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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5 ...

  •   临近年底,永博去了青海,发回一组很美的青海湖的图片,顺带提及永道的事情有了转圜余地,他们不久前才通过电话。普华因为同办公室一位三十出头的女编辑如火如荼闹离婚,不甚其扰,换到隔音的会议室里临时审稿子,连平日的邮件都只是草草扫一眼。
      别人离婚本是私事,但因为女编辑的先生是同社副主编,又牵连到一位约稿的女作者,结果闹得整个编辑部乌烟瘴气,一段时间人人都没好脸色。
      普华听到过去文静深沉的女编辑叉腰在楼道里破口大骂女作者“死小三”“贱女人”“不得好死”,明明与自己无关,却又无法安心工作。可能是翻稿子翻得太累了,她一边的眼皮跳得厉害,一侧肋下隐隐的疼痛比之前缓解了一些,但依然还在。每听到“小三”两个字,普华心里总会没来由“咯噔”一下。
      什么是小三?
      林果果说是介入破坏别人婚姻感情的另一方……普华却很想问,她这样的情况算什么?
      裘因是什么?她自己又是什么?
      元旦前,爸爸妈妈不约而同提起让她相亲的事,再有就是一定要与施家挑明关系,婚后的财产分割清楚,各人过各人的生活。普华何其不想,她被妈妈言辞激烈的骂过数次,叶妈妈甚至提出要带她到施家讨个公道。到底是离了,情分不在,叶妈妈再提永道也不会顾及普华的感受,总骂他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爸爸则不会,但他语重心长的背后藏着更多的无奈,一再嘱咐普华“想清楚利弊,早点把问题解决,别误了自己,也别坏了人家的日子。”
      前思后想,把手机里慰问永道的短信删除,普华终于在距离元旦前三天,鼓起勇气写了两封信。意深言钱,还是怕伤到人,封好两封信,收起写字台上废掉的稿纸,她躺在沙发上拿来那一晚永道曾经用过的水杯放在手边,闭着眼睛休息。
      她不敢预测两封信寄出去的结果会是如何,但把心里的话写出来,终于是解脱了!
      睡梦中,普华想象着自己置身青海湖无人烟的荒芜中,踏着一片圣洁的阳光滩地,迎着微风在细沙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再没有永道的痕迹,也没有过去十几年的羁绊。就像她发给永博的电子贺年卡上那只可爱的紫色贝壳,回到大海深处,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宿命的再次到来。
      永博:
      当你读到这封邮件时,我与永道早已分开了,希望你可以理解,并原谅我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实情。今年夏天,永道又找到了幸福。你问过我裘因是谁?她是我们初中时的同学,后与永道同班,现在是他的妻子。
      我好像从未正式叫过你大哥,也没请你在老地方吃过饭,希望,以后还会有机会。祝新一年一切顺利,摄影稿件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普华
      永博没有回复普华的邮件,两封信寄走了,到了元旦休假最后一天也杳无音信。
      放假的几天,普华除了陪爸爸,和妈妈吃了次饭,剩下时间都留在自己家里收拾屋子。
      储物室很长时间不进去,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进去就看到落了灰的“婚纱照”,旁边的架上是永道的书、奖杯、模型,便携衣柜里挂满了他的衣服,然后是他各个场合配搭的领带,整整齐齐摞着的鞋盒,一个都没有扔过。
      蹲下把每一个盒子都打开,拣出旧的,连鞋带盒拿去楼道里扔。书和奖杯虽然舍不得,也一一束之高阁。
      与过去一刀两断,就必须果决,普华抱着旧物,像完成某种仪式,对着漆黑的垃圾通道把代表过去的“施永道”一样样投入无底的“深渊”,关上盖子,心里没有快感,只有慢慢平复的伤感。
      销假上班第一天,编辑部里好几个同事都不在,闹离婚的女编辑也没有上班,普华拿出已发刊的几期林果果的专栏正准备看看,抽屉里的手机响了。这次不是短信,永道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要见你。”他语气很凶,鼻息沉重,像是吵架前正酝酿气势,“下班去找你!”
      “不需要!”普华一口拒绝,根本不管他什么态度,马上把手机挂了。
      几分钟后,刘燕的座机响了,说了两句把听筒递过来。
      “小叶,你老公。”
      普华尴尬万分的接起电话,尽量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叶普华,我要见你!”他嘶哑的声音比之前听得更真切,也更能感受出他在生闷气。
      “为什么?”
