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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将军花了一千两 ...

  •   大齐,昌顺九年春。

      京陵城内第一支桃花红艳艳地开了,占尽了早春的无限风光,而能与这春日桃花能一争风头
      的,还有万花楼今夜待选的花魁。

      万花楼作为京陵城最大的教坊,早已芳名遐迩。尤其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将整个京陵的
      风光都争了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达官贵族和风流才子都要到楼里千金买笑,一夜风流,今年也不例外。

      暮色四合,月色如水,花灯如山,喜庆的大红灯笼从留仙桥一直挂到了万花楼的门口,真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留仙桥上,姿态妍丽的各色美人从桥头一直站到了入口,与寻常秦楼楚馆不同的是,这些花娘并不主动拉客,她们只是站在那桥上低颦浅笑,你若愿意来,便自动上桥,不愿意自然也没人强迫。

      不过这桥可不是寻常人想上就能上的,因为花魁大赛这天,万花楼有个规矩,上了桥的客人必须“步步施恩”,说白了就是上桥就得给银子,一两起价上不封顶,逢人便给,得一路给到大门口,客人在哪个花娘那儿银子断了,也不亏你,自会由停在那处的花娘陪一夜,只是这花魁大赛的盛事就别想了。

      若是有想要硬闯的,自然会有高手上来招呼。所以,能进到万花楼的客人非富即贵,都不是好惹的。

      站在桥头的小厮数了数一路上的花娘,再加上门口的丫鬟,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个,再数了数兜里的银子,也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他看了看身边主子的脸色,一脸气定神闲,“元青,数好了吗,够数吗?”

      元青看着自家主子,这人一面同自己说话,一面却打量着排在前面那位风度翩翩的书生客。

      沈宁瞧了瞧前面那位白面书生,见那人穿了件绣着墨竹暗纹的青衫,腰间系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手中持着一枚画着山水的折扇,气质出众,眉眼带笑,遇见一个花娘便拱手作揖,作诗一首,引得花娘心花路放,个个都免收了他的施恩银。

      沈宁暗自琢磨了片刻,突然茅塞顿开,对身边的小厮道:“元青,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不过片刻,这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折扇,也学着方才那书生有一搭没一搭往掌心上敲。可元青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人家打折扇那是翩翩公子意态风流,自家主子那副猛劲看起来像是要把手心戳个血窟窿。

      连桥头的花娘都看不过去,出声劝了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莫要轻贱自己,来年凑齐了银子再来罢。”

      沈宁愕然:“呃......我不是......这个扇子,你觉得这样不够风流?”

      桥上的花娘掩面嬉笑,暗自嘲讽:不知哪里来的乡下粗人,腹中无墨也敢学人家宋公子风姿,真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元青翻了个白眼,实在丢不起这人,拉着沈宁赶紧进了万花楼,顺便把那把破折扇扔进了青衣河。

      “诶,你扔我东西做什么,我还没玩够呢?”元青气真想装不认识这人,他在心里默叹了一句: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儿!

      元青一路拖着主子进了万花楼,本想找个位置坐下,可极目一望,高台下的位置被护院围得严严实实,他问了问护院:“大哥,怎么不让人进去坐啊?”

      那护院打量了他一眼,不耐道:“新来的吧,不懂规矩,想要位置到那边排队去!”

      元青一看,入口右边果真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交到掌事手里,那白花花的可不就是银子
      !
      元青在心里狠狠骂了声娘,感情刚才那三十两就是个入场费,想坐位置还得加钱!他摸了摸腰间,就剩几钱碎银了,哪儿还出得起座位钱。

      这时,自家主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站着就站着,咱不坐了,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在哪儿看不一样。”

      看着在人堆里被挤来挤去的主子,元青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一家之主怎么就到了这么个落魄程度,果然有时候五斗米都能把人的腰给压折了。他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主子受这个委屈,决定回家把老婆本拿出来,主子好不容易出来开心一次,怎么也得让主子尽兴!

