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26、路漫漫其修远兮

　　“啊，就这？”伊莎贝拉蹙起眉，“这算什么礼物，明明是我自己争取到的。”
　　“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文森特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伊，“你知道现场有多少人反对吗？我可是为你犯众怒了哦。”
　　“别说这么矫情的话行不行？”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晋升了对咱们的合作有好处，别把公事变成私事。”
　　“哈哈，我倒觉得我这么做更多是出于私人感情呢。”
　　“行了别贫了，放我下来。”伊从文森特怀里挣脱。
　　“怎么了？”文问。
　　“到咱俩的分岔路口了，我要走左边，回宿舍。”
　　“小傻瓜，我们已经是一条道上的人了呀，”文摸摸伊的头，“你现在是教官，不用住学员宿舍了，跟我一起走吧。”
　　“哦……”伊若有所思，“那我总得回去收拾一下吧？”
　　“不用，你的东西之后会有生活部的人送过来。”
　　“但我还是想回去。”
　　“贝拉，”文森特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有注意到平时学员宿舍里基本上看不见教官么？这是因为有规定，除了一年一度的甄选列兵周，教官不能随意出入学员宿舍……上面担心发生拉帮结派的事，他们对哪一方都不信任。”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说：“那好吧，我们一起走。”
　　文森特点点头，牵起伊莎贝拉的手，朝右边拐去。一路上，文的嘴就没有歇过（看来他真的很兴奋），止不住地描绘做教官的好处。
　　伊耐心地听着，想从中抓取有用的信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打断文森特，问：“等等，我都是教官了，学员芯片该怎么处理？”
　　“哎，正想跟你说这个呢，”文森特笑笑，“学员成为教官后，会做一个专门的芯片取出手术。你想哪天做呀，我帮你预约？”
　　“越快越好。”伊说。
　　“那就后天吧，明天是教官的季团建日，我们得到场。”
　　“团建？”伊的脑海中浮现出遍地脱衣舞娘和各种酒杯的红灯区场景，干呕了一下，摆摆手，说，“算了，我没兴趣。我回去就冲冷水澡让自己发烧，请病假。”
　　“哈哈，”文又笑了，“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团建日的主要活动是「观赏节目」。小提示，是你喜欢的那类节目哟。”
　　“我喜欢的那类？”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讥讽道，“我喜欢的可是杀戮秀，这能看到吗？”
　　文眨眨眼，不说话。
　　伊顿感深意：“不会真的是——”

　　“啊，到了。”文打断伊，转头看向前方，伊也跟着看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忘记了刚才想问的问题。前方是一道城墙——说是城墙，不如说是庞大的艺术品。墙面不是简简单单地由石砖构成，其上均匀地镶嵌了巨大的蓝色玻璃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矮矮的哥特风尖塔。中点处立着两根罗马柱，架出一道大拱门。
　　大门里的风景更加精彩。里面坐落着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全是别墅——不，更贴切的形容是「城堡」。伊觉得这种建筑风格有些眼熟，思考片刻后，意识到这是欧洲中世纪皇家城堡的改良版。
　　好家伙，难怪要设置得离学员区那么远。这个建筑群要是被住在像快捷酒店一样的地方的学生看到，怕是要当场起义。

　　伊有些兴奋（她喜欢新鲜事物），迈开脚步就要往里走，但被文森特一把拦下。
　　“干嘛？”伊不满地皱起眉。
　　文森特不作声，走到拱门前，拿出ID磁卡举起，空中突然出现了红色显示屏。高科技产物与仿古建筑群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却显出几分冲撞的美感。机械声同时响起：「一级认证：证件识别-通过；二级认证：虹膜识别-通过；接下来进入三级认证，请输入您的基因密码」。
　　在文森特飞快地输入一串内容后，显示屏刷的变绿，传出「认证成功，文森特教官，欢迎回家」的声音。
　　接着，拱门间的空气明显地闪动了一下，在文的后脚踏入墙内的一瞬间，又再次发生了闪动。
　　竟然还有保护磁场？这么大的覆盖面，造价得多贵啊。伊一边感叹一边学文的样子进行认证，很快也进入了门内。

