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55、神谕#0003

　　脑子疼得像是要炸裂，体感温度似乎也因为这股剧痛变得更高，再加上全脸面具的束缚，不适感深上加深。
　　杰奎琳强压着停下来修整的欲望，一面用力揉按太阳穴一面前行。

　　五分钟前，她接到了加密专线的来电：“收到白鸥的求援信息，对上灾星了，我马上调派军队来支援，你准备一下接应。”
　　“感谢好意，不过这里不需要支援。”杰毫不犹豫地答复。
　　对方沉默了相当久才开口：“你确定？”
　　“嗯。”杰奎琳果断地说，“和人打交道可是我的专长，你忘了吗？”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再说了，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我因此发生不测，也能趁机稳定绿宫好些人的心神，成败都不亏嘛。”
　　啪。
　　电话突兀地挂断，来电者的不悦显而易见。
　　杰奎琳微微一笑，转过身，开启「探测」。

　　在最初意识到这项能力时，杰奎琳百般不解，甚至有点恼怒，不明白“新人类雷达”这种鸡肋的“超能力”（还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副作用）到底有什么用，哪怕是进化出矿石雷达都比它值当。
　　而事实证明，人类还是比矿井有价值些的。这项能力总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有时甚至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比如现在。

　　走了快十分钟，寻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内。
　　杰奎琳深深吐出一口气。大脑爆炸般的剧痛终于能结束了。

　　目标人物笔直地挺立在十几米外，正与挨山塞海的人群对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目标身旁还有另一个醒目的存在——一名四肢不自然地伸展且定格的少女。

　　看来正是时候。
　　“维罗妮卡。”声音被微型变声器处理后发出，质感如金属坠地般沉重。
　　人们一齐望过来，警惕地打量这位忽然来客。独有维罗妮卡毫不惊讶，好像早已预料到似的，打招呼一样对面具人点点头：“来了啊。”她侧过头看向其身后：“来了多少人？”
　　“就我一个。”
　　“一个？”维罗妮卡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转头看向卡丽莎，“看来你是弃子了。”
　　卡丽莎无暇回应。她正竭尽全力和充斥着全身的痛感做斗争。挣扎之余，卡抬起头看了来者一眼，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困惑表情。

　　“一对一才公平嘛。”面具人开口道，“收手吧，维罗妮卡。”
　　“噗，就这样跟我对？”维罗妮卡嗤笑一声，“上等人，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十二区，不是第一区。你的旨意不会被当做神谕奉行。”
　　“你误会了。”面具人说，“不杀她，本就是神谕。”
　　“哦，真是神谕吗？”维罗妮卡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么是来自哪一位神呢？毕竟你们上等人里被称为神的太多了。”
　　“十二区的神。”
　　维罗妮卡的表情凝固了。她紧盯着面具人看不出表情的假脸，逐渐皱起眉头。片刻后，再次开口道：“我从不信神。”
　　她的语气里已没有刚才的轻佻，极速降温，透出丝丝凉意：“就算相信TA的存在，对这种把资源送给蠢货——”她用余光瞟了卡丽莎一眼，再收回眼神继续注视不速之客，“却让强者一无所有的睁眼瞎，我也绝不会相信TA的判断力。”
　　“你说得对。”
　　让维没有想到的是，面具人立马给予了肯定。
　　“神的决定总是违背人性。”面具人说，“让至亲无端惨死，亲密组织分崩离析，挚友的头颅在一米外炸裂。”
　　维的脸色刷的黑了。她勾动左手手指，平稳的气流忽的凝成疾风、剑一般地朝面具人刺去。隔热服上出现道道裂痕，割伤与烫伤的痛楚一齐袭来，但面具人没有畏惧的意思。
　　她继续开口：“神只能定好结局，而人会创造结局。”
　　裸露的皮肤急速泛红，被灼伤的痛感进一步送达神经，她的语气却越发平静：“不是吗，维罗妮卡？”
　　维怔了一下。
　　“当命运让枪口对准你的眉心，依仗人的作为，就能保住你的性命。”低沉的嗓音落入风中，被制造出层层回响，真的有了神谕的韵味。

　　气流倏地静止。
　　维罗妮卡走到面具人跟前，定定地看着她的假面，像是想用眼神的力量穿透这层掩护。
　　“那时候是你救了我？”她低声问，“黑羊被大清洗的那次，是你把我捞出来的？”
　　面具人不语。
　　“哼。”维罗妮卡冷哼一声，挥动右手，释放了困住卡丽莎的风。
　　“两清了。”她背对着面具人说，“没有下次。”语罢，她提高声调，面向瘫倒在地上咳嗽的卡丽莎：“至于你，伪善的小公主——”
　　卡丽莎由于脖子被紧勒过，喉咙疼得要命，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发出，只能抬头望向维罗妮卡以做回应。
　　“别再出现在十二区，尝试引诱我的人变得软弱，不然我会让你再也露不出那恶心的虚伪笑容。”
　　丢下这句话后，维像风一样，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十二区与一区之间的路程从未显得如此漫长。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视野里仍旧只有无尽的黑色，看不见一点光芒。
　　杰奎琳已经取下面具，正专注地在电子屏上撰写报告。
　　卡丽莎裹着杰的羊毛大衣，手握温水杯，盯着悬浮车的前座后背不住发抖。看见神秘来客的真面目时，她没有感到惊讶。派八面玲珑的“老油条”来救援，意料之中。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杰奎琳腾出左手，轻柔地拍了拍卡丽莎的肩。
　　卡丽莎缓缓转头看向杰，张嘴道：“……”
　　“什么？”杰凑近她的脸。
　　“我不是害怕……”
　　“嗯？”
　　“我是愤怒。”卡丽莎声音虚弱，但内里透着一股决绝，“以前我一直认为，黑羊是可以教化的，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而已。好生交流后就能达成和平。”她咽了咽口水，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脖颈受到的伤害没有减轻多少。但她仍旧坚决地继续陈辞：“今天我彻底明白了，那就是群神经病。”
　　眼里的怒火弥补了她被创伤压制的声音中的怒气：“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亡命徒，颠倒黑白、不分是非、毫无善恶观，对白鸥——对所有有良知的人，危害太大了。”说完，她像宣誓似的，一字一顿地说：“一定要铲除才行。”
　　杰奎琳沉默许久，开口道：“奥德莉一定会支持你的。”
　　卡丽莎点点头，轻声说：“我会加油的。”而后裹紧大衣，靠在杰奎琳的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叮叮叮。
　　速溶咖啡已经见底，握匙的女人却还在不住搅动。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画面里休憩的少女，片刻后，停下手，低头望向杯中，方才被搅出的漩涡迅速消失，水面重归宁静。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奥德莉长官！”办公室大门伴着急促的呼唤声开启，奥德莉转身看向声源。
　　来人匆匆闯入。在确认这里只有总政一个人后，他关闭大门、谨慎地完成三重加密，而后走到奥面前、庄重地敬了个军礼：“确认了，情报无误。”
　　“哦？”奥德莉又开始搅动液体，“那就有意思了。”
　　汇报人再次扫视四周以确保空间足够私密，但怎么看都不放心，最后前行几步，走到奥德莉跟前，俯至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需不需要现在就行动，以绝后患？”
　　“再等等。”奥德莉对监控画面里护着少女肩头的同事昂起下巴，“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