      思量着正要走,突然锣鼓一声响,留仙桥上的花娘悉数归位,花魁大赛正式开始了。

      万花楼内丝竹声一起,数十个妙龄花娘面带薄纱,拉着红绸从天而降,花娘个个秋波似水,看人一样就足以荡人心怀。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落座之客中,有人大声吟诵,引得花娘飞袖直指人群,下面的人连连叫好。

      元青一看,花娘指的不是方才桥上吟诗的那个白面书生又是谁。

      花娘飞身而下,敬了那书生一杯酒,只见那书生又吟哦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影风。”

      “好,好,公子高才!”好个屁,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一个绣花枕头而已,到了战场上,看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附庸风雅有个屁用。

      提到战场,元青又是自豪又是崇拜地望着自己主子,心道:老子旁边这个才是真英雄。
      “元青,那书生说的是个啥,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挤在沈宁身边的客人很是不屑,鄙视道:“孤陋寡闻,这万花楼越发不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听到这句话,小元青突然就火了,他家的主子,除了他能嫌弃,谁也不准说三道四,“你说什么!”

      那人一副嫌厌,不耐烦道:“连晏小山的鹧鸪天都不知道,一看就没读过几天书,说你孤陋寡闻难道说错了?”

      “你——”元青撩起袖子正要发作,此时一道钟声骤然打断了他。

      高台上有人喊道:“有请今夜参选花魁的姑娘依次献艺!”
      *************
      此时,二楼雅间,帷幔外跪着一个劲装男子。

      “看清楚了?”帷幔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
      跪着的人此时脸色已是雪白,唇角溢出黑色血丝,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不过他强撑着不敢懈怠,回话的语气仍是中气十足:“属下从南华街一路追到彩衣巷,人确实是在这附近消失的。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女子,属下刺中了那人的后肩,想来也跑不远。”

      “东西落到对方手里了?”那人语气并不如何严厉,跪着的人却是吓得心中一跳,自行请罪,“属下失责,请殿下责罚。”

      半响,帷幕后一个白瓷瓶扔到那人怀中:“行了,下去疗伤吧。”

      劲装男子跪谢道:“多谢殿下。”

      沉吟片刻,帷幔后的人开口道:“朱雀,万花楼不干净,让人探探情况,另外曹家丢了东西,动静肯定不小,若是人往这边来就挡一挡,怎么也得撑到花魁大赛结束。”

      “属下遵命。”

      帘幕后的人幽幽一笑:“听说这南疆佳人绝代无双,看来本王今夜得破费了。”

      *******************
      “怎么还不到南疆美人?”

      “快让南疆美人上场!”

      “南疆美人!”

      “南疆美人!!”

      “南疆美人!!!”

      前面看了几个花娘的才艺,沈宁颇觉已是沉鱼落雁,美若天仙,如此貌美的花娘竟无人出价,沈宁突然好奇这南疆的花娘到底是貌美到如何程度。

      此时,大堂中人声鼎沸,内阁里却是静谧无声。

      丫鬟心莲心急如焚地敲门:“叶姑娘,叶姑娘,该你上场了,妈妈已经催了好几遍了。”

      门里面,地上正散落着沾血的夜行服,叶绫罗咬住牙往伤口上洒上了金疮药,强作镇定:“知道了,告诉妈妈让琴师奏乐,我上了妆就来。”

      叶绫罗听到心莲远去的脚步,暗暗松了口,把东西藏好后,一把火烧了沾血的夜行衣。
      大堂内,万花楼的老鸨丽娘站在高台上,大声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我们南疆美人马上就来,请诸位稍安勿躁,先听听琴。”

      “我们不要听琴,我们要见美人!”

      “对,要见美人,见美人。”

      “快让美人出来!”

      “让她出来!”

