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酸 ...
-
凌晨两点的雨都，云湖山庄。
A区17幢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方泽将迟星塞进被窝里，摸摸他的额头，转身要离开。
“方泽，”迟星拽着他的袖子，“你别生气。”
方泽关掉灯，在夜色里很轻地亲了他一下，说道：“睡吧。”
夜色里看不清方泽的脸，迟星依旧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方泽……”
方泽走不动，只能回头看向床上那个装可怜的家伙。
他不冷不淡地说道：“睡完我就走人，还不许我有脾气，是么？”
“不是的！”迟星本来就白的脸登时就红了，他说道，“我真的不能再请假了，天亮我还得上课。”
“上课这么重要？”
迟星嗯了一声。
“不上课行不行？”
迟星摇摇头：“不行。”
他想了想，蹙眉道：“不上课的话，没学历，没能力，我什么都不会，将来怎么生存？”
方泽气笑了：“和我在一起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可以养你。”
迟星认真道：“我不能让你养。”
方泽凝眉。
迟星说道：“你养一年觉得新鲜，养两年觉得还行，养三年就会觉得我是块废土。”
方泽：“……”
迟星：“有人说过，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三个字就是，我养你。”
方泽：“谁说的这些歪理？”
迟星：“网上都这么说。”
方泽噎住，自己与迟星仿佛隔着一个代沟，叫做一千年。
虽然他一直有注意与这世界保持联系，自认为并未脱节，但是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与当代年轻人相处过了。在方泽的世界里，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养着他，承包他的所有，负责他的一切。
缓了缓，方泽严肃道：“别说三年，我可以养你到这世界泯灭。”
这个话题关乎未来，过于严肃，方泽的表情过于认真，迟星还没想过这些。
他松开拉着方泽衣袖的手，说道：“拜拜，晚上见。”
方泽见他聊到一半就打止，反倒不急着离开了。
他转而握住迟星的指尖。
就在半个小时前，这只手还紧紧掐着他的肩，指尖淬生着潮意，在方泽身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方泽摩挲着那只手，低声道：“现在就是晚上。”
迟星缩回被子里：“我说的是20个小时后的晚上。”
“你这个小薄情郎，”方泽忽然俯身靠近，“你不喜欢孑岛？”
迟星缩得只露出一张小脸了，他说道：“你说过，不管我去哪里做什么都可以，你不会要求我一直呆在孑岛……”
方泽：“若是我反悔呢？”
迟星：“你不会的。”
方泽：“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就想反悔。”
迟星：“……”
黑暗中，微妙的僵持着。
“叮——”
“咻——”
“嘀嘀——”
“嘟嘟嘟——”
有信号了。
安静了很久的手机，接二连三地躁动起来。
方泽转眼看向旁边那不怕死的手机。
迟星的心脏跟着颤了几颤，生怕手机小命不保。
方泽拿起了手机，抓着迟星的手，摁下去。
“哒。”
成功解锁。
迟星有点懵。
方泽眼皮也没抬一下，兀自翻看他的手机。
五通未接电话，一通来自班长，四通来自许教授。
许教授？方泽乜眼看向迟星。
迟星自认手机里啥也没有，坦然得很。
但是方泽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新信息并不多，迟星平时的朋友圈很简单，订阅的内容也大多与专业相关。
置顶的是班长。
[班长：迟星崽崽！！！]
[班长：这次摸底考你又拿了年级第一！]
[班长：专业科你真的考了425分！我的天啦，你太牛了！]
[班长：你就是咱班的骄傲，崽崽，麻麻爱你！嗯嘛.jpg]
方泽原本还面带微笑，看到最后一句，脸有点绿。
迟星担心地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
方泽继续查看。
一个叫“姜姜”的人发了一张照片，一只猫咪懒洋洋地斜躺一个人的大腿上晒太阳，一只手挠着它白白的小肚皮。
照片里的这只猫，方泽有点熟。
[姜姜：浪仔想你了。]
[姜姜：有没有适应雨都的天气？]
[姜姜：你是住宿舍吗？给你寄点东西，地址发我。]
