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断裂的光年》柒和

6、Act.06 偏移

　　几乎整个十三番队的人都发现了，最近的志波海燕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自从那天虚狩回来之后，总能不时见到他无缘无故地望着某一处发呆，或者皱眉沉思。虽然依旧是那幅大大咧咧、阳光灿烂的模样，但任凭谁都看得出来——十三番队的副队长大人有心事了。

　　于是，在众队员或好奇或不解的担忧下，浮竹终于在一次海燕前去雨乾堂递交文件时迟疑着开了口：“海燕，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哈？”正捧着茶杯准备低头喝水的黑发男子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来，满脸无辜，“队长你在说什么啊？”

　　浮竹笑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不知怎么的带了点隐约的笑意：“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的，尽管开口就是。”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着看着他道，“还是说……是都的事情？”

　　“都？”海燕一愣，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以及那天虚狩时所发生的事情。

　　＃＃＃

　　这一次的虚狩任务并不能算是轻松，但在众队员的努力下，战斗终于逐渐接近了尾声。然而众人皆是伤痕累累，也只有葵和海燕还能够继续战斗。

　　狠狠一刀斩落，眼前的虚瞬间消散。海燕转过身去，正准备帮助葵一起对付最后剩下的那一头大虚，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不由心下一滞。

　　少女抬手一个鬼道，却依旧无法对眼前的大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使得敌人变本加厉地攻击过来。

　　巨大的阴影迎头覆下，葵想要纵身跃开，却不料扯动了刚才留在腿上的伤口，顿时动弹不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迅速抬手以右手手掌抵住刀面，微动嘴唇，眼神凛冽：“凋……”

　　然而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少女顿在原地，一时只能愣愣地睁大了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死亡的威胁之中。

　　她怎么能够忘记呢？椿早已不在的事实。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却原来还是无法不去依靠椿的力量。

　　墨绿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葵低垂着头，双手却紧紧握住了掌中的浅打。刀柄上粗糙的质感不住传来，却恍若隔了厚重的浓雾，分明真实，可始终无法传入胸腔之中。

　　就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里，锋利的虚爪便已近在头顶，眼见着就将击碎她脆弱的身躯。

　　“葵——”是谁的声音，由远及近。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得身体被人重重一扯，本该跌落在地的身体却随即狠狠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中。炙热的体温顿时隔着薄薄的衣料从那个人的身上传来，仿佛春日里最为耀眼的阳光，明媚灿烂却绝不灼人。

　　脸庞突然火烫得像是烧了起来。

　　意识一点一点回归，葵似乎这才察觉到当前的状况，慌忙从对方的怀抱中抬起头来，神色紧张：“非常抱歉，海燕前辈！您……”

　　她动了动嘴唇，却猛地忘记了接下去应该说些什么。

　　黑发的男子抱着她跌在地面上，脸色苍白，额头分明还在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紧紧抱着她，仿佛在恐惧着什么一般，双臂犹在不住颤抖。

　　海燕侧过头来看着她，深烟青的眼眸宛如一池碧波，温柔地荡漾开清晰的涟漪：“没事吧，葵？”

　　葵？

　　少女再一次愣住。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瞬间就令她不知所措。

　　大脑中闪过某种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猜测。然而就在那个念头即将明确的瞬间，葵霍然站起身来，转动着脑袋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四周，随即睁大了绿宝石般的双眼又扭过头来：“我没事，海燕前辈！”

　　“哦，那就好。”海燕点点头正欲站起，却突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背后的衣料上顿时晕染开暗红色的血迹。

　　是刚才救人的时候被划伤的吗？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站在身前的少女，却见她绝然转身跑开，只留下一句：“我去找其他人帮忙！”

　　心头蓦然一沉。莫明其妙的失落感蜂拥着充斥了整个胸臆。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都那番话中所指的“好好考虑”的事情的真相。

　　＃＃＃

　　“海燕？怎么了？”思绪被打断，他回过神来，正对上自家队长满含担忧的眼神，“都还是不答应吗？”

