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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她捡了个小弟弟名唤小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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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祁鸢收了个小弟弟——名唤小赮。
小赮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长着雀斑，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纯净可爱，可别看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鉴于过去的经历，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总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同龄人不一样，小赮非常的懂事。
平常干活勤奋跑腿快，给尉祁鸢帮上了不少的忙。
这让尉祁鸢很欣慰，她是一个酿酒为生的小老百姓，平常也给别人送酒，生意虽然一般般，但在庸流萍寓也足以温饱，家里再添一个小赮，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不至于穷得到街头要饭。
——也有生意不太景气的时候，日子过得紧。
他们则会去采蘑菇挖野菜，还会去抓鱼摸虾，抓到鱼后也干脆直接在岸边收拾些树枝烤，坐在石头上一边吃烤鱼，一边看着满天星空。
深幽的夜幕垂下渐远的黄昏，天空升起了一轮弯月，蝉鸣在暗隐中发出聒噪延绵的声线，岸边小小的篝火偶尔随着噼啪声溅出星子。
空气中的风有点凉，小赮挪动着屁股挨篝火更近了点，吃完烤鱼后觉得有些饱腹，他摸了摸小肚子又看了看垂头凝思的尉祁鸢。
他好奇问：“阿鸢，你怎么不吃烤鱼，在想什么呀？”
“当然是想减肥啊。”
尉祁鸢抬起头回答。
“你……”小赮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说：“你也没多胖啊。”
“有种瘦，是别人觉得你瘦。”尉祁鸢叹了口气。
小赮是个很实在的孩子，他诚恳说：“也不是说你瘦啦，只是觉得你也没那个罗老爷那么胖。”
想起那位身材发福，油光满面挺着大肚子的罗老爷，尉祁鸢打了个寒噤，她捏了捏小赮的脸：“罗老爷那是中年发福、也就你们男生将来才会那样。”
小赮有些惊恐：“我、我不想变成那样啊！”
尉祁鸢忍住笑，逗他道：“等你以后长大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后，身材也会像罗老爷那样发福的。”
“哇！阿祁，你这么懂那么多啊？”小赮眼睛瞪大，坚决道：“那我长大后绝对不要娶老婆也不生子就行了。”
“那不是和尚嘛。”尉祁鸢憋不住了，她笑起来。
小赮：“当和尚怎么了？”
尉祁鸢：“当和尚要剃头哦，到时候你就变成小秃子了。”
“我才不剃光头。”小赮摇摇头。
尉祁鸢的目光不觉落到他脸上，时间久了小赮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话，只听尉祁鸢缓缓道：
“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你额头上那只青鸡印记是怎么回事？”
青鸡印记？？
小赮脸上一滞。
“这是青鸟印记，不是鸡！这个印记我亚父说捡到我时，就已经有了。”
“挺漂亮的。”尉祁鸢如是点点头。
那应该是胎记吧，这样的胎记倒是少有。但一想到怪贩妖市绝大部分相貌长得奇怪猎奇的生口，她觉得，这胎记还真算不了什么，起码小赮长得像人样。
如果在怪贩妖市，哪怕见到了会行走的骷髅也不要觉得奇怪，尤其是稀松平常的人贩子买卖，因为这就是怪贩妖市一如本名一样最大的特色。
“是吗？我一直以为，这是厄运印记。”小赮摸了摸额头，脸上浮现出苦笑，神情似乎有些悲伤。
“其实在我亚父没过世前，就有个算命师说过，我是个煞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但亚父偏偏不信，也没有抛弃我，直到几年前，亚父真的走了……”
小赮鲜少主动跟她提起自己的过去，尉祁鸢便敛了笑意，认真听着。
“阿祁，你说，若是亚父早些听了那算命师的话，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小赮，那结局会不会变呢？”小赮的情绪十分失落。
尉祁鸢面不露色，心中有些了然。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她捡到小赮让他留下时，对方会表现得那么抗拒。
虽然后面，小赮慢慢反倒成为不愿离开的那个，但藏在他心里的苦闷却并没有消失。
因为他也在害怕，害怕尉祁鸢会抛下他，更害怕尉祁鸢也会因为他而踏上与亚父一模一样的后尘。
那个曾经给了他名为“家”的温暖的男人，在病终前也是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时光久远，但他依然记得，那时亚父瞪大着眼珠子，喉咙里咽着一口气，唇瓣发抖，用着细小的声音叮嘱他——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小赮是还活着，但活得并不好。
