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银杏 ...
-
“能否换得,回答!”
方泽喝了酒,嗓音变得低迷而有磁性,他衬衫的衣领微微敞着,露出优美的肩颈线,皮肤白皙紧实,泛着丝绸的光泽。
他深邃迷人的眼,一寸不落地笼着迟星,渴望的光华,此刻一点也不遮掩,连呼吸都带着醉意,犹如一坛开了封的陈年烈酒。
迷人,又危险。
迟星几乎要窒息了。闻着方泽的气息,就已经脸红心跳,更何况此刻离他如此之近。
方泽端着迟星的后颈,指腹控着力度,大拇指轻揉着他的耳珠,温润的触感,熟练而又自然。
这小动作让迟星整个背脊都苏麻了,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回答我。”方泽用近似呓语的声音说着。
迟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方泽的气息已经将他淹没,他沉在那深湖中,无法着力,摸不到边。
“噗通。”
“噗通。”
从脉搏到心脏,持续着令人眩晕的跳动,那是心动。
慌乱间,迟星抓住书案的边缘,堪堪找回一点理智。
他哆哆嗦嗦答道:“你、你吓到我了。”
方泽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扇动着空气中的光。
像扑向烛火的蝴蝶翅膀。
“你怕我?”方泽轻声问道。
迟星屏住呼吸,不敢回答。
他看着方泽眼中的光华一点点退去,感觉到他扣着他的手一点点松开。
“抱歉。”方泽低声说道。
他慢慢起身,松开迟星,并将他扶了起来。
方泽的气息骤然变远,迟星甚至有点想主动去抓住他。
但是他不敢。
方泽不再追问,也不解释,他放开迟星,退后了几步。
迟星抓着书案边缘,低着头,心跳还是急促,他大口大口呼着气。
刚刚那种情形,简直要命。
正努力平复心情中,迟星的手忽然被人牵起。
他惊愕抬头。
方泽背着身,牵住他的手,将他往饭桌那边带。
“先吃饭。”方泽说。
迟星不知自己是如何坐到桌子旁边的,也不知自已是如何端起了饭碗,只看着方泽一声不吭地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后停箸坐在了对面。
迟星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好好吃饭,别洒了。”方泽提醒他。
“嗯。”迟星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方泽看着迟星吃饭的样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拿起酒壶,又往自己酒盏里倒了满满一盏。
“我今天见着庄邪医生了,”迟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说起了这样的话,“你若是身体不好……还是少喝酒的好。”
方泽停住倒酒的手,抬眸看他,眼尾微翘,似笑非笑:“谁告诉你我身体不好?”
迟星差点噎住。
迟星端紧了饭碗:“签协议时说你是病人,秦伯说你有痛症顽疾,庄邪医生说你不爱惜自己,难道不是身体不好吗?”
方泽眉头微蹙,似有不满:“我同你说的话你不当真,他人说的话你却记得这么清楚?”
迟星:“我……”
方泽饮尽杯中酒,款款看向迟星:“他们还同你说了什么?”
迟星放下饭碗,认真说道:“秦伯说,在岛上的日子,让我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你身上。”
说到这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迟星解释道:“他让我多关心你,满足你……”
迟星突然打住,当时听秦伯讲时没觉得,这会自己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哦?”方泽来了兴趣,“你准备如何关心我,满足我?”
迟星紧张得往后一退。
关于这个问题,他确实还没有认真想过。如果这是一场面试,他一定当场傻掉。
“从……从劝你少喝酒……开始。”
豁出去了,迟星想。
方泽低头一笑,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他果真放下酒杯。
“好,我听你的。”
迟星有点懵。
这真的还是昨晚那位将他带到崖顶让他彻夜朗读的冷血少爷吗?
方泽拿起筷子,微微起身,又往迟星碗里夹了许多菜。
“吃完它。”方泽说道,“吃完后回去好好想想,你要准备如何关心我、满足我,然后列个名录,拿来给我看。”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道:“我们一项一项执行。”
“!!!”
迟星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大大的圈套。
“我只有一点要求,”方泽细细地看着迟星,“为我朗读,每一天。”
你在岛上的每一天,为我朗读,就像从前一样。
迟星似乎有点理解秦伯说的,少爷从千万个声音标本中挑选了他,看来是真的喜欢他的声音。
“声音疗愈,我懂的。”迟星点头道。
方泽浅笑,揉了揉迟星的发顶。
迟星当场凝固。
“少爷。”门外一人唤道,是秦伯。
方泽收敛眼中笑意,问道:“何事?”
“穆先生来了,请您过去。”秦伯答道。
方泽对屏风外侧说道:“我马上来。”
“吃饱了就回去休息,”方泽起身,“记得我给你布置的作业。”
真当我是小孩吗?还布置作业。迟星心想,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我走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迟星喊道:“等等!”
