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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3 ...


  •   直到两日后,嘉勉忙完一天的焦头烂额,周轸都没有出现。

      姚方圣离开单位时,看到嘉勉还在工位前,拧开着案前的小灯。师兄都走到她跟前了,案前人都没发觉。

      姚方圣拿摘脱下来的门禁卡敲她的桌子,“嘛呢,看似在加班,实则摸鱼。”
      时间长了,嘉勉也会和身边人开玩笑,“你都走了,我连摸鱼都不高兴摸了,摸给谁看呢。”

      姚方圣是个最世故的上司。他坦诚这一点,因着周轸给他牵头的几个大客户,新季度的提案他报上去好几个都获批了,某种程度上,姚默认了嘉勉自己人这一点。
      “二公子没时间陪你?”

      嘉勉抬眸看师兄,尽管晦涩他的话,但也没法撇清,只能说明自己,“师兄你信嘛,我其实最不舒坦有人专门腾时间来应对我。”
      她说过的,她最能一个人安排时间。
      她也从来不需要他们把时间分段地来匀给她,赶行程般地,来了再去。

      心诚则灵。信誓旦旦地来会一面,甚至比不上一句,早安午安晚安。

      师兄笑,“你和嘉励,你更像姐姐。”
      姚方圣欢喜嘉励好多年了,他就是中意她的鲜活、恣意。相比而言,嘉勉就过于淡,这份如烟,注定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驾驭的。
      换句话说,还停留在蝇营狗苟层面的男人,也注定拿捏不到嘉勉的“五味”。

      她天然地自洽了份若即若离感。呵,姚方圣私心,这份“天然”反而是男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她要是也像嘉励那么活跃,喊打喊杀的,那周二公子可能没几天兴头就下来了。

      饮食男女这点事,其实说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姚方圣临走前,给嘉勉一点心得,作为男人的心得。也算还周轸一次利益人情,“男人大多时候喜欢女人的口是心非,有情趣的时候明白要和你们反着来。可是犯糊涂的时候,又把这些忘得干干净净,这就是普天之下情侣、夫妻吵架的症结所在。你要是问为什么,就是狗吧,狗子记吃不记打,问他下次还敢不敢,永远是敢的。”

      所以,聪明的女人永远是在吃与打之间反复横跳。让狗子的鼻子前,永远吊着根肉骨头,他才能对你忠诚、归顺。
      那根肉眼可见的肉骨头,是什么呢?

      你要是觉得全凭满心满意的爱那就太天真了,嘉勉。
      成年人没一桩事是简单的。

      要不个个都奔三奔四了,还抢着跟孩子一起过儿童节呢,就是知道自己太苦了,太难了。

      今日儿童节,师兄要嘉勉早点下班吧。有这个置气的工夫,不如去告诉他,你惹着我了,我不开心。
      姚方圣相信,嘉勉这种性子撒起娇来,乖乖,那周二公子能搬梯/子上天摘星星给她的。

      *
      嘉勉七点进的小区,爬楼梯上来,最后一个拐弯的缓步台间,看到了站在她住处门口的小旗。

      小旗只比她小三岁,上次他过来是受老表所托,给她送枇杷的。

      这一次,是嘉勉要的中古包。

      不等嘉勉开口,小旗就喊她嘉勉姐,再连同收纳袋一齐交给她,说是老表要他送过来的。

      说好四十八小时的,好像耽搁了点。

      嘉勉不甚关心,钥匙拿在手里,去怼那个锁孔,好几次没怼得进去。念念不忘的包,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她一点没有喜悦感。
      小旗一副交完差就要溜的滑头,嘉勉更不满,她扭头便问,“他人呢?”

      话出口的急,也冲,不是周轸,是单单一个他。
      他人呢?

      连亲自来邀功都不稀罕了嘛。
      嘉勉后悔告诉他了,是的,能用钱轻易摆平的烦恼,换谁要去多想嘛。

      她张冠李戴些什么,可是他只领会到包呀。
      一个包而已,事实就是不问什么,结果得到就行。

      小旗已经下了一级台阶了,被嘉勉堪堪喊住,问老表的去向。
      一向圆滑的他却难住了。

      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
      来前,老表交代他,什么都别啰嗦,包交给她就回来。

      眼下,嘉勉目光冷泠泠的,再问小旗一遍,“他人在哪里?”