[姜姜：跟你介绍过的堕落街“赵姐家的店”，去吃了吗？]
[姜姜：下个月的生活费已打你卡上。]
方泽眯起眼睛，看向迟星。
“姜姜是谁？”
迟星紧张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看了眼手机界面，松了口气，说道：“哦，石南村的大学生村官。他以前微信名不叫这个，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方泽挑挑眉：“村官给你打生活费？”
迟星忙解释：“是我与你签的那份协议，是由姜村长代办的，卡也由他保管，他定期给我打学费和生活费。
方泽不爽道：“我给你的钱，为什么要通过他？”
迟星愣住：“……”
这我没法反驳。
金主本尊站在面前。
方泽没再深究，还要继续看，迟星露出求饶的表情。
方泽视若无睹。
他翻了下，掠过一些无关紧要的，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信息发于9月14日，摸底考那天，晚上7点整。
[许一仁：在哪？]
半个小时候后。
[许一仁：看到回我电话。]
方泽垂眸问迟星：“他一直这么频繁地找你吗？”
迟星：“谁？”
方泽：“许一仁。”
迟星：“他怎么找我？我都没有存他电话……”
方泽将手机转给迟星看。
微信信息，未接电话，加起来近十条，全部来自许一仁。
迟星有点懵。
什么时候存的，许教授没收他手机的那段时间？
莫非他解开了迟星的手机密码，并存入了他自己的号码，并添加了好友？
卧槽。
什么鬼！
“我看看。”迟星来夺手机。
方泽难得的笑起来，举得高高的，不给他。
迟星从被窝里爬出来，站起来夺。
方泽揽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抱至胸前：“还有不能让我看的？”
胶着间，电话铃响了。
来电人，许一仁。
原来，抢夺间，不小心用迟星的微信给许一仁发去了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一排长长的、醒目的叹号！
凌晨三点，正常人熟睡的深夜，这位许一仁不仅看到了信息，并且很快打电话过来。
没有方泽的首肯，迟星不敢接，他眨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方泽。
方泽的脸色不太可观。
他捏着手机，用眼神告诉迟星不要出声，然后他接了电话，并调到了外音。
“喂，”电话那头传来低沉而磁性的成年男子的声音，大约是刚睡醒，对方声音有点暗哑，透着疲倦，“迟星，是你吗？”
安静了几秒钟，方泽开口了。
“是我。”
“方泽。”
世界就此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沉寂了近一分钟，对方问道：“迟星呢？”
方泽平静地说道：“明知故问。”
对方那边出现了一些其它的杂音，像是在焦躁地走动：“你把他怎么样了？”
方泽哼笑一声，依旧道：“明知故问。”
“方泽！”对方的声音激动起来，但显然也在压抑着情绪，“你敢再动迟星，我不会放过你。”
方泽笑道：“那很抱歉，阿星我非要不可。”
对方吼道：“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殿下了，你以为你还能绑着他吗？”
方泽脸色变了变，就在刚刚，他还与迟星因这个问题而僵持。
方泽闷了几秒，生气道：“这是我与阿星之间的事情！”
对方却说道：“方泽，这从头到尾就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跟小殿下无关！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迟星听得有点懵，许教授的语气，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经与方泽在一起。
这与方泽之前的推测好像不太一样。
许一仁的反应，更像是，发现自家小孩与不良青年不正当交往之后的……愤怒。
“你我之间的恩怨？”方泽握紧迟星的手指，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抱歉，你算老几？”
对方的声音在颤抖：“方泽你会后悔的。”
方泽不以为然，反而激他：“躲躲藏藏，阴魂不散，你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他继续说道：“迟星在我这，想找他，就来见我。”