　　海燕踟蹰着，垂眸盯着那缕不住从茶杯中袅袅腾起的雾气许久，终于抬起头来，像往日一般抓了抓头发大笑道：“唉呀，队长你就放心吧！不是都的事情啦！是岩鹫那个家伙，前几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最近一直在拉肚子，我只不过是在想是不是应该带他去四番队看看。”说到这里，他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可你也知道那小子最讨厌瀞灵廷了。”

　　“啊，是这样吗？”浮竹立马担忧起来，提议道，“要不请卯之花队长去你家里看看？”

　　“哈哈，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早上听空鹤说那小子已经好了，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海燕摊摊手，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拍拍衣摆站起身来，“好了，我也该回去工作了，队长要记得好好休息啊！”

　　闻言，浮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正想着该反驳什么，却张嘴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你看你看，”海燕伸手递过来一杯水，狡黠地笑了笑，“所以啊……队长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海燕……”

　　浮竹抬起头来，看见海燕正转过身去。男子的背影被天光晕染出一片透明的光晕，他就那样站在明亮的光芒下，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顿了顿，他又回过头来，咧嘴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队长，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因为我已经找到……都所说的答案了。”

　　＃＃＃

　　海燕找到葵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葵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海燕，站在门口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接受了他出去走走的提议。

　　夜晚的瀞灵廷宁谧祥和。错落的树影下，波光粼粼的池水在身上打落耀白的光亮。

　　“那个……海燕前辈有什么事吗？”见海燕迟迟没有开口，终于还是葵率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海燕似乎有些困扰，使劲抓了抓自己的黑发，眼神游移着，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猛地低下头，目光灼灼地望过来：“葵，我决定和都……”

　　“是要结婚了吗？”

　　还未等他说完便有一个声音插了上来。海燕骇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动了动嘴唇，却只能发出一个单调的短音节：“不是……”

　　“哦，那就是要订婚了吧？”葵歪着头，仰起脸来朝着他笑，语调轻松愉悦，带着隐隐的天真。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唰”的转过身去面朝着宽阔的湖面深吸了口气，“嗯，我一直很看好海燕前辈和都前辈哦！在葵的心目中，你们可是最完美的一对呢！海燕前辈是个好人，都前辈又是我最憧憬的女性，所以……”

　　说到这里，她缓缓扭过头来，湖光映照下的笑容隐约显得有些不太真实，然而那双墨绿眼眸却明亮得宛如皎月，“若是海燕前辈对不起都前辈的话，我可不会同意哦！不过我知道海燕前辈一定不会的！”

　　那个瞬间，原本准备好的一切话语都烟消云散。看着那双近乎决绝的眼眸，海燕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这个世间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看起来平易恬淡，似乎很好说话，然而，若是一旦决定了什么，便决计不会再回头。除了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就算最后头破血流。
　　而秋山葵，就是那一群人中的一个。

　　“那么，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抱歉先走一步了，海燕前辈。”

　　少女微微躬身，也不管海燕到底是不是还有话想说，敛下眼睑转身离开，再也不看他哪怕一眼。

　　她就这样落荒而逃。

　　葵知道，即使刚才的自己表现得再镇定，可心里却分明害怕得要命。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她明明是把海燕当作前辈那样在喜欢着的，可为什么会在听到那个人叫着她“葵”的时候满心欢喜，为什么会在预感那个人究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心存侥幸，又为什么会在说着刚才那番话的同时心痛得像是马上就要窒息死去？

　　命运这种东西，往往只需偏移那么一点，所能预见的未来便是天差地别。
　　那两个人是必须在一起的。她绝对不能让任何因素破坏了海燕和都。
　　即使那个因素——是她自身。

　　“我知道了……如果那是你的愿望的话。”

　　同年六月，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与三席神崎都的婚礼隆重举行，成为当年瀞灵廷最大的盛事。而那一场盛大的典礼，即使在数年之后，依旧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