　　从近处看，这些建筑的欧式宫廷风更加浓重，站在每座城堡前、配备着高新武器的安保人员们活像几百年后的天外来客。
　　文领着伊走了许久才停下。伊抬起头，看到一个巨大的“1”漂浮在空中。
　　“这里是1栋——也是最老的一栋宿舍楼，”文说，“宿舍是按工龄分配的，最新的宿舍楼会给最有经验的教官使用，咱们新人就住老古董。”他一边说一边往1栋里边走，结果被四个安保人员一起拦住。
　　“文森特长官，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她通过大门安检的，但这里绝对禁止学员进入。”胸牌上写着LH85-675的男人盯着文森特（看都没看伊莎贝拉一眼），冷冷地说。
　　“呃——”文森特正想解释，却被伊猛地推到了一边。
　　“嘿！”伊莎贝拉怒气冲冲地抽出ID卡，在675眼前摇晃，“瞪大你人造的眼睛看一看，我到底是谁！”说完，她讥讽地笑道：“呵呵，体外繁殖的人造人就是低能，「Lower Human」。”
　　675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抿紧嘴唇，摆出了攻击姿态。
　　文森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为这种小事吵架。”他拍拍675的肩，说：“675，你的责任心我们有目共睹，但这一次，你确实误判了。这位是我们的新晋实习教官伊莎贝拉。你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检测一下。”
　　675沉默几秒，放松了绷紧的躯干，拿出便携型检测仪，扫了扫伊亮出来的磁卡。屏幕很快显出了结果，675盯着电子屏，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最后将目光移到伊莎贝拉身上，端正地敬了个军礼：“方才是我的失职，欢迎您，伊莎贝拉长官。”

　　伊沉默着，飞快地在磁悬浮分体式扶梯上行走（城堡内部的装潢按照第四区的标准打造，十分现代化），一层又一层，文森特根本喊不住。好容易追上她以后，文赶忙抓住伊的手腕，可怜兮兮地说：“贝拉，别走这么快，你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啊。”
　　伊甩开他的手，吼道：“去哪儿有区别吗？反正去哪儿都有人拦着我！”她咬了咬牙，声音更大了：“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我不是教官——觉得女人不可能做教官——”
　　这时，走廊里的一扇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T恤和短裤的男人走出来，语带无奈：“兄弟，半夜带女人回宿舍的事儿我就不举报你了，能办成是你有本事，但是能不能让你马子小点声，现在是凌……”
　　轰！
　　一声巨响，男人被贴到了走廊尽头的墙上，上衣被装饰用的金属条划得稀烂，身上出现了道道血污。他瞪大眼，似乎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
　　“放尊重点，我、是、教、官！”伊莎贝拉怒火冲天。她缓缓握拳，让墙上凌乱的金属向男人包裹。文顿觉不好，冲过去拉伊发力的手，拦是拦住了，但被狠狠赏了一巴掌。
　　伊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傲慢地看着文，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文森特捂着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贝拉，对其他教官动手会落人口实，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找由头让你下台吧？”
　　伊“哼”了一声，甩甩手，让金属落回自然位置。
　　文走到男人跟前，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朋友，刚刚你可能没看清楚，那是伊莎贝拉。今天是她第一天做教官，有些兴奋，所以失礼了，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见谅。”男人的脖子似乎扭伤了，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文森特回到伊莎贝拉身边，发现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伊打了个呵欠，说：“我困了，房间在哪儿？”
　　“我看看。”文打开内网搜索，找着找着就皱起眉来。
　　“咋了？”伊感觉到了不对头。
　　“呃……好像，虽然综合部的信息更新了，但生活部没有跟上，还没分配新宿舍。”
　　“哈——？”眼看伊的火气又要蹿上来，文赶紧提出解决措施：“没关系，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去随便找个地方住。”伊撅了撅嘴，默许了。

　　文森特带伊莎贝拉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目送她走进去、猛地栽到床上，而后将手指按上锁定界面，说：“好好休息吧，天亮我再来找你，一起去活动场地。”
　　“等等。”伊开口道。
　　“嗯？还需要什么吗。”文停住手。
　　“你进来。”
　　“啊？”文愣住了。
　　“我让你进来！”伊加重了语气。
　　文犹豫片刻，走了进去，但站在门口僵硬着，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迈。伊莎贝拉倒是从容得很，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样盯着他。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良久之后，伊莎贝拉“噗”地笑出声来，对文森特挥挥手：“你过来。”
　　文森特乖乖走了过去。
　　“坐下。”
　　他坐在离伊大概半米远的位置。
　　伊又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凑过去圈住他的脖子。文立刻觉得身体酥麻，想把她的手解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按倒在了床上。
　　伊跨坐在他身上。
　　“贝、贝拉？这是要干、干、干嘛？”文瞪大眼睛，脸一下像着火似的烧了起来。
　　“哼，”伊又露出了在走廊时的傲慢表情，说，“这几天连着出了这么多事，我过得多难啊，你不想好好取悦我一下吗？一个心情不好的合作伙伴可创造不了什么价值哦。”