      “应酬。他在应酬。”

      嘉勉的心一秒凉透了,不为别人,为自己。因为她发现自己虚伪极了。
      口口声声,自己可以安排时间。然而听到这样的结果,又失望极了,失望她鼓起勇气托付出口的事,终究成为了一桩买卖。

      不算大的一只包,提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替我谢谢他。”其余什么话都没有,嘉勉手里的钥匙也顺利插/进锁孔,锁舌松开的那一瞬间,小旗突然反口了。

      “嘉勉姐……”

      *
      房地产这个行业,注定是个大开大合的动静。

      那厢一块地皮还没谈下来,在建的一处楼盘工人又在闹事。

      第一季度的工资,托到6月都没结清。这个行业,向来层层剥削,一层欠一层,干活的永远得跟不干活的低头。
      开发商下面是建筑商,建筑商再去对接材料、包工,按道理,下面的砸响挨不到上头什么事。

      邪祟就邪祟在,四月,周轸发落的那批工人到了建筑工地,又整幺蛾子。
      一个工友作业的时候出了事故,钢筋贯穿伤,这一波动,煽动了不少积怨。

      周轸循例和建筑商去巡查工程进度时,被那罗主任的侄儿带头闹事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对抗资本嘴脸,自然降维打击。
      衣冠楚楚的开发商周先生,背手而立,让他们喊冤也得喊对主,他不该任何人一分钱。

      是建筑商欠了你们,还是包工头捂私了,去找该找的人。
      在他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
      再胡搅蛮缠,保不齐吃官司。

      那受伤工友的兄弟才不管你这套账,愚昧盲从地认为大老板甩责且冷酷无情。激愤闹事碰撞之下,拿水果刀拉伤了他们眼里的资本家。
      你挣那么多,凭什么不管底下人的死活。

      小旗来嘉勉这里时,已经换了一套衣裳。送老表去医院的路上,他脱下来的外套都给染红了,稠乎乎的血。
      平日里虽然周轸对小旗要么打要么骂,可是那是两兄弟的相处之道。周轸也没真的亏待小旗,该教的人情世故还是教,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人脉与旁门左道都要小旗跟着后面多听多学。

      小旗挨得近,所以也看得明白。老表待嘉勉是认真的,起码是特别的,虽然他依旧浑,可是,事事上心。
      就连小旗过来嘉勉这边送东西,他也勒令,不准进屋,也不准贫嘴。

      那么,既然这么上心的人,你都成那样了,纸白一张脸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小旗私心,想看看这个冷心肠的姐姐到底会不会急?

      他那句稠乎乎的血才出口,嘉勉下楼梯的腿就软了下,幸好小旗扶得快,不然栽下去可不轻。
      小旗全不知情,只当嘉勉听不得这些,立时有些后悔了,不该说的,这……弄不好医院里的爷又该发火了。

      *
      从前他们哥几个就玩笑,有个要开膛破肚的,都别找倪嘉勭,他这人记仇。
      保不齐给你割掉些不该割的。

      当真有个豁口子了,周轸还真有点认怂,他说有尖锐恐惧症,求嘉勭亲自来,“虽然我们近日有仇,但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你给我缝细致点。”
      伤在左臂上,创面还有点深。

      桐城拢共就那么大的地方,又是这么具有阶级对立的民生问题,怎么能少得了媒体。
      周轸为了躲风波,也要开罪开罪建筑商那头,干脆要陈云办住院了。

      这厢嘉勭才跟周轸处理好伤口,那厢冯德音就得了信的扑过来了,一向精明/慧黠的冯女士说什么也得拽着老周过来,你儿子是为你受的伤呀,你拎得清爽啊,啊!
      陈云打过电话给周叔元了,也说明情况,伤在手臂,暂时没什么大碍。

      冯德音向来会耍刁蛮,质问周叔元,你还想伤在哪里?啊!你反正儿子多,是不是!
      前段时间老大和老二的闷声仗,冯德音本来就没太闹明白,正为这事咬着牙呢。这都听着信了,说是老二受伤了,周叔元都不肯来医院望。
      冯德音立即安排车子,绑也绑过来,你不亲眼看看,不知道疼。

      周轸才进病房,都没来得及躺下。冯德音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向妍丽美艳的周太太拎着个爱马仕跟提着个炸/药包似的。
      直奔儿子,问他,“你做甚呢的呀,和那些工人较量什么,你这是伤在膀子上,伤在脏腑上,不得命,你是嫌我命长是不是!”

