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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9 ...

  •   就像普华用了两年才适应了独身的生活,叶爸爸也需要时间消化他们离婚的消息。
      普华住回了家里,一方面是陪爸爸,另一方面是安慰他。她不难看出父亲不愿言表的伤感。他一连几天没有下楼下棋,每天只是站在阳台上听广播看报纸,夜半咳嗽也重了,连周末必要包饺子的习惯都停了一个星期。
      但普华似乎轻松了很多,自从和父亲谈完,她可以在父亲面前真实表现出喜怒哀乐,即使快乐的时候非常有限。她时常走到阳台上大口的呼吸,在厨房里忙上几个小时给爸爸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叶妈妈抽空回来过,一家三口围讨论普华的未来,她少不得又要被妈妈骂。再刻薄啰嗦的训斥普华都听得下去,她一句反驳都没有,任妈妈出气。她发短信告诉娟娟妈妈说得那些难听话,偶尔也苦涩的笑笑,自嘲一番。
      不用再假装之后,普华把原来房子里四处做样子的东西渐渐收起来,统统锁进储物间,单人床上剩下一个枕头,沙发上也只是一个大靠垫,门口的鞋架上一律都是她的鞋子,连手上的戒指普华也锁进了抽屉再未戴过。
      入秋以后,叶爸爸的咳嗽有所好转,普华搬回自己的房子,但每晚和爸爸的电话还是一成不变,只是回家吃饭的次数多起来,每次包饺子的数量比以前少了一半。她换着花样讨爸爸欢心,哪怕稍稍受累也甘愿。
      妈妈去过普华的公寓几次,不是检查她的独身生活,就是拉着她说些母女的体己话。但毕竟妈妈是有了另一个家庭的人,她劝的话再好,普华都只当是听过,不会按着做。
      秋天的北京还有夏天的余热,但并不再浮躁难耐。普华新一期的杂志顺利上市,林果果的专栏反响良好,杂志社在市立图书馆搞了一次小规模的签售活动,请来当下几个顶梁柱作家捧场。
      这些公事虽然占据了大量的私人空间,但成功的分散了普华的注意,让她时时刻刻都忙碌着。唯一遗憾的是那次签售林果果并未出席,忙着论文滞留天津,还好,每个周末她会准时把新一周的稿件发给普华。
      她们的邮件往来并不频繁,林果果在最初的邮件里收敛的像个乖巧的学生,“书虫”那样似有若无的试探再也没有过。普华于是壮着胆子问她些婚姻和人生观的问题,林果果的回复并不是长篇大论,但她愿意滔滔不绝的把想法写出来与普华讨论。如此不假时日,普华对林果果的专栏有了更深的领悟,即便对林果果这个人也比以前更了解。
      林果果有很多面,并且很准确的掌握着在何时调动自身哪一面的技巧。她近乎完美的回复着读者千奇百怪的问题,继续着她的心理学课程,应付着普华这样的杂志社编辑,她还有一个五岁父不详的儿子——林博。
      时光在这年的秋天流转得格外快,可能是经历了是非纷繁的盛夏,普华心情终于沉淀下来。她开始围着父亲找出的围巾上班,坐在地铁里翻着林果果常看的《心理》。每早推开窗,照料她座位旁的小盆栽。绿意盎然的植被只剩下三两片叶子,树上的鸣蝉也没了踪影,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编辑们翻阅稿件敲打键盘的声音。不忙的时候,普华就打开电脑欣赏永博拍的照片。一跃成为当红专栏作家的责任编辑,普华的工作变得很充实,连刘燕都说,秋天后她元气恢复了不少,脸色也好了很多,有了笑容。
      日子在这样的忙碌中更迭,过去的就不会再回来。普华很清楚,哭泣也是一天,微笑也同样是一天。在整整两年里,这是普华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虽然也难免有伤感,低落,甚至潸然泪下的时候。
      ……
      小鬼的婚讯传来时,普华正撕掉办公室积着一层灰的旧台历,在新的一页上写下要做的事情。麦麦的短信刚到,彩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对同宿的朋友来说,这可谓一年里最好的一条消息。
      普华难得振奋,她积极参加大家的聚会,庆祝小鬼订婚,跟准新郎见面,参谋婚纱选择,商量操办仪式。那段时间,麦麦唐唐彩虹小鬼偶尔会留宿普华的公寓,加上事事热心肠的娟娟,六个女人凑到一起不可谓不热闹。
      普华是其中最有经验的过来人,但她从未操持过婚礼,也未参加过盛大的仪式。她与永道结婚,只是简单的到民政部门登记领了结婚证,事后请双方家人朋友吃了顿便饭而已。所以,经历着小鬼从订婚到仪式的整个过程,她也体会了一次做新娘的感觉,有心酸烦恼,但更多是快乐。
