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岛》苏门小学士

11、幻影

　　“砰！”一个巨大的隐形结界，从明堂内生长出来，并迅速将整座建筑包裹进去。
　　如梦幻泡泡一般，将湖水与明堂完全隔离开来。
　　明堂中的人，被很好的保护起来。
　　这是来自神的庇护。

　　迟星跪倒在神像前，脸贴着地面，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再也挪不动一寸一毫。
　　地面在震动，耳膜震痛，空气中刺耳的噪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向这里涌过来，数量极其庞大。

　　这不是迟星的幻觉。
　　镜湖湖底，无数个风暴正在形成。
　　数不清的银色鳞甲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集结成群，从四面八方而来。
　　它们成千上万，铺天盖地，如水下汹涌的鱼群风暴，形成一股股强大的银色漩涡，以极其凶悍的杀伤力向明堂涌去！
　　它们目标明确，嗅着气味而来。
　　它们要将明堂上那个年轻人撕成碎片。

　　迟星用手肘支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可很快又跌下去，徒劳无功。

　　恍惚间，一道白色幻影从神像身上飞离出来，拖着炫丽的光彩，若天外飞仙。
　　整个湖底被这道光彩照亮了一瞬。
　　如流星坠落，耀眼，而夺目。
　　迟星看呆了。
　　他想起上岛那晚，在湖边所见到的那一束白光。

　　白色幻影周身虚无，如光如雾，没有实质的形体。
　　他落在离迟星两米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是神吗？”迟星有气无力地问他。
　　幻影没有回答，他偏头静静地看了会迟星，如一团随时会消失的光雾。
　　迟星动了动手指，想要去触摸那道幻影，可是他抬不起手。

　　幻影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他伸出手，以极至温柔的方式，捧起迟星的脸。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幻影接触到迟星的那一瞬间，他虚无的身形开始一点一点幻化成实体，从手指，到身体，到脚，再到脖子……
　　他在逐渐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体。

　　迟星惊异于这变化，这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当幻影那漂亮的下额线逐渐显现时，一只温软的手遮住了迟星的眼睛。
　　“闭上眼睛。”
　　那人的声音温柔无比。
　　迟星本能地听从了他的话，在他的掌心，乖乖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将迟星整个抱了起来。
　　迟星落入一个真实的臂弯。

　　明堂之外，银色风暴正呈漩涡状席卷而来。
　　受这力量波及着，殿内原本就腐蚀严重的墙体，开始大面积剥落，簌簌往下掉。

　　就在风暴即将冲破结界的瞬间，迟星听到那人吐出一字。
　　“止！”
　　如同军令一出，令止则止！

　　风暴骤然停止，悬停在明堂四方空中。前一秒还来势汹汹，转眼间，如同被抽走了能量似的，碎裂成了千千万万个鳞甲，“哗哗哗”掉落在地。
　　碎片堆砌在地上，迅速重新排列组合。
　　很快，它们变成了一个个银甲骑兵。
　　一群只有盔甲没有肉.体的银甲骑兵！

　　“锵！”所有银甲骑兵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
　　跪向那个向他们发布命令的主人。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
　　他们的肉.体早已腐烂，白骨早已消蚀，他们没有身体，没有生命，他们守在这镜湖湖底千千万万年，如曾经发过的誓言一样，生生死死为这座城池而战。
　　对主人命令的绝对服从，是他们唯一的信念。
　　即便，他们的本能是去撕碎主人怀里的那个人。

　　“殿下！”银甲骑兵的外围，一个浑身像海藻的高大不明生物跪拜下去。
　　这正是掀翻船体、将迟星拖下湖底的那个黑影。
　　“下次再自作主张，我将你永世困在神龛之下！”
　　“殿——下——”黑影重重磕在地上，匍匐长跪。
　　“该讨要的债，我会亲自去讨。他是我的人，从前是，今后也是，你们伤害他，就是与我作对！”
　　银甲骑兵们发出模糊不清的“嗡嗡”声，他们不能说话，无法表达，只能借此发泄。

　　“散！”
　　他们的主人命令道。
　　银甲骑兵接受指令，纷纷解体，化作鳞甲碎片，消失在湖底。

　　好险。
　　那人吁了一口气。
　　诺大的明堂内，只剩下他与迟星两人。
　　他依旧捂着迟星的眼，少年过分乖巧，没有一丝反抗。

　　实际上，迟星早已经懵掉。
　　虽然他被遮住了眼睛，但是神像、殿下、爱人、讨债，这些天方夜谭一般的词，已经将他刺激得傻掉。

　　“对不起，我必须抹除你在水底的这段记忆。”那人轻声问道。
　　“为什么？”迟星问道。
　　“我不想以这副面貌见你，在我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你不必知道这些。”
　　“你是谁？”迟星问道。
　　那人轻笑一声，在迟星耳边温柔说道：“我是你的爱人。这一点，你不必忘记。”
　　迟星浑身的毛孔瞬间紧缩。
　　“对不起，”他将一个消忆咒点在迟星的额头，“睡吧，醒来后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是神的咒语，如春风化雨般的甘霖。
　　迟星的意识很快陷入一片混沌，而后彻底昏睡了过去。

　　睡着的迟星如一只安静的小动物，一如当年睡在他枕边的模样。
　　十八岁的人类少年，如同一张干净的白纸，温顺无害。
　　他轻抚着迟星的脸，想像着他在清晨微醺的阳光中醒来的模样，想像他会用那双澄澈的眼看着他，笑着对他说，早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这一次，他在他年少无邪时就已经遇到了他。
　　剧烈的疼痛如约而至，他痛到痉挛，浑身颤栗，却也早已习惯。
　　他将臂弯里的人儿拥得更紧了。
　　这个人的呼吸、他的声音、他鲜活的心跳、他每一寸肌骨……他曾经都熟识无比。
　　他曾经沉沦于此，以后，依然会沉沦于此。
　　就像宿命一样。
　　“忘记过去。”
　　他托住怀中人儿的脸，满目深情，喃喃说道：“让我们重新来过。”
　　世界如此安静，他不想再隐藏，他想吻他。

　　*
　　迟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保姆车上。
　　车子飞速行驶着。
　　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车里弥漫着好闻的香氛，他躺在一整排座椅上，身上盖着加热毛毯。

　　“我怎么在这里？”迟星揉揉太阳穴，头昏脑胀，鼻音很重。
　　“不然你在哪里？”穆尘笑道。
　　“我不是掉到水里了吗？”迟星问道。
　　“你是掉到了水里，不过秦启水性好，很快就将你救上来了，你昏睡好几个小时了，怎么样，有没有好点？”穆尘说道。
　　“原来这样，”迟星有点懵，他拍了下驾驶座上秦启的肩膀，“谢谢你。”
　　秦启不自然地笑笑，朝后摆摆手。

　　迟星裹着毯子缩回座位上，越想越觉得脑中一片浆糊，他完全记不起落水之后发生的事情。
　　迟星翻出背包，还好，方泽送他的钢笔还在。

　　车子进入大云山隧道之后，穆尘将秦伯交待的帽子、口罩全部替迟星戴好，末了，还从衣兜里取出一副墨镜，扣在了迟星鼻子上。
　　他打量了下自己的作品，摸摸下巴：“是不是有点过了？”

　　“为什么要捂成这样？”迟星从口罩后发出声音。
　　穆尘笑道:“你被盯上了。”

　　很快，迟星明白什么叫做被盯上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这一章竟如此短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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