      关心则乱。冯德音说着就来摸儿子的伤口,要他给她看看。
      周轸一个头涨成两个大,拿手臂格开,指点亲妈,要她找个位置坐下来,“你不碰我的膀子,它或许还能好的快些。”
      “你吵得我头疼。”

      这几年一向如此。周轸并不满意冯德音过分的关怀,矫情啰嗦不说,还很越界。
      他就是这么个忤逆子的个性。十七八的时候就不想由人管着,如今这个年纪,更受不得任何说教以及苦口婆心。

      外人面前,冯德音最会审时度势也会保全家庭的颜面。
      于是,趁着询问病情的契机,跟嘉勭矜持地诉苦,二子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周叔元坐离夫人这样的絮叨远远地,冷眼旁观老二的伤势,这在男人的眼里,算不得什么。
      但他还是父亲,心有余悸也不能挂相在脸上。
      况且,与倪少陵的会面,老二到底怪周叔元冒进了。

      周叔元查了倪少陵侄女的底细,这触到老二的逆鳞了。

      那日散席,父子俩各回各车前,周轸知会老头,“你的或许是我的,但是我的不会是你的。老头,你比我知道这个道理,你看中的是周这个姓,至于是轲是轸,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周轸也尽力两全这一点,他的一半姓周,另一半属于他自己。

      他要什么,得什么都是他自己的。
      周轸不允许他的谈判桌上,队友留着Plan B 是他不知情的。

      言尽于此,他把父亲摔门在车里。

      今日局面,周叔元被冯德音强行架过来了,父子俩却各怀心思。

      嘉勭还得回去值班,他安顿好周轸便要走了。
      周二要陈云送送,倪嘉勭老干部地背着手,横床上人一眼。

      某人不以为然,“送送你哪里不对?”

      陈云这个花木兰,行走的资料库,周轸何时何地问她要数据都不会出错。然而姻缘上也是一塌糊涂,对倪嘉勭只有数面之缘,但言语痕迹间,印象是绝顶的好。
      偏嘴巴长青苔的那种,闷葫芦遇上闷葫芦。
      有戏才怪。真真应了那句话,情爱里无智者。

      行政病房里,陈云待要送倪医生出去,
      外面,小旗回来了。

      跑过来,不顾姑父姑姑在,来到老表床前,贴耳交代。

      周轸随即跃身起来了,他身上的衣服清创止血前就换掉了,眼下一件病号服,宽松得很。

      他往外去,没几步,看到倪嘉勉形色艰难地站在门口。
      二人各站甬道一头,周轸往她身边去,他面色自如,浑不像是住院的,更像歇在酒店一般。

      “嘉勉?”他轻声地喊她,生怕高半声,惊着她原本就游着魂。
      他不想告诉她就是不想她过来,触发些不好的回忆。

      嘉勉颜色恹恹地,她盯着周轸身上的病号服略微出神,把手里的收纳袋还给他,“我来还这个中古包。”
      周轸眉眼失落,声音依旧没拔高,“逗我玩是不是,我甘心由赵家姐姐敲竹杠,十五倍的价格要过来的。”

      无情的人决计无情到底。她把收纳袋搁到地上,管他接不接,再抬头看他,出口的话,冒犯且决绝,“周轸,如果你做不到活得比我长,请不要来招惹我。”
      轰然间,属于他们彼此的心墙好像都倒了,倒塌下来,扬起漫漫的尘土与飞烟。

      周轸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嘉勉难以自抑的眼泪,她恨周轸,恨他逼得她又一次迈进这家医院,恨他让她再一次体会到这种时间平行的残酷。
      残酷在于,他们出事的时候,她丝毫感应都没有。

      “我没事。”周轸一只手来别嘉勉的脸,“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啊。”

      他捞她的手来碰他的伤口,嘉勉抗拒极了,她怕伤口,也怕他疼。
      周轸干脆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摸到了嘛,我还活着。”

      “我没事,嘉嘉。”
      嘉勉摇头也气愤,“周轸,你没了,我会活得好好的。任何人没了,我都会好好的。我会只跟年下交往,因为他们绝对的年轻……”
      “你休想!”周轸比嘉勉更气,他明明都被拉了一刀了,这个女人还来补刀子,他一把扽她到跟前,扪着她,“我死,你也得给我守孝三年!”

      挨到他身上的气息,是热的,嘉勉一切的心神才像沉浸到热水里的冷骨头,逐渐复苏过来。
      她圈着他的腰,静静地抽泣着。

      不远处的陈云与嘉勭难在那里,周轸侧头赶他们走,“没事,你们都出去。”

      “你们”是指这房里他们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周轸的父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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