了那样的生活。其实我并不希望放寒暑假,那样意味着空荡荡的宿舍楼,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然后还是要回家,去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一切。”
向以庭说起大一那年寒假,过年的时候,债主雇人上门打伤了她的爸爸,她害怕地跑到天台。也说起暑假在梅州三下乡的时候,爸爸喝醉了打人进了派出所,最后还是她贷款还清债务摆平了这个事情。大学就是一直很努力地赚钱,每个月赚的钱如果达不到心里安全感的阈值,就会觉得很焦虑和恐惧。好像人生总有一种奋力追赶的状态,日夜惕厉,惶惶不可终日。
向以庭清晰地记得从梅州三下乡回来的那个暑假,摆平了家里的各种破事之后的那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白天她若无其事地正常生活学习,夜晚则像是所有恐惧、疑虑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上,泛起阵阵叫人难以忍受的痛楚。最为致命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太多,陷入精神内耗,
“很多人眼里很优秀的向以庭,从来不过是生活所迫而已。”
杨汎有些心酸和难过,很多种复杂的情绪起起落落,认真而缓慢的语气道:“都过去了。”
“还没有过去,我还欠着几十万的债务呢?我的Offer都还没落实呢?”
“我可以帮你还了。”
“不要。”
“那你可以先嫁给我,然后预支你的彩礼。”
“呵呵,好像可以考虑。”
向以庭是笑着的,含着几分醉意,可眼睛里起了雾气,她靠过去,脸颊贴着他的颈窝蹭了蹭,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好像猫咪一样蹭到了舒服的位置,很快便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时间不紧不慢到了12月,又到了紫荆花开的季节。广州有很多高校和道路都偏爱种紫荆花,除了紫荆花,还有一种叫“异木棉”的美人树在广州广泛栽培,每年花期在秋冬季,高大的树冠像撑开一把粉红色的伞,当风一吹,粉色花穗随之摇曳,广州的道路,公园、校园宛如粉红色的海洋。
“这个时候南院的紫荆花应该沿湖开满了吧?”向以庭涩然的语气开口道,半开的车窗,微冷风灌进来,吹得人清醒自在,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成排的丝木棉感慨道。
“南院的紫荆花属于你的只有三四年,就好像大学生活的光景一样也就一晃三四年。”
“嗯,当我们告别一个地方的时候其实回去看看的机会很少。怎么那么快就要毕业了呢?”向以庭倚靠着背椅,头歪斜靠着车窗,眼里清清冷冷的。
周末,他们回了一趟杨汎爷爷奶奶乡下的老家吃饭,刚返程回到广州市区。
向以庭前段时间通过了一家外资公司的管培生校园招聘,顺利拿到了Offer,毕业后年薪15W,下周即将提前入职参与实习。这份Offer其实并未达到她的预期,且岗位是管培生,已经无事可做很长一段时间了,只能先选择实习,等明年春招再看看是否有更好的机会。
“下周就要上班了,会紧张或者期待吗?”
“还好,不过终于可以上班了。”
8月末从英国回来至今,好像才不过三个月尔尔,可是对向以庭而言却格外的漫长,好比广州的天气,已经从连风都是滚烫的夏天,柚子季节、蟹膏肥美的秋天,翻篇来到了紫荆花开的粉色冬天。
经历了很多场的面试,考了很多场笔试,无数石沉大海的简历,很快她便要进入职场,接受社会的鞭笞与拷打。
“我们下去买些书吧?”
杨汎将车停在路边,示意她下车,向以庭隔着车窗看见对面一家街角的老旧书店。
两人下车牵着手往书店里面走,这家书店复古风的装修风格,里面很大,书籍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的陈列架,最里面还有一块咖啡角的区域。
像是逛超市一样在书店里走过一排排书架,杨汎转过头问向以庭:“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书吗?”
向以庭摇摇头,她通常用Ipad习惯看电子书籍,一般都是国外的一些书籍,可以边看边做笔记。而杨汎的公寓里,书架则堆满了各类的纸质书籍,办公室也是如此。
杨汎挑了六七本书,到柜台去结账,向以庭看了一眼,全是管理类、职场类的书籍。
“不用看了,全是给你买的。”
“哦,好吧。”
女店员用纸质的袋子装好这些书,将已结账的清单撕下来放进去,这时有位女子端着咖啡盘走了过来,颇为熟识地跟杨汎客气寒暄了几句,又看了看向以庭:“女朋友?”
“嗯嗯。”杨汎坦然道。
这位女子是这家书店的老板,约莫30岁,是文艺女青年的那种气质,如今这个年代,经营实体书店的大多是对文学带有几分情怀的人。
“要不要坐下喝杯咖啡?”
“下次吧,我们等会还有事情。”
杨汎提着书,牵着向以庭走向店内的留言墙,密密麻麻写满了心愿或者秘密,很多人将自己当做是树洞。
杨汎和陈斯宇在大学时期就很喜欢这家藏在广州街角的书店,也给它写过推文做宣传,它是24小时,不打烊的营业方式,他们也在这里将就度过好些个因为工作到凌晨两三点,不想住酒店又回不去学校的夜晚。
杨汎已经无法从这面毫无缝隙的留言墙找出当初陈斯宇写的那张便利贴,他记得大概是如果有一天这家书店关闭了,他就收购它自己经营等等。
杨汎很小声地跟向以庭说着这些,生怕惊扰了独属于书店的这份安静,纸张的温度是无可替代的,这是纸质书籍独有的秘密。
从书店出来,两人开车回公寓,冬天天色黑得早,不过下午六点多的光景,夜色很快笼罩这座城市,车水马龙之间,霓虹灯光已经亮起,隔着车窗玻璃,越过深蓝色的天空,牛角样的一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