      “见面再说,下班见。”
      普华想说“我没空”,但想着身边佯装审稿的刘燕,只好改口说,“再说吧。”
      他的一边没了声音,过了三五秒,手机“啪”地一声不知砸在哪里,总之通话断了,嘟嘟的一串连音后恢复了安静。
      下班普华没走平时上班的线路,回了爸爸那里住,整晚都关着手机。第二天如是上班,下班哪里也不去,打车让司机送到爸爸楼下,跑着上楼,把电话线都拔了。
      她知道躲永道并不能解决问题,但就是不愿意再见他,不管他是沧桑憔悴,还是意气风发。她相信他总会放弃,在他父母得知实情之后,他没有再纠缠她的理由。
      之后,普华去了趟天津,在南开附近的小公寓里第一次见到了5岁的林博,给林果果做了新一年的第一期访谈。匆忙间成行的计划,倒让她回复了以往的工作状态,把永道的事情完全抛开。
      普华坐火车回京已是隔天的晚上,之所以多留一个白天,是想在天津散散心,顺便给林博买些礼物。林果果送普华到车站,牵着林博陪她走到月台。车开时,林博摆着小手跑着喊:“叶阿姨再见!叶阿姨下次再来!”
      回到北京,关了两天的手机里有好几条留言,爸爸嘱咐按时吃饭休息注意身体,娟娟打不通电话,少不了一通责怪,长篇大论的关心,普华看了心里暖暖的,又不免苦笑。
      给爸爸报过平安,她排队等车回家。路上很顺,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在车上听着天津时的谈话录音,偶尔会穿插两句林博跑来问问题。那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早熟,敏感,不失热情天真,普华很喜欢。
      回到家里已近午夜,院子里很静,楼上只有极少数单元还亮着灯。普华经过楼前停的一排汽车,找出包里的门钥匙。那天纪安永的车匙上挂着同样的挂饰,不知是巧合还是看错了。楼下也停着同款的别克,从侧面看很像永道那辆。
      她嘘口气,扶着扶手上楼,肋下不像之前那样尖锐的疼痛,只在抱着林博用力时突然抽疼过一次,忍一会儿就好了。
      声控灯比脚步先一秒亮起来,照着下一节台阶和普华自己斜长的影子,停在门口捡起几封掉在地上的水电单,她发现几天没回来,对门门口添了放置杂物的箱子,把进门的通道挤都比之前窄了不少。
      推开门,客厅里飘出一股弥散在空气的酒味,淡淡的,又不容易忽视。普华摸黑走到阳台上,走时开的半扇窗虚掩着,晾着的一件毛衣还挂着忘了收。回到客厅摸到墙上的开关,她去厨房检查烟道,好在一切如常,关了灯退出来,一阵风正把大门带上,“砰”的一声撞上了锁,惊得普华一身冷汗。
      她回身四顾,房间和离开时一个样,摆在茶几上的杯子水渍早干成两个圈。疑心是自己多虑了,她脱了外衣坐到沙发上,刚要喘口气,却分明听到卧室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人的脚步。普华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整个人戒备的愣在沙发上不敢动。浴室的毛玻璃里透出光,排风扇嗡嗡的转着,卧室的门终于慢慢的推开,有个黑影缓缓从漆黑里走出来。
      普华憋在胸口的尖叫因为看清他的脸,变成急促的喘息,险些软倒。
      好在不是坏人!但看清他的样子,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永道撑着门框斜靠在那里,大半张脸遮在卧室的阴影里,手指间夹着根没燃尽的烟蒂,送到嘴里深吸了一口,暗红的火点照亮了他整张脸。
      普华倒退着站起来,从能分辨感情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施永道,熟悉到令她陌生,畏惧。他眼中有过的等待,热情,猎取,玩味,戏谑都归于冷淡,像是一张无形中在她面前铺开的网。
      他安静的抽着烟,眸子很黑,头发极乱。注意到她向门口移动的步子,在她要开门前,弹掉烟蒂踩在地上,狠狠把火星捻灭。
      普华的视线落到他脚上,他正穿着的,是她元旦时扔掉的一双旧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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