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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群像番外】将夏 ...

  •   傅均行和溪钟将近一年的地下恋情在一次偶然之中,被双方的父母发现了。
      互相喂了炸鱼豆腐,嘴角还挂着孜然辣椒与口水的俩人大大方方承认了关系,双方父母面面相觑半晌,还是金小曼打个哈哈,“好朋友变亲家,也不赖。”邀余下三人跑到旁边窃窃私语两分钟之后,傅勇揉着太阳穴,看看坦然的其他人,姑且承认了这个事实。
      毕竟傅均行也好,溪钟也好,都是两家有目共睹的好孩子。
      当爹妈的,希望自家孩子幸福,而不是强迫他们失去幸福。
      两家投缘,做朋友挺好,稍微更亲近些也没大事儿。现在这年代,也没什么皇位可继承,这辈子活得高兴就好。
      而且傅均行是开了天眼的,既然是命中的事儿,那强扭不得啊。
      金小曼明面里反应不大,只是后来亲自做了炸丸子,买了糕点与好茶,抽空暗中宴请陈老爷子吃了一顿,欲言又止——
      “溪钟的事儿,老爷子我早就问过,是认真的,就由他们去了。”还是陈翰珪捋着胡须,老神在在。
      金小曼颇为惊讶,“您老人家可真开明,原本还担心您会不同意。”
      “也就是您二位没往这方面儿琢磨,不然溪钟这孩子,藏得住什么事儿?”
      “这倒是……”金小曼为老爷子倒了八分满的茶,“您也同意,那这事儿就算过了。来,您尝尝,这是上好的金骏眉。”
      金骏眉属红茶,为武夷红茶中的“奇红”,仅采头春茶芽,以多重工序制作出的茶叶,是近十几年才出现的新的名贵品种,市面上有不少仿制品,非专业人士还真难分辨。
      茶叶如娟秀细眉,挺直匀整。冲入热水后,金黑色的茶叶盘旋漂浮,舒展出金黄色的茶汤,散发出淡淡香气,优雅甘甜,层次分明,富于变化。
      陈翰珪不忍拂她好意,便举起茶杯,咂么一口。
      茶叶的清香,纯净的甜意,真正像是武夷山上带着晨露与春意的清风。
      香是香,可没老爷子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与茶叶沫子适口。
      老爷子吧唧着嘴,又拣个外酥里嫩的炸丸子,端起茶缸子牛饮了两口。
      金小曼也习惯了,陈老爷子不讲究茶道,这傲骨与脾气,只会在他髹漆,以及待溪钟的时候有所收敛。
      “这丸子可有些淡了,火候么倒恰好。说什么低油低盐,吃着不舒坦不也憋屈?”

      傅均行依然经常和溪钟约会,俩人也去过了盐疗、风洞之类的新奇体验,并经历了一个难熬的冬天与春暖花开。
      不得不说,朝思暮想难相见,以及线上答辩真是十分独特的体验啊。
      申请了出校的傅均行戴好口罩,悠哉悠哉地走出来。春光大好,不出门真是可惜了。
      两人约在京食范儿,也就是早先的“老北京炸酱面”。
      “姆们这面由崔家二位大厨掌勺,原料精挑细选,菜品新鲜可见,酱料精心熬制,随时节更新换代,口味传统新潮,保您吃好喝好,让您吃了还想吃!您慢用!”