　　文森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句话应该是他理解的意思吧？
　　天大的好事啊！虽然没预料到这种事会发生，但既然发生了，不就代表她更深地信任自己了么？那就去做，冷静地、完美地——该死，他为什么这么慌？为什么心脏的节奏像鼓点？为什么脑子快要转不动了？啊！一定是因为时间太晚，机能闭锁……
　　“噗哈哈，”伊莎贝拉戳了戳文森特烫得像是流淌着熔浆的岩石圈的脸，笑道，“文少爷原来这么害羞。”而后贴近文的耳朵，说：“我喜欢这样的你，比平时可爱多了。”
　　文森特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根。伊解开文的第一颗衬衫纽扣，立体的锁骨线条铺陈在眼前。她顺势解开一颗又一颗的扣子，在少年的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空气中之后，有些惊讶地感叹：“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文的胸肌，文立刻像是触电似的颤栗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像正在融化的奶油一样，要被伊莎贝拉揉散了。
　　伊停止了动作，盯着文发红发热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咯咯笑起来。她卡住文森特的脖子，轻声问：“文森特，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文感觉喉咙像是被灌下十斤沙一样干燥，浑身的水分都在减少，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继续发热。大脑还有最后一线理智，但声音已是万般喘息，他说：“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

　　“文森特教官，等一等！”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把手搭在文森特肩上。文有些痛苦地皱了一下眉，轻轻抖肩、把这只手送下去，露出礼貌的笑容：“有什么事吗，杨教官？”
　　“嗯，”杨教官低声说，“你西服的扣子扣岔了。”
　　文森特一愣，赶紧低头察看，之后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还有，你的头发……不太整齐。”
　　文森特又急忙抬手整理头发。这一抬，让半截手臂跑出了长袖。杨教官抓住文的小臂，惊呼道：“你的手臂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一道一道的血痕是什么！谁让你受的伤？！要不要我上报教委会？！”
　　文森特此时的尴尬是方才的十倍，他立马把手臂缩回袖子，对杨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会场是仿照古时的弗拉维圆形剧场修建的，呈无顶圆台状，但桌椅都是现代版。最底下是表演场地，周围的看台矗立了十好几层，气势宏伟。
　　伊莎贝拉哼着歌倒在座位上晃动双腿，看上去心情很好。她本来对这种聚会没什么期待，结果被文提到的「节目」勾起了兴趣。
　　说到文森特，她瞄了一眼身旁的空位，这家伙说要处理身上的「痕迹」，让她先走，结果到现在还没来。她撅了撅嘴，心想，这有什么好「处理」的，被我留下痕迹，不是荣幸么？
　　正当她在心里数落文森特时，前边的空位有人入座了。她看到了淡粉色的裙装。嚯，在这里，女人可是稀有物种，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
　　伊坐直身子，开口道：“千穗理。”
　　“唔？”千穗理回过头，看到伊莎贝拉正微笑着跟她挥手。
　　“您好，伊莎贝拉教官。”千穗理微微颔首，犹豫片刻后，说，“没想到您会和我打招呼。我还以为……您讨厌我。”
　　“嗯～”伊笑道，“那是之前的事了，人类很善变的。”
　　千穗理点头表示认可，而后掏出一张磁卡，按到识别器上，在听到「扎克教官，您已签到」的提示音后，坐上了签到位旁边的独凳。
　　“扎克连团建都带着你吗？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呢。”伊挑了挑眉。
　　“……是的，”千穗理答道，“这是我的荣幸。”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伊打了个哈欠，顺势看向门口。来宾越来越多，但仍旧不见文森特的踪影。
　　“他……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哦？又在和哪家妹子玩play么？”
　　千穗理沉默了。
　　“切，一下就猜中了啊。”伊笑了一声，冷不丁地倾身向前，抓起千穗理的手腕。千穗理抖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这个，”她指了指千穗理手腕上的三道血痕，“是他弄的？”
　　“这涉及个人隐私，您不是我的教官，我有权不回答您。”千的眼神有些躲闪。
　　“哦，难道你真有这种癖好？我还以为你肯定跟我一样，是喜欢征服的人呢，”伊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你可是笼岛千穗理前辈啊。”
　　千穗理的瞳子微微张了一下，但立刻恢复成平常。她轻轻抽回手，说：“我的意愿如何不重要。服从长官的指令，是士兵的职责。”
　　“这样吗？”伊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大家会说笼岛千穗理已经死了。”
　　“谁说的？”千穗理依旧低垂着眼睛。
　　“呵呵，这重要吗？反正她又没说错。”

　　千穗理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了入场的扎克，于是只深深望了伊莎贝拉一眼，便把头转了回去。
　　“差点就迟到了！千穗理，我的东西带了吗？”扎克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走进座位。
　　“都在这里，阁下。”千穗理恭敬地把桌上的物品推向扎克。
　　“嗯，真乖。”扎克摸了摸千的头。
　　“呕。”伊莎贝拉在身后发出嫌恶的声音。
　　“差点就迟到了。”这时，文森特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伊看着他从脖子捂到脚踝的套装，偷笑一声，摸摸文的头，说：“嗯，真乖。”
　　文一脸困惑地看向伊，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伊也不解释，吐吐舌头，转正身子，继续等待团建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