      小鬼在北京最美的季节出嫁了,伴娘里没有普华,她站在观礼的第一排,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套装,目睹着最好的朋友走上圣坛,牵上新郎的手。其余三个好朋友作为伴娘争抢着代表幸运与幸福的花束,最后却旁落人家。
      那一晚,从小鬼的新家回来,普华和衣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跟娟娟讲电话,还在回味婚礼的盛况。
      挂了电话,她无所事事的检查邮箱。彩虹承诺的婚礼照片还没有发来,林果果也不在上网。刚准备下线,MSN提示永博上线了。
      他去新疆采访丝绸之路的专题之后,两个人有许久没有碰上,连翻译的工作他都有些日子没找普华做。
      普华点开永博的对话窗口正准备打声招呼,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串文字,很长,字母加乱码,显出打字的人很着急。
      最初两句拼音她没看懂,发给永博一串问号,手机就响了。
      “喂?普华!”手机信号不好,刺刺拉拉的杂音,永博的嗓门尤其大,“你在哪呢?”
      “我……我刚参加完朋友婚礼,怎么了?”
      “永道呢!”
      “他……”普华再次语塞。
      “实验室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妈刚给我打完电话,说永道跟她要了十万块钱,上午汇过去下午就找不到人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人呢!”永博连珠炮一样质问完,粗粗的喘着气,“靠,什么破线路,这边信号不稳,普华,听见没!”
      参加婚礼的喜悦被永博一席话褪得一丝不剩,普华的心不觉往下沉。
      “妈给你打电话你干吗老不接,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永道人呢!别是让人骗了!爸血压不好,禁不住着急,你让他马上给我回家,把事情说清楚!钱是小事,人得先回去,你也是!”永博脾气上来从来顾不得客气,完全像个家长似的训斥他们,“你是他老婆,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袖手旁观,普华,你听见没!”
      “我……”普华一时百口莫辩。
      “上次永道含含糊糊跟我提过两句,我当是小事应急一下就过去了,怎么现在又弄大了!你说话啊,我问你呢!永道上哪去了,妈急着找他,让他赶紧回家,不回家也得往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他手机怎么不开!怎么搞的!”
      “好……我……我马上……找他……”普华战战兢兢的应了永博的要求,根本顾不上挂电话,直接用座机播到海英家里,从尹程那打听永道的下落。再打永道的两个手机,果然都关着联系不上。整整一晚,普华反复打了很多次,到第二天手机里依然是千篇一律的“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第二天一早,按着永博的意思,普华克服心里障碍,打电话回永道家里安抚两位老人,又请假跑到尹程单位,无论如何让他帮忙找出永道的下落。
      尹程那里隔天才有回信,给了普华一个外地的手机号码,说是永道已经联系过家里。
      拿到号码,普华迫不及待拨过去,电话通了没人接,足足响够了一分钟,才有人接听。
      “施永道!”
      他们太久没有通过话,她担心着他的安危,所以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完全没料到另一端回答的是几声轻微的咳嗽。
      像他的声音,她又不敢确定。
      “施永道?是你吗?”
      她握紧听筒,心也不觉纠了起来。
      经过长久的沉默,对方依然没有回答。
      磨光了全部的耐心,她又不得不忍下心里的矛盾与芥蒂,放软口气,恳求似的又喊了一次。
      “永道吗?”
      这一次经过了更久的沉默,在她几乎放弃时终于传来一声低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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