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67、神临

　　伊莎贝拉跟着维罗妮卡快速沿扶梯上行。因为电力系统受创，一切非必要的供电都被切断了，譬如电梯和廊道照明。楼梯间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安全出口”指示牌。
　　而墙面之外，处处泛着猩红、火光冲天，和楼里的漆黑形成强烈对比。

　　在一阵无声的行走后，伊莎贝拉忍不住发问：“我们要去哪儿？”
　　“楼顶。”维回答。
　　“啊？”伊的惊奇溢于言表，“楼顶？那么空旷的地方？很容易被摄像头捕捉到啊。虽说现在电力供应不足，但监视器还在工作呢……”
　　“你变谨慎了很多。”维笑笑，“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罢，她安慰道：“别担心，你不会有危险，暴露的只有我一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滴滴滴——」
　　尖锐的提示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维罗妮卡低头看向通讯设备，腾地蹙紧眉头。
　　“怎么了？”伊凑过来察看，“维克托？这时候打电话来干嘛？”
　　维沉吟几秒，闪到一边，按下接听选项。
　　“你在哪儿？”维克托的声音居高临下。
　　“吃错药了嘛，怎么这么说话？”伊莎贝拉小声嘟囔。
　　维罗妮卡倒是不在意，或者说，她压根没管维克托在讲什么，冷冷吐出一句：“你还敢找我？”
　　“你以为是我想？”维克托“切”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奥德莉长官的要求，她说有些信息必须传达到位。不然，我宁愿听人拉稀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哦，”维罗妮卡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所以你现在变成奥德莉的狗腿子了？不错，从始至终都是走狗，也算是把不忘初心做到了极致。”
　　“你！”维克托顿时被激怒，但马上反应过来，冷笑道，“还以为我是那个会被激将法惹毛的小鬼？等着，你很快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接着，他拿腔作调地说：“这次联系你，是为了代表绿宫方面发出警告，‘别做极端行为，后果你承担不起’。”
　　“把主人的意愿复述得很到位啊，是条好狗，”维罗妮卡讥讽道，“但是，你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
　　“你……”维克托攥紧拳头，好容易才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让你主子亲自来跟我说。”维罗妮卡扬扬眉毛。
　　“她没空见你。”
　　“那就没得谈了。”维耸耸肩，“连面都不露，一点诚意也没有，我可不想听这种不懂礼数的人的话。”

　　“呵，”维克托咧开嘴角，“早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奥德莉长官准备了第二句话，’如果你不停手，预言家就会被送到她最爱的神身边去’。”
　　维的身子猛然震颤了一下。
　　维克托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继续开口道：“哟，说到玛久达瓦就没法打嘴炮了？也是，毕竟她对你来说就像妈妈一样。”
　　“对你来说不像吗？”维罗妮卡的表情十分阴冷。
　　“像啊，”维克托干脆地承认，“但我这样公私分明的人，肯定可以大义灭亲的，你难道感受不到吗，姐姐？”

　　沉默。
　　“是你把玛久的位置告诉奥德莉的。”维罗妮卡说。这句话没有疑问语气。
　　“也不能这么说。”维克托好似从姐姐的怒火里汲取到许多养分似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得亏她主动来找我，不然我可摸不着她的藏身之处。”说着，他摆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了，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吗？为了告诉我，你马上要发动大屠杀了，想让我阻止你引发伤亡。这么一想，她其实是背叛了你呀，除掉她还算是帮你消去隐患哩。”
　　“维克托……”维罗妮卡下意识地发力，但周围的建筑物没有一点反应。她这才想起，第一区处处设有牢固的异能隔离屏障，阻挡不自然的「风」。
　　“怎么样，现在打不打算听我的警告啊？”维克托趾高气扬地问。
　　“别让我逮到你。”维的声音比南极洲还要冰冷，“不然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我就知道，又是死亡威胁。”维克托咂咂嘴，“你能想到的解决方式永远只有杀人。以前是杀一个人，现在是杀所有人……真是不可救药。”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但你猜怎么着？我早知道你不会听绿宫的话，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看你失控的样子罢了，如我所料，很有趣。”
　　“……”
　　“你就按原计划行事吧！反正，你不可能一直呆在室内。不管你走出哪幢大楼，都会立刻被击毙。”他摆出瞄准的动作，接着，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对了，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玛久达瓦已经死了。”他有些得意：“我亲自下的令。因为那个人立场不明，对绿宫来说很危险。怎么样，我对局势的判断力比你强很多吧？”
　　说完，维克托期待地盯着屏幕，想欣赏姐姐的反应，但隔了许久，维罗妮卡仍旧一声不吭，弄得他只好无趣地啧一声，总结了句“我比你更优秀”后，挂断视频连线。

