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7、血腥安吉（上）

　　“班长，27号的那个晚会，是为了庆祝你们的文化里那个叫做「过年」的东西吗？“
　　“钟班长，「年」真是吃小孩的怪兽吗？“
　　“钟归钟归，再仔细讲讲饺子的故事吧！“
　　“归归，我先问的爆竹！”
　　“归姐姐，我想知道「福」为什么倒着贴呀？“

　　第五区（学院区）第一中学实验一班，黑发黑瞳的女孩被肤色发色各异的学生围了半圈。少女靠在教室窗台旁，眉飞色舞地解答人群的问题。

　　钟家祖祖辈辈都扎根在中国，是有些影响力的书香门第，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随新联合政府一起迁入地下岩石圈。
　　钟归作为钟家的第一百七十二代传人，按照族训，必须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然对古文化（尤其是自己家门的古文化）了如指掌。
　　钟归十分敬重长辈，妈妈和姥姥说的话，她向来是谨遵慎行。但妈妈姥姥说的那些什么“名门之后要端庄大方像奥德莉女士一样威严高贵优雅自持举止得体”之类的话，她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不，小姑娘今天也没「名门望族应有的端庄模样」，圆瞪着双眼，用能力召唤出一圈小火苗绕在手心，摆出凶巴巴的表情：“......嗷呜——「年」就跑过来叼走了一个小娃娃，就你这么大的......”
　　她本想通过表演营造出「年」的恐怖，但身旁的小姐妹却捏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笑道：“钟归，你太可爱啦，你的「年」一点儿都不可怕。“
　　“对啊对啊，吃小孩的怪兽怎么会这么可爱！“
　　“要是「年」长成你这样，谁还舍得拿爆竹赶跑它呀，肯定都争着带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哈哈哈～“

　　钟归嘟了嘟嘴，露出不满的神情。
　　她不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
　　身为因核辐射出现的1%异能人中最强大的温度系能力者，年仅12岁就能熟练控制离子震荡，引发比环境高200摄氏度的高温，该得到的形容词难道不是「凶猛」吗？更何况她还是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来大权在握，怎么能被说是「可爱」。（但无奈得很，她偏偏就生了一副可爱白净的脸蛋，还有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小鹿眼）

　　“都说不许说我「可爱」了！你们再说我可爱，我带来的饺子可就不给你们吃了！哼！“
　　小姐妹们只好夸她爱听的“你凶你超凶，全班你最凶”，才让她恢复精气神，继续趾高气扬地翘着看不见的小尾巴科普「年」的相关文化。直到预备铃响，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上，暗暗期待能在这节数学课后吃上传说中好吃又富有寓意的饺子。
　　钟归也收敛起刚才的嬉笑神态，严肃地走上讲台，唤醒在待机状态的教学系统「安吉」，准备迎接两个小时的脑力恶战。虽然她从来没在任何科目上体会过什么叫“难”，但妈妈强调了很多遍，说线性代数是基础、打好基础很重要，所以她抓住课前准备的两分钟，在脑子里又过了一边昨晚预习的内容。

　　突然，钟归感觉自己的袖口被拽了一下。
　　“钟归……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什么是......「家人」？”
　　声音是同桌87-384发出的，她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钟归这才想起，班里还有87-384这位特殊人物，天生没有家人。384是政府军定向培养的「新人类」。
　　今时今日，体外繁育、人工子宫技术都已非常发达，有相当一部分人口是政府军通过生命树的人造子宫群产出的。这些人没有姓氏，没有家庭，连名字都得在通过基因稳定性测验（注：该测验与中考同期测试）后才能选择。她，384，不属于任何一个民族，没有文化认同的节日，更不拥有「家人」。

　　太糟糕了。她刚才不该提这两个字的。
　　她感到抱歉，却又不知怎么表达才最好，遂而拉住面前新人类的手，不太自然地笑道：“家人啊，就是你觉得亲近的人呐，像你的导员，你的同学，你的朋友，比如我，我们就是家人，所以......384你明年来我家，和我一起过年吧！”
　　384还是有些困惑，但想起钟归描述的春节里的各种热闹情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红色的灯笼，比起训练营里青少年宿舍的绿色墙壁，应该要温暖许多倍吧？钟归的家……肯定也洋溢着这种温暖的红色。384定定神，下了决心，回以肯定的微笑。
　　钟归得到肯定的回应后，负罪感减轻了不少，舒出一口气，看回教学系统安吉，准备上课。

　　但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这节课该讲的线性代数二维数组。
　　而是，十二区贫民窟。

　　灰色破败的砖石，城墙仿佛下一秒就要哗啦啦地碎成小石块、淹没缩在墙角吃饭团的人。
　　“啪”
　　在砖石掉下来砸破墙角的人的脑袋瓜之前，子弹抢先一步打穿了它，11mm直径的子弹进入颅腔后释放出巨大的冲力，击碎头骨，黄白色的脑浆脑脊液霎时迸发，混合着鲜血和米粒，形成深浅不一的、粉红色大理石纹路的非牛顿流体，大块大块地飞溅在屏幕上，粘腻地向下流淌。
　　广播此时以最大音量放起《春节序曲》，屏幕内外的场景竟诡异地完美契合了——喜庆的竹笛弦乐与飞溅的碎石尸块相得益彰，喷涌的鲜血与屏幕两旁悬垂的贺岁春联交相辉映。

　　噔噔噔 噔！噔噔噔 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