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撒空空变树霖

2、2

　　就连江山色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跟了秦年时这事，仔细算起来，还真不亏。

　　秦年时是个天生适合做西装半永久的男人。

　　在江山色印象里，似乎从认识秦年时的那刻起，他便永远穿着高定西装三件套，挺括有型，矜贵高级，给人以清冷的疏离禁欲感。

　　他脸庞清瘦，身形修长，但内里的肌肉却是结实有型，完美演绎了何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三年前刚同居那阵，每次看着，江山色心头都会响起“哇哦”一声，不争气的口水会从眼里淌出。

　　实在没想到，他的肌肉会如同她的节操般，藏得如此之深。

　　秦年时还是个精分男子，清醒时，整个人一副“莫挨老子你不配”的清冷样。

　　可喝醉后，便欲得吓人。

　　比如此时，就颇有点“今晚不是你撩死我，就是我撩死你”的决绝。

　　秦年时那双浓黑眼眸攫住江山色，伸出骨结清晰的手，掌心向下，朝着她做了个招呼的动作，空气里顿时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江山色深吸口气。

　　好的，金主爸爸，她来了。

　　江山色朝着秦年时走去，每一步都沉沉落在他眼里。

　　她是真的漂亮，光芒四射的美，人群中格外惹眼。江山色自小被江家娇养着，皮肤如凝脂，看着秀致，却不是一味瘦。是“芙蓉面，杨柳腰”，也是“肌理细腻骨肉匀”。

　　待江山色走到秦年时跟前时，他倏然伸手将她拉近，微侧首轻嗅，这个动作使他下颚线条更加明晰。

　　江山色用的是全定制香水，飞去巴黎跟调香师多次沟通调制，全世界独一无二，不用担心撞香。

　　是柑橘和木质混合的香气，她特意选的秦年时会喜欢的基调。

　　果然，秦年时对这香气很满意。

　　“你好香啊。”他低声道，声音哑得很有质感。

　　江山色下意识想要反手回复句——“客气了，你也好骚啊。”

　　但话到嘴边，她及时打住。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秦年时岂不就成了偷穿林品如家维多利亚秘密的艾丽了？

　　要不得，塑料关系也需要彼此尊重。

　　虽然秦年时有时候挺狗，但追根到底也还是个人。

　　更重要的是，机场分手时，李青梅特意对江山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秦年时面前一定要少说话。只要她不开口，拿下秦年时那是轻而易举。

　　可是不说话真的太难了，江山色酸涩的眼泪在心中流淌。

　　那啥，在霸总手下恰饭真不容易。

　　幸好接下来，阴影覆盖，秦年时吻上江山色，让她没法再说话。

　　他今晚喝的是威士忌，口感醇厚，有橡树芳香，烈性又强劲。

　　那酒意，被他这么一渡，江山色似乎也有些醉了。

　　其实李青梅的话有一半是对的。

　　秦年时是真的很会玩。

　　记得有一次，他从拍卖会上花了八位数拿下了枚翡翠玉坠。

　　他向来不是喜欢玉的人，只因为那雕的是尊欢喜佛，明王与明妃，男女双修，栩栩如生。

　　质地无暇的玉，于他嘴里衔着，纯正凉润，落在她皮肤上。

　　玉养人，人暖玉。

　　玉质清澈，一时暖不透，冰凉，冷冽。没事，时间还长。

　　从沉寂深夜，到天色微曦。

　　欲，是最高级，也是最低级。

　　念，是最世俗，也是最圣洁。

　　他给予她的，就是这样的极端矛盾。

　　那一次，她是真的差点就被撩疯。

　　别说身体，就连灵魂都脏了。

　　可李青梅却是怎么也没料到，秦年时和江山色，都撩到这份上了，可就是始终没到最后一步。

　　在这事上，秦年时向来是不徐不疾，就像是文人雅士品蟹。用了“蟹八件”，敲松蟹壳，掀了蟹盖，剔蟹肚，钩蟹腿，刮蟹黄。

　　蟹黄和蟹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全盛在了碗碟中。

　　临到末了，却不吃，光看着。

　　今晚也是一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小螃蟹江山色睁开迷茫的眼，对上秦年时那双深沉隐忍的双眸。

　　“我回房了。”他说。声音暗哑得几乎和外间夜色融合。

　　这是秦年时的常规操作，每次她这只小螃蟹被拆完后，他便会回自己房间洗澡。

　　他们同居三年，却是分房而睡，和普通室友没什么区别。

　　看着秦年时颀长而散漫的背影，江山色开始在心头问候他家一户口本。

　　秦年时应该感谢世界上还有刑法大全保护自己，不然江山色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这一届的男孩子，真的太不懂怎么保护自己了。