      早已经习惯于心堂的热情殷勤,于心妍虽然学不来,倒也能秉承着微笑的耐心服务招待客人。
      中小学都紧着语数英的课补,她一个科学老师,周末倒也有时间帮忙来,帮家里挣点钱嘛。
      后厨的崔浪和崔媛下手十分麻利,流水作业也默契极了,刀、锅、火焰、铲子、筷子、萝卜丝、辣椒、豆芽菜、面条……令人目不暇接,这份炉火纯青的技艺,闭着眼都能把菜做好,真不愧是继承了家传的手艺。
      得亏傅均行曾提醒他们不要忙着开分店,后来就算增加桌椅到外头也没投资开分店,这才没让他们在寒冬亏本儿。甚至于心堂爱玩儿,随便开了个直播,直播崔浪翻着花样做每日美食,又用贯口吹彩虹屁,惹得观众姥爷哈哈大笑的同时垂涎欲滴,收到不少打赏预定,自家店还成了网红炸酱面店,恢复营业后,多不少慕名而来的食客。
      “或许这些年会有些艰难,但时候久些,也就好了。特别是您这儿的炸酱面这么香,菜也这么精致,别地儿见不到。未来大富大贵虽难说,但平淡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傅均行掐指算道,“放宽心,您家功德不少,平安康泰也少不了。”
      于心堂笑道:“借您吉言,小店必定不负众望。”
      炸酱面依然咸香美味,滑嫩劲道,视觉鲜活诱人,味觉层次分明又彼此融合,的确是让人感觉没白来,吃了一碗都不够。
      “我上学期在畜牧场实习,感觉还算得心应手,就是上班的地方有点儿远。”傅均行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面带笑意,“所以呢,我今年准备再去北动试试看。”
      溪钟睁大眼睛,“您想做动物园儿饲养员?”
      “位置就在城里,专业对口,养家里的小鹿,也养其他的鹿……”
      狡黠的玩笑让溪钟笑出声,“我又不用您养着,倒是小心被尥蹶子,那动物力气可大了。”
      “安啦,您也见识过我的吸猫体质,哺乳动物,甚至夜行动物馆那些也都对我友善极了。实在不行就去夜行馆,基本都是小家伙儿,不会踢我。”
      “黑灯瞎火的别磕马路牙子崴了脚,尤其是那种黑咕隆咚的地方,还会有滑滑溜溜还有毒的蜥蜴吧?”溪钟一哆嗦,胡思乱想起来,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傅均行噗嗤乐出声来,“放心啦,我可是天赋满点的饲养员!”
      溪钟撇撇嘴,信他个鬼哦,但是这种天赋真的很玄学。
      当然,傅均行也是个懂得认真努力的,就比如,他已经习惯喝豆汁儿了。

      俩月之后的毕业前夕。
      郭帅准备回到大草原做一名当地兽医,在此之前,他考研失败,就先找了个旅游区的工作,打算等陈思丹到毕业,顺便再战一年。
      樊金城呢,本校保研——忘了说,他在傅均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冲上了专业第一的宝座,获得了保研名额。
      高回春,吊儿郎当也能回去继承家业就不说了。
      傅均行则已经投递了简历,凭他的本事,不出意外应该能选进去,唯一能卡一下的,也就是他的道士身份。
      嘿,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给人办法事嘛,火神庙东岳庙认识朋友,也有师承身份,这火居道士也算是个正经职业。
      素来沉默寡言的高回春从床帘里钻出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有些古怪。
      “快毕业了,我这四年也没给大家贡献什么,不如过几天我请大家去城里撮一顿,亲朋好友,都可以拉上。”
      最近囊中羞涩的郭帅暗中“耶”了一下,贼兮兮地举起手,“举手,可以带女朋友吗?”
      高回春早就料到这个高调的室友会想撒狗粮,便看向了坐在床边晃悠脚的傅均行。
      “带呗!阿均也带溪钟老师来吧?”
      抱着本杂书的傅均行被cue到,神色如常淡定,“唔,看溪钟老师愿不愿意,有没有时间咯。”
      不是宿舍唯一脱单人士的郭帅撇撇嘴,“哎,对了,傅哥的师父师兄要不要一起?”