      一时间沸反盈天,老鸨眼看要压不住场子了,就在此时大堂中“铿——”的一声,激荡无比,将喧闹的人声骤然压了下去。

      一袭黑衣翩然落在高台中央,那人黑纱覆面,抱琴席地而坐,信手而弹,琴音如流水缓缓而出,洗去了满堂嘈杂。

      元青偏头一看主子,人竟痴了。都说南疆擅蛊惑人心之术,莫不是这琴音中透着什么古怪,一想到此,他赶紧拉了拉沈宁。

      沈宁沉在那琴音之中,那是他很多年前听过的声音,再听时已恍若隔世。

      沈宁抓住元青正在摇自己胳膊的手,郑重道:“你现在回去替我办件事,记住,不许多嘴,不许声张,不然给我立刻滚回老窝。”

      听到要他滚回老窝,元青不敢怠慢,“主子有什么事,但凭吩咐。”

      沈宁附耳到他耳边交代事情,此间小元青的脸色由黑变白再变紫,别提多精彩,“主子,你可想清楚了,那是沈家的祖宅啊,让老夫人知道,咱俩都得没命。”

      沈宁笑得轻松:“去办吧,天塌下来我顶着。”

      元青叹了口气,挤出了人堆。

      琴音一落,突然一阵淡淡的香气朝着坐下宾客迎面袭来。沈宁抬头一看,舞台中央的琴师已移步到了一旁,一干花娘拥着一人来到台前。

      琴师撩动琴弦的刹那,伴舞的花娘悉数推开,中间露出一双雪白的足踝,细碎的银两叮当作响,一位红衣女子露出脸来。

      宋英东坐的近,瞧见她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颜妩媚,艳若桃李,一双眼睛流转动人,看人一眼便能勾魂夺魄。不由开口道:“这位南疆女子确实与中原女子大有不同,正所谓‘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宋英东称赞叶绫罗是绝世佳人,沈宁一双眼睛却落在那黑衣琴师的身上,只见他面罩黑纱,头上半分饰物也无,此时低垂着眉眼,专注地抚琴,好似这周遭的一切都未放在眼里。

      沈宁盯着台上怔怔出神,看那样子像是被勾走了三魂七魄。方才奚落他的客人暗暗讽刺: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竟看呆了。

      琴音一听,一曲舞罢,楼上楼下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价牌上的数值一路水掌船高,楼下的声音小了,很快就没人敢跟,众人看好的宋英东也只在出到五百两的时候偃旗息鼓,只有二楼雅间东西两楼的客人仍在竞价。

      “东楼客人六百五十两!”

      此时,西楼的侍从继续扬起价牌,老鸨兴高采烈地报价:“西楼七百两!”

      东楼不敢落后,直接叫价:“八百两!”

      “八百两!?这个南疆歌姬真是好福气,去年的花魁思思姑娘也不过四百两。要知道当朝一品大官的年俸也不过才二百两,出手的人可真阔气。”

      如此高的竞价让下面的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楼上两位是哪里的达官显贵。

      此时万花楼里除了左右两边的叫价声,楼下竟是一片寂静。

      价格还在一路上涨,终于被东楼的客人叫到了九百五十两。楼下众人正期待西楼的客人继续跟价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主子,弄来了!”元青一声大喊,沈宁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接着方才的九百五十两竞价,与西楼的客人异口同声报价道:“一千两。”

      二人同时出声,沈宁却落音在后,只因他多说两个字“黄金”。

      话音一落,楼上楼下鸦雀无声,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间隙里,老鸨赶紧敲定,“好,妈妈我宣布,这位公子以千两黄金标得花魁叶绫罗,人银两讫,一锤定音!”

      锣声一响,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啊,我认识他,他是定北将军沈宁!”

      沈宁二字犹如平地惊雷,炸得众人眼冒金星。

      大齐国定北将军沈宁,战北狄平内乱,统率三军,战无不胜,可他再厉害,他……他……她是个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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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将军花了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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