方泽回头看他。
“今天……对不起,”迟星说道,“在寐林,关于我听到的声音,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所以,请你不要生气。”
方泽气笑了,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那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与我说。”
“好。”
“对了,关于那个协议……”方泽转过身子,走到迟星身边,缓缓蹲下。
他捏起迟星的指尖,握于掌心。
迟星的血液一下子又泵到了脑门。
面对方泽的主动亲近,他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还暗戳戳想要靠近。
“如果一年之后你愿意,”方泽眼中闪着光,缓缓说道,“我们可以续约。”
迟星有点懵。
所以他不光得到了这位少爷的认可,对方还主动提起了续约的事情。
幸运来得太突然。
“好。”
方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准备离开。
“等等!”迟星又叫住了他。
“嗯?”方泽俯身看他,“舍不得我走?”
迟星站起身来,说道:“白天我看到,秦启抓了一个私闯者,那个人怎么样了?”
方泽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神情逐渐冷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迟星答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这种事情,”方泽打断他,表情也变得冷漠严肃起来,“我希望你以后能避则避,他们比你想象得要复杂,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知道吗?”
迟星噎住。
秦启说得没错,他果然不应该跟方泽提这件事。
他貌似又惹到这位大少爷了。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今天本来是美好的一晚。
方泽唤道:“秦伯。”
秦伯躬身走了进来。
方泽冷声说道:“带他回去。”
秦伯:“是。”
待到迟星抬头看时,方泽已经离去了。
迟星丧气地呼了口气。
“喵——”
少爷养的那只白色猫咪从窗户跳了进来。
小猫咪往屋子里瞅了一圈,没瞧见少爷却看见了迟星,它似乎很惊讶,陡然竖起了耳朵,绿色的眼珠子变得警觉起来。
“小猫咪!”迟星跑过去,想与它打个招呼。
谁知那只猫咪起身一跃,跳到了屏风顶部,它瞪着双绿幽幽的眼,充满敌意地看着迟星。
“小猫咪,你不理我了吗?”迟星有点伤心,他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也生我气了吗?”
难道少爷的猫和少爷一样,也是如此善变。
猫咪不但没有表示亲近,反而还远远地朝迟星哈了口凶气。
一副你再过来我就要咬你的架势。
迟星有点失落,看来只有他单方面认为他们是朋友了。
“好吧,再见,猫咪。”
“这只猫脾气大得很,除了少爷,谁也不理的,你不必在意。”秦伯温声道,“我伺候了它这些年,也没见它给过我一点好脸色。”
可是,它白天明明就跟我很亲近呀。
不光跑去了我房间,还钻进了我的被窝,并且还吃了我的糯米糍。
迟星想不通。
走出屋子的时候,迟星抬头看了眼那一树绿油油的银杏叶。
到了秋天,这一树银杏染成金黄,一定会美成一幅画吧。
迟星突然想到,白天见到那只猫咪时,它的眼睛分明是紫色的,神秘的紫罗兰。
可是刚刚,它的眼睛却是绿色的!
迟星踩着院子里的白砾石,圆润的石子在足底滚动着,有一种熟悉的触感。
他回头看了眼房门上的那块匾。
“摘星。”迟星默念。
一片银杏叶飘落下来,擦过迟星的头发,迟星接住了它。
绿色的银杏叶,在微弱的月光下,像一片从久远时空飘来的蝴蝶书笺。
刹那间,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闪过迟星的大脑。
仿佛就是这个院子,仿佛是在深秋,凉风过境,满树金黄的银杏在枝头摇曳。
晨光之下,一名年轻公子衣着单薄,站在院中望着天空飘落的银杏。银杏叶打着旋,迟迟不落下来,他踮起脚,伸手去抓。忽的腰间一紧,他被人从背后抱起,叶子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身后那人将他扳过去,完完整整摁进怀里。
“我回来了。”那人将脸埋进他的长发,刺刺的胡须扎着他的皮肤,凌乱的吻落在他颈间,带着沙场的腥汗味,“此去三十有三天,又为我的阿星打下一城……”
脚下石子一滑,迟星差点摔倒。
旁边的秦伯赶紧扶住他。
迟星慌乱地往四下看去,夜寂静如斯,周遭没有他人。迟星攥紧了手里的叶子,心擂如鼓。
刚刚……那是什么?
迟星抬头看向那一株高大挺拔的银杏树,树冠庞大而茂盛,一树浓绿在月下无声生长,如沉默的见证者。
“秦伯,这株银杏有多少年了?”
“据说它有一千五百岁了,比这座庄园还要老。”
“那这座庄园呢,有多少年了?”
秦伯抬头看了眼那斑驳的屋檐,低声说道:“一千多年吧,具体年岁我也不清楚。”
迟星拽住秦伯,紧张问道:“那么,少爷,在这里住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