      “不了……他们估计和我们玩儿不到一起,还会怼人。”傅均行摇摇头,想了想一身黑还面无表情的二师兄,心想大概他去了会被当成收保护费的吧。至于师父?那张嘴已经得罪不少人了……
      “人不用太多,要不口味协调起来麻烦,就咱们几个熟人吧……老板请客,吃点儿好的,也算是给老板省钱。”樊金城提出建议,颇有道理。
      征询了众人意见,定好时间地点,通知过各位亲朋好友,这事儿就定妥了。
      周末,众人各自到达饭店。
      同宿舍的四人带上学妹一块儿出发,搭着高家的SUV来到城里,趾高气扬地踏入金碧辉煌的高档饭店。
      财大气粗的高老板在前踱着四方步,进了室内也戴着墨镜,大摇大摆,自带财主气质。
      条纹体恤配花短裤和旅游鞋,这位审美堪忧的樊金城还是阳光灿烂的孤家寡人一个。他不急,毕竟年龄小嘛。
      郭姥姥忍着左顾右盼的好奇,穿着体面的休闲短袖与牛仔裤,拉着陈思丹的手手大摇大摆走进来,颇有炫耀之意。
      傅均行穿着便装的短袖,依旧背着“云游仙境”,只是慢吞吞地跟进来,目光不住寻找。
      哎,溪钟老师不在,等等看吧。
      溪钟向来不是会迟到的人,不过是没有东道主来得早,才过去几分钟也就到了。他来的时候,身后偏偏还跟了个人。
      傅均行眼睛瞪得溜圆。
      黑帽子配墨镜,这夏天还穿着黑皮衣,隔着口罩都能认出来——
      “吕十七怎么也来了?没人邀请你吧?”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五味杂陈,苦涩万分。
      “阿均,怹没有恶意。”溪钟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他当时真没想到这个穿得黑漆漆的酷哥居然这么……能耍赖皮,比嚼过的麦芽糖、融化的狗皮膏药还黏。不过是路过北海时碰上了,他听说溪钟是要去吃饭,非要跟来看看,说什么见世面。
      能走遍大江南北的人跟他吃个饭就算见世面?拙劣的借口而已,可惜自己实在是说不过,也说不动,只能由他跟来。
      “就算没有恶意,见到他我免不了浑身疼……”傅均行十分烦恼地抓抓头,又不能拉着溪钟离开。
      “就当我是来蹭饭的吧,毕竟一个人是吃,一帮人也是吃,别浪费这些玉盘珍羞!”
      吕十七实在是厚脸皮,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桌的海参、鲍鱼、烤鸭……虽没有垂涎三尺,这目光早已经出卖了他。
      “算了算了,没事儿,这顿饭由高老板请,图个热闹,也甭担心花费,看金主爸爸意思。”傅均行拍拍高回春宽阔可靠的肩膀。
      高回春没有拒绝,只是十分稀奇地看着吕十七。末了儿,蹦出一句“这就是把阿均累到浑身酸痛床都上不去下不来强行和帅锅挤一张床压得帅锅也浑身酸痛的那位?”
      旁边的傅均行皮笑肉不笑,稍稍垂眉,“高老板,谣言止于智者。”
      高回春满脸的高深莫测,拍拍胸脯,谦冲为怀,“我自认不是个智者。”
      溪钟禁不住嘴角上扬。
      阿均的室友,一个个都是会说话的活宝呀!

      服务员报着菜名:红烧牛尾、松鼠鳜鱼、鲜椒百叶、鲜果咕咾肉、开水白菜、毛血旺、醉蟹、罗汉大虾、馕坑羊排……五花八门的菜虽然分量精巧了些,但对于七个人来说恐怕还是多了。可能富人任性,经常会这么大手大脚的吧。
      这家饭庄食材高档,中餐菜式丰富,厨师也都是各地的名厨,滋味没得挑。
      服务员给每个人满上橙汁——这是他们说好的,这席上,除了酒,其他的随意点,只因为高回春是真的有点酒精过敏,甚至一桌的喝都会觉得迷糊。
      过敏体质真的难,这大桌菜里还有二成他不能吃呢。
      凉菜与卤菜拼盘先上的桌。切得细细的黄瓜丝、豆干、芹菜、胡萝卜、花生米,还有肉皮冻、猪耳朵、卤鸡爪……醋香、蒜香、辣椒香,配上酱汁鲜艳诱人的色泽,再随处可见的平凡食物,也都变得充满吸引力。
      随后又上来了几道提前预定的热菜与汤。
      高回春咳嗽一声,开始发表金主的感慨,毕业后发达了莫忘带上兄弟,混得不好可以去找他云云,话不多,总而言之就是“吃好喝好,毕业走好!”