　　江山色这只小螃蟹刚准备着重新组装好关节，上楼去休息。结果就在这时，手机开始跟过年除夕夜那般，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不断有信息涌入。

　　怎么了这是？

　　江山色忙点开，在繁多的信息中，打开了与李青梅的对话框。

　　李青梅：【完犊子！你身世被曝出来了！】

　　江山色忙点开李青梅发来的网站链接，发现标题是——【昔日女星舒静安被曝与华心集团前董事长江私诞有私生女】

　　文章内容是采访了舒静安昔日好友，详细讲述了舒静安当年如何与江私在宴会上相遇，江私如何一掷千金，哄得舒静安心甘情愿被金屋藏娇。退出演艺圈，于隔年便诞下私生女。

　　那知情|人还称，江私喜新厌旧，没多久便厌弃了舒静安，给了笔钱做为分手费，并将私生女接回江家抚养，对外宣称是正妻苏洁所生。江家瞒天过海，让私生女作为嫡女，与秦氏集团联姻。

　　这篇报道将江山色的信息写得格外详尽，身高，体重，年龄，学历，血型，就连太阳月亮上升星座都没放过。

　　是真·躲床底下偷听·知情|人。

　　文章甚至还贴出了江山色的照片，虽然为了规避法律责任打了马赛克。但圈子里的人，但凡是没瞎的，一眼就能认出是她。

　　一群塑料姐妹也不停发来信息——

　　【亲爱的，你没事吧？他们居然造谣说你是私生女？千万别生气，快睡个美容觉，明天下午老地方喝下午茶，把这事详细给我们说说，不见不散哟。】

　　【天啊，亲爱的，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是私生女？是这个媒体在诋毁你是不是？快去告它，要不要我帮你安排记者发布会？】

　　江山色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群吃瓜群众满脸“打起来，快tm给老娘打起来”的兴奋之情。

　　此刻的江山色就像是被人用大棒子敲在脑门上似地，手脚冰凉，晕晕沉沉的。

　　这消息到底是谁爆出来的？

　　江山色是私生女这事，以前江私在世时，是严防死守，不准家人提及，就怕被秦家知道后觉得江家拿赝品当正品，不尊重人，破坏江秦两家的关系。

　　江私去世后，集团的好几个老股东想趁机夺权，控制华心集团。不过秦年时还算是有良心，作为坚强后盾，帮着长公主江明风稳了好几次局势。

　　这次江山色被曝出私生女身世，指不定就是那几个老股东背后下了黑手，想要趁机离间江家和秦家。

　　简直是其心可诛。

　　江山色脑袋混沌之际，李青梅再次发来信息提醒。

　　李青梅：【当务之急，赶紧去稳住秦年时！】

　　江山色彻底清醒过来，还好关键时刻，有这个军师帮忙提点。

　　李青梅：【对了，还有个比秦年时更重要的问题。】

　　江山色心头一紧：【什么？】

　　李青梅：【那篇文章里说你体重是50公斤，是真的吗？你明明说自己是48公斤来着？不瞒你说，因为这两公斤，我们的闺蜜之情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江山色温柔又友爱地给军师发去了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随后，赶紧跑上楼去，查看秦年时的状况。

　　在门口时，她深吸口气，诚心祈祷，默念了声“阿弥陀佛么么哒”，接着推门而入。

　　秦年时的男主人房有整面落地玻璃窗，视野极好，可以俯瞰灯火通明的整个城市。夜景繁华，霓虹闪烁，好一派热闹的人间烟火。

　　此时，屋子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的灯光竭尽全力，也穿不透屋内的幽暗。

　　秦年时刚洗完澡，身着黑色浴衣，背对她而坐。头发没吹，湿漉漉的，有水珠蜿蜒，顺着颈窝向下。他后颈的发剔得短，显得凌厉又清冽。

　　他的正面映在洁净的落地玻璃上，尽管光影模糊，可那干净的轮廓，迷离，清冷，又引人注目。

　　秦年时的手机同样是在过年，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不用说，他也铁定知道了江山色的身世。

　　秦年时那干净修长的手握着手机，也没去点任何信息，只微垂着头，浓密睫毛低沉，半晌没什么动静。

　　江山色脑子乱成锅热粥，掌心发凉，额角全是冷汗，最终决定以退为进。

　　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要不……我们的婚约，就算了吧。”

　　她始终盯着那落地玻璃，山上夜景甚好，天际有万千星辰，熠熠生辉，拢着这浮华城市。

　　秦年时抬头，同样看向落地玻璃，那双眼眸，深沉辽阔，像是夜空。

　　也不知是看那玻璃外的失落灯火，还是看玻璃倒影中的她。

　　良久，他开口。

　　“好。”