说着，方泽在迟星手背亲了一口，牵嘴笑笑：“宝贝，快睡吧。”
这句话，连带亲吻声，顺着手机传到对方的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死亡的气息。
迟星差点被呛到。
“敢不敢来见我，”方泽继续说道：“在我回孑岛前，你还有三个小时。”
对方似乎很惊讶：“你不在孑岛？你竟然敢离开孑岛！”
方泽笑笑：“我为什么不敢？你对我、对孑岛是有什么误解么？”
对方说道：“离开孑岛你什么都不是。你是被禁锢在孑岛的罪人，你身上背着千万亡魂的罪孽，你的真身永沉湖底，你离不开孑岛，你若是离开孑岛，你会……”
方泽打断了他：“少罗嗦。云湖山庄。”
方泽说完，挂了电话。
迟星看着黑掉的手机，才反应过来，方泽刚才约了许一仁！
相比这个，另一个话题也让他担心，他问道：“离开孑岛你会怎么样？”
方泽话语间带着酸：“睡完就走的人，还关心我做什么。”
迟星：“……”
方泽打开灯，走进衣帽间，不一会，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一套与他身上的同款，是给迟星的。
迟星被他摁着脑袋穿上了那件衣服。
“夜里凉，多穿点。”
“其实……我不冷。”迟星小声说着。
“不，你冷。”方泽说着，又给他找了条围巾。
迟星：“……”
似乎有点多了。
九月的雨都系围巾，这是什么操作，是要出门吗？
方泽又从冰箱里取出来一大瓶鲜牛奶、一盒水果以及一些零食，还有两个高玻璃杯。
方泽将牛奶倒在玻璃杯中，奶白的牛奶顺着杯壁流入杯中，散出浓郁的奶香。
“过来。”方泽朝迟星偏偏头。
迟星走过去，方泽将一杯牛奶递到迟星手里，将杯口送到他嘴边。
“喝掉它。”
迟星扑棱着长长的睫毛，看着方泽，随后听话地喝了起来。
咕噜。
咕噜。
迟星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方泽看着他，满意地笑了。
他抬手揩了下迟星嘴角沾着的奶渍，指尖又在他唇边轻拂了几下。
迟星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方泽笑道：“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经逗。”
他又挑了几颗品相不错的圣女果，往迟星嘴里塞。
迟星一一接了。
迟星含着满口的果子，问道：“大半夜的，为什么投喂我？”
方泽笑道：“等会要出门，怕你中途饿。”
“可惜某个小朋友吃得太慢了，看来还得备点放包包里带着吃。”说着，他找来迟星的背包，又去冰箱与橱柜里扫荡了一圈。
装了大半包回来之后，却见迟星已经将最后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
“怎么一颗都不给我留？”方泽说道。
“啊？”迟星正将那最后一颗咬开，粉白的腮帮里鼓出个小鼓包，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了，要不你吃点别的？”
暖暖顶灯下，少年像一颗鲜美的果子。
樱红的唇，比圣女果看起来更好吃。
方泽眸光微漾：“不，我就喜欢圣女果。”
迟星露出一副那能怎么办都被我吃完了的表情。
方泽已倾身过来，低头撬开皓齿探入迟星的唇。
果肉丰盈的新鲜果子在唇舌间传递，又酸又甜。
方泽敛住半眸春色，捧住迟星的脸，转为深吻。
这果子吃得，代价有点大。迟星舌头麻了，头也有点晕。
许久之后，方泽松开一点，抵着迟星的额头，低声呼了口气：“嗯，有点危险，为了抢你半颗果子，差点将自己喂给你了。”
正当此时，窗处涌来一股奇怪的气流。
房中的杯盘、灯具都颤抖起来。
方泽轻笑一声：“来了。”
他将背包往迟星身后一套，随后拥着他连退数米。
巨大的落地窗轰然碎裂，玻璃渣向两人飞溅而来。
方泽伸手一挡，一股旋风从掌中生出，将那满天飞的玻璃渣轰了出去。
连带着轰出去的还有一个破窗而入的黑色身影。
迟星在这瞬息的变化中屏住了呼吸，他伸着脖子想去看窗外。
方泽却掰回他的脸，吻了下去。
他说：“看我。”
那黑色身影被轰出室外后，在夜空中连翻几个跟头，最终稳稳地落在了落地窗外的大榕树上。
黑色的、高而挺拔的身影，手里执着一把大黑伞。
云湖山庄的夜，在他身后蔓延开来，像老电影里危险来临之前的预言。
灯、玻璃、还有镜子，在这冲击下碎成了混乱的光影。
暗夜里，黑衣人惨白的脸上，一双眼发着红色的光。
那眼中甚至要流出血来，死死盯着混乱之下接吻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