      傅均行凑近溪钟,“溪钟老师,玉盘珍羞皆难得,您可得多吃点。”
      “早点我吃了俩懒龙,倒也不太饿。不过这些菜品确实很丰盛……”溪钟琢磨着每样都尝尝,有自己熟悉的,也有些是没吃过的,刚刚才瞟见令人咋舌的价格,希望这滋味能对得起。
      旁边吕十七的口水“咕咚”一声,双眼炯炯有神,也放开了馋虫上摇摇欲坠的枷锁。
      他也没仔细听高回春叨叨了些什么,满眼放光,抄起筷子,用饿死鬼似的眼神盯着高回春,等他一声令下,就要不顾餐桌礼仪抢食儿似的。
      ——用野兽形容吕十七的话,那就是饕餮!
      菜一道道上来,吕十七也是赞不绝口。
      “好味!绝赞!”
      明明是仔细品味的姿态,望、闻、“吻”、切一个不落,却又在品味过后入腹得极快,细微的“滋溜”“咔哧”声过后,他面前的餐盘上迅速堆积起了鱼刺虾壳蟹壳骨头棒。
      完全没有蹭饭的觉悟!毫不客气毫不拘谨,根本就是来吃霸王餐的嘛!而且食量是真的大!
      高回春倒不介意他来蹭吃,径直夹起碗里金灿灿的炸猪排,享受着油炸的芬芳——自己钟爱的猪排饭才是永远的神!
      众口难调,自己喜欢就好。
      “宫廷御宴做得倒好,民间小菜则略失风味。”吃饱了的吕十七抿抿嘴,抽张纸,仔仔细细把指缝指尖中的汤汁擦干净。
      “哦,怎么说?”高回春听见这话,来了兴致。
      吕十七这双眼睛着实好看,凤眼狭长,闪烁星光,神采飞扬,只是平日被墨镜遮住不太明显,今日摘下来,颇有种南方人的温雅与风水师特有的机敏。
      他缓缓眨了下眼,深吸口气,这才向高回春说道:
      “松鼠鳜鱼乃是苏帮菜中翘楚,相传乾隆下江南时往苏州松鹤楼去,被这出骨鳜鱼,雕花之肉,酸甜酥脆的做法折服。‘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所用新鲜鳜鱼,其鱼肉肉质上佳,剔骨完全,刀功利落,火候绝妙,终究是色香逼人。鱼肉入口酥烂,腌制入味,酸甜调和,实在为上乘佳品。
      “馕坑羊排是西北菜,精选的盐池滩羊倒也对味,肉质鲜美,韧劲十足,没什么膻味,与馕坑里本身残有的面粉香气十分契合——虽然这是用金属烤炉制作的,有种铜铁的锈气,缺少了大西北土地中酝酿的豪迈之气。配料倒是痛快的辣皮子,空运的皮牙子,够味的孜然粉,总而言之倒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这道鲜椒百叶,牛肚用料新鲜,嫩滑可口,爽脆水润,一口下去,小米椒与青花椒的辛辣汁水也扑入舌苔,在鲜爽口感之余更多了三分恰到好处的刺激,让人舌尖发烫。
      “但是!艾窝窝面太细,都不硌嘴的叫什么玉米面,当我们多金贵,吃的不就是这碴子味儿么!这腐乳也是——喏,溪钟你说。”
      溪钟一愣,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吕十七的吆喝聚了过来,不由得脸上发烫。
      不过要说到吃,倒也不会让他太难为情,更何况……看到傅均行噘嘴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心里头也有点逗他的意思,便开了口。
      “盐打哪儿好,醋——打哪儿酸,腐乳自然要推老牌儿王致和。碟儿里的红方白方都还好,只是青方腌制发酵得不够,质地还有些硬,味道也不够厚。”
      吕十七用力点头,招财猫的胳膊似的,下巴颏都快磕到胸口了。
      “白方是广合腐乳,红方是王致和,这青方恐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牌子,亦或者是店家自产自销,倒不如放上王致和的臭豆腐,得是慈禧太后稀罕的御青方,那才青得得意,臭得好味!”
      高回春嘿嘿一笑,“恐怕是因为王致和的臭豆腐忒臭了,上上来隔壁屋都能给熏跑喽。”
      不能说有点道理,只能说完全合理。
      吕十七不由得哈哈大笑,端起面前的橙汁敬了高回春一杯,“金主讲话果然非同凡
      响啊!”