　　“呃……”伊莎贝拉凑近维，想拉她的手，但维罗妮卡立刻迈开步子，让伊抓了个空。
　　“那个……”伊犹豫不决地开口。她没太搞懂刚才的状况，但能感受到维遭受了某种打击，想去表示安慰。
　　然而，维罗妮卡没给伊这个机会，自顾自地开启了话题：“我一直不信神。”
　　“嗯？”
　　“高于所有人、洞悉一切、掌控所有、却从不露面，这种东西可能存在吗？”说罢，她站住脚，转头看向伊莎贝拉。维的面容在黑暗中不甚清晰，分不清带的是笑意还是哀伤：“但现在想想，这描述的不就是奥德莉吗？”
　　“什……？”
　　“原来她就是那个一直讲悄悄话的神。”维恍然大悟地感叹。
　　伊没听懂这些话，只觉十分担心语者的状态，于是再次靠近维罗妮卡，试图去握她的手。
　　这次，维没有躲开，任由伊握住冰凉的掌心。她定定地望着伙伴的脸，不知是在呓语还是交谈：“我小时候觉得，如果自己能出生在奥德莉那样的家庭，一定会成长为比她更好的人。”
　　伊将手握得更紧了些。但维好像什么也没感受到似的，继续专心地自白：“长大以后我明白了，我需要的不是出身，而是机会，如果我——十二区——每个城区的人都有机会进入‘第一区’，如果「门」不存在，那……”
　　话语戛然而止，维罗妮卡陷入沉默。片刻后，她望向血色的天幕，问：“你觉得我会比奥德莉更好吗？”
　　“嗯？”伊愣住了。
　　“哈哈，怎么每个人都是这种反应？”维轻轻抽出手，抖抖肩膀，转身道：“我没事了，继续走吧。”
　　伊莎贝拉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又回到无声行走的状态，很快，天台的入口出现在视野中。眼见维马上就要走入那个方格，伊终于忍不住了，问：“维克托是什么情况？”
　　“走狗换主人了而已。”维淡淡地回答。
　　“玛久达瓦是谁？和你母亲……”
　　“一个神棍罢了。”维打断伊。
　　“那……”伊莎贝拉迟疑半天，还是问出了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我们还是要出去吗？维克托说的不像是假话，万一有重兵在等待……”
　　“是真的。”维罗妮卡笃定地下结论，“他一直想让我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肯定会付诸行动。”顿了顿，她纠正道：“出去的只有我，不是我们。”
　　“那这样做不就是自投罗网？！”伊急了。
　　“对手不过是个半罐水，你怕什么？”维罗妮卡笑道，“想对付他，有的是办法。”说着，她打开电子屏，拨通一条专线。

　　“喂。”接听的声音无精打采。
　　“帮帮我。”维说。
　　“我还能帮你什么？我已经输了，没法胜过奥德莉……”对方的语气越来越颓丧。
　　“我也是。”维罗妮卡说（听到这话，伊非常吃惊，这是她第一次见维示弱），“但有你的帮助就能赢。”
　　“……”
　　“奥德莉做错太多事了。”维的声音铿锵有力，“帮帮我，纠正她的错误。”
　　“……你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在绿宫大楼的顶层，马上进入天台，你能让我出现在所有城区的大屏幕上吗？”
　　“你要做什么？演讲已经没用了，维克托抢占了先机。”
　　“没打算那么做，我不擅长说漂亮话。”维说，“我只是想帮南丁格尔，以及所有被奥德莉滥杀的人报仇。”
　　长久的沉默。
　　终于，电波送来闷闷的回答：“可以，但之后我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这样就够了。”维舒出一口气，轻声道，“谢谢。”
　　通话结束。

　　“解决了。绿宫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我，会引发恐慌，现在只需——”维转头看向伊，发现她脸色煞白，顿时意识到什么，内心大呼不好。
　　“南丁格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