　　声音清冷且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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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前，江山色在脑子里将看过的76集《甄嬛传》外加上千集《名侦探柯南》翻了个底朝天。

　　最终想出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

　　她原本的设想是——

　　她说：“要不，我们的婚约，就算了吧。”

　　他摆摆手，表示拒绝：“你看你，多大点事，真不至于。咱们都同居三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是吧。没事，你房子随便住，卡随便刷。”

　　她假装不好意思：“你看你，这么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结果现实是——

　　她说：“要不，我们的婚约，就算了吧。”

　　他干脆利落地点头：“好。”

　　那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说：“哦，那我尽快搬走。”

　　喂，妖妖灵吗？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啊！你们到底管不管了？

　　要到这关头，江山色才觉得自己看清了秦年时。

　　这个男人，真是狗得明明白白，渣得有盐有味。

　　真正的打击还在后面。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江山色与秦年时婚约解除的事，就传遍了圈子。

　　一个老父亲死了的私生女，被嫡母和亲姐姐礼貌地赶出家门，还被权贵未婚夫抛弃，简直是惨得可以。

　　这个圈子向来是拜高踩低，江山色真正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之前总是第一时间为她留下限量款包包和鞋的柜姐翻脸无情，拉黑了江山色的联系方式。各种宴会，慈善晚会也将她拒之门外。就连高端发型护理会所都将她从VVVIP会员里除名，不欢迎她再次前去的意思。

　　江山色很悲伤。

　　啊，TONY老师你没有心！！!

　　不过未婚夫都这么渣了，还指望啥TONY呀。

　　江山色那晚提出了解除婚约，秦年时隔天便去了北城出差，说是要去一周。

　　江山色给自己定下了时间，决定在一周内搬走。

　　愿望是美好的，只可惜在第五天时，江山色还是没找到房子。

　　如今解除了婚约，也不好再刷秦年时的卡，她只能用她手中仅有的250万，租房度日。

　　所谓度日，就是度一辈子——此时的江山色脑子与人生里还没出现过“工作”两个字。

　　李青梅跟着父母住，虽然也是豪门，但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老二本来就不受宠，自己都需要每天拼尽全力在父母面前争宠，也不敢把江山色带回家，只能是爱莫能助。

　　唯一能做的就是发信息关心下江山色的租房进度情况。

　　江山色：【我把秦年时的别墅照片以及自己能接受的月租价格发给了房屋中介，让他们帮我寻找同等级的房子。】

　　李青梅：【然后呢？】

　　江山色：【然后，中介很客气很礼貌地让我去死。】

　　李青梅：【……】

　　李青梅：【别灰心，去喝点酒，灌醉今天的自己，让明天的自己烦恼去吧。】

　　江山色一琢磨，感觉这话太有道理了，李青梅简直就是哲学大师。

　　于是，她拿着包包出了门，决定将自己灌醉。

　　江山色去的地方是“低等动物”酒吧。

　　“低等动物”是清吧，开在滨江路旁的商业街二楼位置，算是闹中取静，颇有大隐隐于世之感。

　　“低等动物”内部是复古装修，环境清幽。小舞台后是整面书架，摆放着各种书籍。舞台下面便是十来张美式高脚桌，松木桌面，厚实粗犷。

　　“低等动物”算是别具一格，没有驻唱歌手，舞台全交给观众。每天都有open-mic，任何客人都可以上台表演，脱口秀，乐器，朗诵，歌唱等。

　　江山色因故患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心理医生建议她能多看看搞笑视频，放松心情。江山色便在网上刷到国外的脱口秀视频，从此便入了坑。之后开始关注国内的脱口秀表演，机缘巧合寻到了这家“低等动物”清吧。

　　每次心情低落时，江山色便会来“低等动物”看脱口秀。脱口秀主要是老板大白上台表演，虽然段子又破又旧，但每次江山色都会大力鼓掌，笑得既浮夸又真诚。

　　演技十分感人。

　　作为一个落魄喜剧演员，有人鼓掌的几率比夜路撞鬼的几率还小。大白好不容易收获了江山色这个粉丝，格外珍惜，每次看见江山色来，都会送上一盘会导致排气的五香蚕豆。

　　江山色明确表示自己作为高级仙女兼霸总未婚妻，不能吃这种人类的食物，但对于这种熟客才能享受的VIP待遇，还是颇感骄傲。

　　李青梅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江山色的快乐就建立在比别人多一盘赠送的五香蚕豆上。

　　但今天，江山色没有看见蚕豆，只看见了门口贴着的“酒吧转让”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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