      席间,樊金城颇觉得有点柠檬树:郭帅向学妹献殷勤,自己碗里没多少,学妹的碗里堆成山,学妹埋怨他会吃撑,他又从学妹碗里夹来吃……旁边的傅均行倒收敛些,不过也是各种给溪钟老师腾地儿,想方设法让对方多吃点。再加上高回春和吃货吕十七居然言谈甚欢……自己这位孤家寡人真是酸上加酸!
      这一顿饭花了多少钱众人也没敢问,就冲这美味与一个个圆滚滚的肚子,就知道少不了铜子儿。
      吃过饭也该溜溜弯,不然这满肚子的食物……虽说吕十七吃得最多,也足够让人撑得慌了。
      高回春不太能见太阳,就先坐车回了,吕十七则没事人似的,简简单单道个谢,拍拍肚子告辞,慢悠悠地就溜了。
      其他人闲来无事,便一起到饭店附近溜溜。
      这地方离什刹海也不远,众人商量片刻,决定去拜访一趟叶之荣——毕竟是曾经救过郭帅的人。
      弯曲小巷是不太好乱串了,社区工作人员还是很负责,众人就走的安定门的大马路,近了才进的胡同儿。
      叶之荣的小辫子十分有代表性,大老远就能认出来在门口摆弄花盆的他。
      “叶老板!”郭帅见着恩人,热情洋溢地招招手。
      “哟,这是谁啊?”叶之荣眯起眼睛盯上片刻,有些夸张地恍然大悟状,“傻小子?”
      又看他手里还挽着个姑娘,叶之荣只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提往事,只寒暄道:“趁天气好,和溪钟老师带朋友来了?”
      “这不是刚宿舍聚餐嘛!就不远,我和大家来看看溪钟老师的新作品!”郭帅笑呵呵道,默契地避开了敏感话题。
      叶之荣了然地点点头,看看店里的两位客人和给客人介绍商品的叶之蕾,又看向溪钟。
      “我俩在外面儿转转,您不用搭理姆们。”
      溪钟知道他店里空间有限,便主动让开位置,用胳膊肘碰碰傅均行。
      傅均行顺手捞过他胳膊肘,狡黠笑道:“毕竟我可是能最先看到溪钟老师作品的人之一呀!”
      今天的阳光不错。
      两人勾着胳膊站在墙根边上,观赏叶之荣方才莳弄的地雷花,也就是紫茉莉。
      翠绿色的叶子舒展着在风中摇摆,洋红色的蓓蕾才刚刚从嫩绿中脱开些许。
      “我小学的时候,我妈报了旁边幼儿园的小饭桌,算是个课后托管班。每天我们在学校门口等的时候,旁边就有地雷花,我经常会捡地雷玩儿。”傅均行笑嘻嘻地伸手戳了戳花苞,颇为怀念的模样。
      溪钟往身边人身上靠靠,语气温和,“地雷花啊,胡同里也有不少。我可以给您弄点儿回家种,可好活了,花盆里随便撒一把,基本都能活。”
      “哎,已经有溪钟老师如花似玉,我也无心种其他花了。”
      傅均行耍个贫嘴,趁机和溪钟咬耳朵。
      溪钟没躲,只是受惊似的低下头,口罩下的他笑得腼腆。
      “一会儿小鹿一会儿花的,您可真是花心大萝卜。”
      “小鹿是您,花是您,宝玉是您,放眼所及的事物,都没法儿完全形容您。”神棍傅均行神秘地摇摇头,“如此玄妙之处,让人何其欲罢不能啊。”
      溪钟口罩里面热气腾腾,要烧起来似的。

      在臻荣店里的几位正感叹不已。
      溪钟老师是神仙!好漂亮的雕刻与漆画!看啊是兰亭的绝妙衍生!
      游戏的热度虽然已经降了些,但到底是上过榜的,又得益于兰亭感人的剧情与丰满的角色,时不时还是有些人来到臻荣,买点溪钟大神的游戏衍生作品,和限量版兰亭海报合影。
      樊金城美滋滋地用实习赚来的生活费买了个兰亭的髹漆铜镜。
      “溪钟老师的作品在某鱼二手上能翻好几番,黄牛倒手的不值当,而且他们保存的方法也没我们专业,虽然溪钟老师用的都是真材实料,但时间长了,北方这么干燥,漆器也不禁磕碰,开裂掉漆还是有可能的。还有一些没授权的网店,产品质量良莠不齐,康师傅也变成康帅博了。”叶之蕾结着账,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樊金城爱不释手地捧着包装盒,“转卖是不可能的,我回头告诉群里人,要买大漆周边都到这里来蹲!我记得还有在公众号看到预约排队的链接……不过做这么一件东西真的要好久啊!”