失去了亚父的倚靠，年幼懵懂的他几经遭人拐卖，和那些命运多舛的生口一样，成为了怪贩妖市最轻贱的商品。
他被无情打落泥泞中，也成为人人都可踩踏一脚的小蝼蚁。
这段不幸的遭遇让小赮对人情世故非常敏感，哪怕别人稍流露出一丝细微的不悦他都能察觉到，并且他也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曾有个老板很满意这样的他，就把他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来奴役。
直到他生了重病，那天还是个暴雨交加的糟糕天气，不愿出钱给他医治的老板，毫不留情的把他当成没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丢掉了。
在那个时候，要是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小小的感冒也会夺人性命。
——呸!晦气、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意识混沌模糊，他最后只听得那人咒骂一句，他便在寒冷中陷入了黑暗，小赮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掉。
后面尉祁鸢的出现，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个给他清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喂粥，耐心照顾他的少女，使得小赮惶恐中百思不解。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明明毫无关系，明明可以坐视不管？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因为你长得可爱。”对方却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
小赮：？？他很奇怪，这种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你不信，那我找个正经理由好了，我最近生意忙，缺人手，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打工。”尉祁鸢晃了晃手里的菜刀，说的理直气壮。
小赮哑言。
算起来，刚开始时他多半是被迫留下的，尤其再看到对方手上拿的拿把菜刀后……
篝火黯淡下去，余烬燃末，夜色中唯有蝉声依旧延绵。
“傻瓜，那不是你的错。”尉祁鸢抬手，揉了揉小赮卷蓬的红发。
她语重心长道：“算命师的话很多都是迷信，你的亚父都不曾在意那番话，说明他也只希望你好好的，别被他人言论左右了自己。”
小赮踌躇：“但如果，将来我真的会连累到你……”
“可你看，我们都住一起大半年了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尉祁鸢摆摆手。
“世上所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人生所要经历的磨练，我是说可能，可能说不定哪天我们会分别，但我也会永远记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光。”
从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口中说出这些话，可能让旁人觉得略有诧异老熟，那个时候尉祁鸢也总是将那些话说得很轻松，就像是云拂风过，仿佛置身之内的她只是一个看客。
小赮被说得有些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分别”这个词并不是好的意思。
心生涩意的小赮就没有再说话，空气氛围被一片沉默包裹，风静蝉鸣止，良久，尉祁鸢出声：“小赮。”
“嗯？”他低低应道。
尉祁鸢闭眼，说出的话语调沉缓而温柔：
“我会记得你半夜起床想上厕所结果怕鬼怕黑，然后非要敲门把我吵醒拉着一起的那次。”
小赮：“……”
不，角色恰恰相反，半夜想上厕所但怕黑又怕鬼的人是你！
“我还记得独门楼那只红色爆炸头的骷髅找我收保护费，然后你特别勇敢拿着菜刀冲在前面把对方小喽啰吓跑的那瞬间。”
小赮：“……”
那位三捕首缉角分明就是被拿着菜刀的你的气势给吓跑的！那个时候发飙的尉祁鸢简直和疯魔子一样恐怖……
“我也会记得，你让我教你认字，然后你第一次自己看的书是《金【哔——】梅》”
那个时候明明是你拿错书给他读了！读到某段不解其意的他还虚心向一位路过有文采的先生请教，结果害得他被笑了半天脸都红了！
“我还还记得，心地善良的小赮将包子分给了路边快饿死的小狗吃。”尉祁鸢说得颇为动情。
那些包子是她特别做给小赮的，虽然是初级实验品，但小赮半点都不嫌弃，还特别有爱心的拿去分享。
小赮：“……”
那不是狗，是一只红色的狼幼崽。
关于包子，你只是没看到后面，这狼崽吃了后也嫌弃的吐了出来，吐完后还用着鄙夷的狼眼看了他一下，然后特别傲慢的一扭屁股走开了……
尉祁鸢清了清嗓子，正要继续说下去，实在听不下去的小赮立刻道：“停下！我知道了，小赮会好好珍惜的。”
——好好珍惜，这些生活中细末平常的琐碎时光。
起码，现在的他是正拥有着以前所羡慕的温情。
虽然阿祁神经兮兮的，又总是喜欢逗他玩，老爱开玩笑，没有半点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又有时候故作老熟，但那也并不坏……
尉祁鸢眨眨眼：“哈？那你说说看，你明白要珍惜什么了？”