      “传统工艺做起来就是要认真耐心,心急做出来的都容易出问题。当然现在有一些技术能促进漆面干燥与开色,不过还是老办法更妥当。谢谢惠顾!”
      樊金城点点头,主动让开收银台的位置。
      陈思丹也顺路买了些溪钟的大漆礼物,还有一位名叫张隐的设计师的大漆首饰,准备作为下次视频抽奖。
      “都怪帅锅总是黏着我,我都快成咕咕精了!还是得买些礼物笼络人心嘛。”陈思丹笑眯眯地抱着一袋子小礼物,向门外抬抬下巴,“而且溪钟老师明明这么火,作品依然平价,我真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郭帅摸摸鼻子,神色酸溜溜的,“以后我也和溪钟老师学学手艺吧……”
      “你就算啦,毕竟是个毛手毛脚的壮汉。”陈思丹乐出声,“帮我扛机子拍摄,给个肩膀靠靠,我就满足啦。”
      这碗热气腾腾的狗粮又塞进了靠边站的樊金城嘴里。
      嗐,帅锅再毛手毛脚,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傅哥的葫芦……那么抽象?
      樊金城别扭地移开视线,又被玻璃窗外亲昵的两个人酸到。
      可恶!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吧!

      这圈儿遛完,到8号线什刹海站,众人也就“各奔东西”了。
      除却傅均行准备送溪钟回去,余下的便要先回学校,两拨人在此别过。
      走到巷口,路过个超市小门脸,溪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您稍等会儿,我去给师父买几根儿老冰棍儿。”
      哟,老爷子这么大年岁,还好吃冰的呢?
      “那我也来一根儿呗!”傅均行跟着走到冰柜前头,一眼就相中了绿豆沙——清热解暑,老传统的冰棍儿了!
      “得嘞,我请您!”溪钟够局气,买了十根老冰棍儿,又图个批发价,各来了几根绿豆沙、红豆沙、大红果、小布丁、北冰洋的双棒。
      “姆们家里人还是爱吃这种的。师父也不贪凉,但总爱在夏天备上些。有时候绿豆汤太热,耐不住,就先来根儿糖水的老冰棒。您爱吃绿豆的,我吃红豆的多。我爸爱吃大红果,我妈吃小布丁……连哥以前会和我一起吃双棒。”
      溪钟絮絮叨叨着付了批发价的钱,心满意足地,和傅均行一人一边拎着塑料袋。
      “以前我还吃过绿舌头,还有可乐冰,现在也不大常见了。主要现在的冰棍也太贵了吧,十好几一根儿,不如买一打黄纸叠元宝呢。”傅均行发出了穷鬼的声音。
      “您要嫌贵,咱们就自己冻冰吃。冲点儿酸梅晶,或者熬点儿绿豆加冰糖,高兴的话再切点儿西瓜,冻出来和老冰棒的口感差不多。哎,冬天那会儿有冻柿子,夏天也可以拿冰柜冻点儿应季水果。”
      “那感情好,您院儿里的葡萄也可以做进冰棍儿里!”
      这大白鹅,院儿里的啥都惦记。
      溪钟真想照他脑袋来一下子,“冰棍儿败火,跑肚别找我。这葡萄年年都结不多,能多尝几个子儿都是天大的运气,又是酸口的。您要想来点儿凉的,给您上菜场买点瓜果蔬菜,做个河鲜冰碗儿。莲藕、莲子、菱角、鸡头米,加上甜瓜杏仁儿,还可以加点儿蜂蜜,带着冰进嘴,别提多清爽!或者去那边儿买点奶酪,都是消夏的冰食。”
      才到巷口,就碰上了斜对门的邻居白春信。
      她容光焕发,喜气洋洋,浑身都散发出喜悦的气息,见着溪钟和傅均行并行,这招呼打得就更响亮了。
      “小裴,傅道长,您两位遛弯儿回来啦?”