小赮微微昂头，认真道：“珍稀……你这个傻子阿祁！”
“小老弟，你是皮痒了。”尉祁鸢嘴角微微抽搐，站起身抄起了树枝。
小赮抖了抖身子，迅速和尉祁鸢拉开了距离：“快跑啊！阿祁要发火了、好可怕哦！”
偶尔，一直作为乖孩子的小赮也有皮的时候。
“站住！别给我跑！”听到后边的声音，仗着自己跑得快的小赮回头，冲尉祁鸢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这熊孩子！！！
“阿祁，我出门了。”
翌日，拎着两坛酒要送去给雯酒楼的小赮朝尉祁鸢打了声招呼。
“好，路上小心。”尉祁鸢笑呵呵的目送小赮离开，便接着忙捣碎酒曲的活，在忙完后又做了些糕点，心想做完糕点小赮也应该快回来了，却迟迟不见人归。
但小赮并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
尉祁鸢不由得有些着急，尤其这时候外面还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哗啦哗啦的将院子里那株梨花树都打落了不少花瓣，白色的花瓣沾着雨水纷纷落下。
看着阴沉诡谲的天空，她深吸一口气，拿伞准备出门，小赮出去时也没有带伞，要是被雨淋到可是会感冒的。
她蓦的想起，捡到小赮那天也是这么个糟糕的雨天，那时候的小赮被雨淋湿生了病，一开始她端着黑乎乎的药汁送过来时，小赮吓得钻被窝。
她便把那孩子给揪出来，迫于她的目光，小赮这才视死如归一般把药喝光。
“真苦。”
小赮扁嘴，抱怨道。
——但实际上，比起他流离颠沛的那些日子，这苦药还真算不得什么。
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两道身影令她微微一愣。
其中一人便是小赮，稚嫩的小脸带着仓促，他说：“阿鸢，我已经把酒送过去了，但路上有人闹事，也多亏这位大叔帮忙解围。”
另一位则是那个被称为大叔的人，对方穿着黑底橘边的华服，缨帽下那银白如月的长发垂在肩头，容貌俊美绝伦，那身清雅矜贵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庸流萍寓之人。
“雨势猛烈，吾不便行路，不知姑娘肯否行个方便借吾檐下避雨？”温润的嗓音亦如清澈的眼眸，没有嚣张凌人，男子的态度十分诚恳。
“里面请吧。”尉祁鸢也没犹豫。
避个雨而已，也没什么。何况看在他替小赮解围的份上，也应以礼相待。
这位大叔素养极好，也没有嫌弃这间院子的寒酸和古旧的家具，他的眼底却是多了一种深沉的疚意。
“望先生莫嫌弃。”
进屋后尉祁鸢就给他倒了一杯茶。
“多谢。”那名大叔却没有看到小赮朝他挤眉弄眼，似乎想传达某种重要讯息。
他温厚笑着，接过茶小啜一口……
应该说，不愧看起来就像那些极具涵养的公子，哪怕是喝了尉祁鸢泡得发苦的浓茶后，对方也只是眼皮抽动了几下，面上不露半分嫌弃。
这茶……当真是别有一般滋味。
当然，当他余光注意到了小赮偷偷瞄过来的视线，那双黝黑纯洁的大眼睛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龙戬：“……”
“小赮，这趟辛苦啦。你不喝茶吗？”对于自己差劲到至极的茶艺毫无所知的尉祁鸢也给小赮斟了一杯。
但早已经深深体会过其茶味蕾折磨的小赮吓得连忙摇头：“不不不！谢谢、我不渴！”
“好吧。”尉祁鸢点点头，没多想。
“我去拿糕点过来，稍待，今日也请这位先生尝尝。”
龙戬拈起一块小糕点时，还瞥了一眼吃得十分欢快的小赮，眼底似有温情流淌。
“大叔，你放心，这是可以吃的。”想到了什么，小赮抬头，对龙戬保证道。
嗯，这孩子应该不会坑他……
龙戬一顿，他捏了一块，当柔软尚热的糕点被细细嚼碎，伴着香甜味吞入喉，他不由得夸赞尉祁鸢的手艺不错，可把尉祁鸢乐得意坏了，就差没双手叉腰了。
雨势渐停，淡淡的梨花香载着清风拂过，他们看见的是一片被雨水洗得澄澈如蓝玉的天空。
话说，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谈话时却意外的投缘。小赮偶尔还会说几句天真俏皮话，惹得一屋子的笑声。
龙戬得知尉祁鸢会酿酒后，笑了说一句：“我有个好友，也擅长酿青丝酒。”
小赮吃饱喝足后就犯困了，撑不过睡意，脑袋埋在双臂，趴在桌上睡着了。
两人都没有打扰他，尉祁鸢给他披了一张薄被，看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尉祁鸢忍着想要在他脸上涂鸦恶作剧的冲动，领着龙戬到储酒房。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好友是谁，尉祁鸢不知道，但她只知道这位大叔真是个超级土豪。
龙戬细细看了一番，挑了最贵的石白酒。
只是看着对方掏出那大张的钞票，让尉祁鸢顿时有些为难，对方竟然直接说：不用找了。
不仅如此，对方还将那些久滞的存货都给包了下来。
——好霸气！好喜欢！
尉祁鸢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土豪，不用跟酒馆老板以及村口边唱戏的那红毛大哥磨价，对方大手一挥直接包下多气派啊！
在这时候，尉祁鸢美滋滋的做完这单生意，在她表示可以送货□□时，那个大叔犹豫了下，最后只说：“不用劳烦了，我会让我的世侄衣轻裘过来可以吗？”
“没问题。”尉祁鸢笑眯眯，那样更好！不用她跑腿了～
或许这个人是动了恻隐之心，见他们生活上有困难所以才一口气承包了。
但不得不说，尉祁鸢觉得这个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兼具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