      “白姐下午好……”
      “我刚见了小徐,哎,道长,就是我那山里头的孩子,可上进争气嘞!刚刚说拿了奖学金,还要请客吃饭!”
      白春信大公鸡似的昂首挺胸,骄傲非常。
      虽然对傅均行来说,奖学金还挺稀松平常的……不过毕竟是白姐资助的孩子,为自家孩子感到骄傲,也确实是为人父母的乐趣。
      “寒窗苦读,心志坚定,知恩图报,品性良善,此子日后必有大成。其余人中,也各有福报,可喜可贺。”傅均行掐指念道。
      谁不爱听好话呢?特别是算得极准的傅道长的话。白春信千恩万谢,看他们还拿着冰棍儿,生怕化了,也就不多耽搁了。
      本来在屋里听广播的陈老爷子见他们拿了冰棍儿来,挑挑眉毛,立刻便剥开一支老冰棍儿吃起来。
      “午时煮了凉茶,晾了大半时辰,您二位也喝着。”陈翰珪指着厨房灶台上的小铜炉,嘬着手里的冰,若有所思,“十年前开始,年年夏天有人寄茶来,也是知道我好这口,除了夏枯草、金银花、蒲公英之类,又特地加了几颗山里红。估摸着是个老友,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寄来都不留名姓。不过绝对不是那两个瞧不起姆们溪钟的师侄,听说啊,他们回去也没问到别的大师,不得不请教连向如徒子徒孙,就您的同学芮兆年。嘿,又绕回来了不是,您说怹拉不下这个脸,图个什么!姆们能吃了怹不成?”
      “师父您消消气儿,喝茶,喝茶。兆年手艺也巧,有灵性,由他帮忙自然也没什么。”溪钟乖巧地给老爷子递茶,也给傅均行倒了茶来。
      傅均行接过,仔细嗅着微酸的药茶香气,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心中了然。
      回去的路上,他小声指出道:“送茶的,是老爷子的老熟人。”
      “那必然是,师父除了好茉莉花与茶叶渣子,还好山里红这酸味儿,也只有怹身边人了解。”溪钟颇觉得傅均行这话有些“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傅均行则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正经地看向他,“往事已矣,斯人犹在。因果承负,无言守护啊。小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生百次回眸,换得如今能成为您的守护者,贫道三生有幸,哪怕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依旧甘之如饴……”
      溪钟按捺不住了,弯曲手指,猛地弹他个脑瓜崩儿,“可去您的吧,有这耍嘴皮子的心思,不如好好准备您的考试面试,下回我可是会去动物园儿采风,顺道监督您好好干活儿!别整得鸡飞狗跳猴子下山扣您工资!”
      “那是自然。”傅均行摸摸额头,“为了和我家小鹿生活得更加美好富足,说什么我也要保住饭碗。”
      溪钟抬起手,轻轻摸着对方的额头,低声笑道:“饭碗倒不用愁,我那儿可多了去了,木的竹的都有,想要金的银的叶老板那儿也有。您要平平安安,无忧无虑,那我也乐得自在。不过偶尔嘛,在漫长乏味的生活中多一些新奇事儿,也是我愿意和您处的乐趣。”

      六月,微微潮湿的暑气滋养着郁郁葱葱的黛绿,唤醒着初出土壤的蝉儿。
      天还晴朗,气温也未凉下,放学的时辰忽而到了,胡同里热闹起来,自行车的铃声,小孩儿的叫嚷,跳绳的啪啪声,小狗的叫声,和往常似的。
      站在小院的葡萄藤下,被碎金般的阳光笼罩的溪钟垂下眼帘,耳边略有些长的碎发随风起舞。
      回忆他所言红鸾星动,出手便唐突孟浪,霎时间,过去的情景好似昨日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让他唇角不由扬起。
      光阴似箭,象征着毕业的夏日过去,便又该是硕果累累的秋,暖意融融的冬,与温柔可人的春。
      日复一日,不经意间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了他之后的四季异彩纷呈,特别是美味绝伦,炸酱面味儿,柿子味儿,串串味儿,火锅味儿,蛋糕味儿……
      这样的日子也不赖。
      这样的未来,我也会满心期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群像番外】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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