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21、翻手作云覆手雨

　　约谈的内容伊莎贝拉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即使是对佐拉，她也只说了一句「谈了一下冠军的权利和义务，校方要求保密」。
　　因为她注意到，今年的校媒和往年不同，没有对冠军进行任何深度报道，甚至会直接删除关于定级考试排位的讨论帖。她相信同学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有关定级考试的谈话都只敢低调而私人地进行。
　　官方想让她噤声。在这种情况下捅破校方那层体面的窗户纸，无异于引火自焚。

　　所幸，上面虽然不想让她出头，但也没把事情做绝（如果做绝，她也不介意鱼死网破），并未取消她的入班资格。在医院休养一个月后，伊回归了课堂。
　　她到班里时正赶上拓展训练项目，同学们都在户外运动场，教室空空如也。
　　伊环视一圈，找到那张光洁崭新的课桌后，径直走了过去，把手伸进旁边的桌肚里，想弄清同桌是谁。
　　她很快摸到了ID卡，迅速地抽出来、好奇地翻过面，看清照片后——
　　双手和表情一起凝固。

　　“伊莎贝拉？”前门响起略带惊异的声音。
　　来得正好！伊使劲把ID卡往桌上一摔，怒气冲冲地走向门口。
　　“贝拉你的伤没……”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来者的发言。
　　“文森特，你够不要脸的，我都说恶心你了你还把我俩搞成同桌？今天不揍你我就对不起自己的名次……”
　　“那你揍吧。”文森特摸了一下脸上的红印，“回来拿腕力球都能偶遇的有缘人，揍我两下应该的。”
　　伊莎贝拉沉默两秒，转过身，狠狠地说：“我是不会挨着你坐的，一会儿班上的人回来我就换位置。”
　　“贝拉。”文森特拉住她的手腕。
　　伊猛地抽出手，一脸嫌恶：“我说过，别碰我，我犯恶心。”
　　“贝拉，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不想聊。”

　　“女人注定是兵器的意思是，训练营的女性毕业后都将直接走上前线、作为列兵参与战斗，而不会像男性一样进入军衔系统、搞个一官半职，或许还能继续升迁。”
　　“……唔？”
　　“每位女性学员在成年时都会被分给一名教官，加入他的私人列队，之后就由该教官单独训练，列队成员需要负责教官的安全和生活。”
　　“……”
　　“精英班的女孩会成为列队长，管理列兵，同时，也是跟教官最亲昵的人。”
　　“哈？精英班的人会这么听话，做梦吧？”
　　“没法子不听话。还记得入学时的体检吗，有一个叫「基因检测」的项目，其中一步就是为了往脑子里放东西……”
　　“好了住嘴，再听下去我要杀人了。”伊莎贝拉做出干呕状。
　　“你还想知道什么？”文森特问道。
　　伊盯着文森特的眼睛。今天，这对黑色瞳仁里不知为何没有以往的自傲。
　　“新闻。”她说，“奥德莉女士在电话里说的新闻是什么？值得紧急联络的一定是大事吧。”
　　“的确，”文森特点点头，“是最近外面闹得挺凶的事。十二区埋在地下的核废料被施工方挖爆了，受污染的水源顺着地下管道流进了很多地方，出了很多事，不过……”他顿了顿，“事物都有两面性。”
　　伊莎贝拉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它让一些人进化了。似乎是有针对性地选择人群，但规律还没搞清楚，总之就是会让一部分人口的基因发生改变——向着更加奇妙和茁壮的方向改，但是成功率非常低，很多人在变异期间就死了。目前政府的生物学家得到的结论有，变异需要15～45天，期间，变异者的免疫力和各类激素分泌都会降到低谷，人体将处于一种非常虚弱的状态，但是如果成功……嗯，怎么说呢？就会有……超能力？”
　　“哦？”伊来了几分兴趣。
　　“比如，肌肉密度增大、修复能力增强、五感提高之类的，更超自然一点的话，目前好像已经出现了能够影响环境温度的新人类。”
　　“有点意思。”
　　“奥德莉想知道训练营有没有人出现变异的症状。”
　　“有吗？”
　　“还在查。”

　　伊抵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才开口：“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贝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文森特再次握住伊莎贝拉的手腕。这次他没有被甩开。
　　“真要站我？不当上等人了？”伊莎贝拉嘲讽道。文森特摇摇头：“思来想去，我从来就没当过上等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得对，我只是上等人的棋子罢了。”
　　“你这么说话我还真不习惯，”伊努努嘴，“前些日子你还在对着四面八方嚎‘我是最强的，我是最强的’呢。”
　　“强中自有强中手，”文森特笑道，“我再强也强不过冠军。”
　　“呵呵，别人夸我就接着了，你夸我得掂量掂量。”伊莎贝拉缓缓抽出手腕来，“你想要什么？”
　　“和你一样，我想要赢。”文森特毫不迟疑地回答。
　　“嗯哼，继续。”
　　“不是作为棋子赢，而是作为棋手。咱们这样的人最讨厌被当成工具利用，不是吗？”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策略。你在策略上很有天分，我希望你可以在这方面帮助我。”
　　“那你用什么做交换？”
　　“教官层的情报，和四区的庇护。”
　　“——！”伊莎贝拉不明显地闪动了一下瞳孔，而后低下头，咬着指甲，再次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她开口道：“具体需要我怎么做？”

　　“需要像你在定级考试时说的那样，「做荧屏情侣」。走得近才方便一起行动、应对突发状况。”
　　“呵呵，”伊笑了，“还记得那事儿呢？话说回来，我住院的时候你成功洗白了么？”
　　文森特耸耸肩，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随便动手。万一你出院后又给我加倍地拧回去，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噗。”伊觉得文今天的反应很有意思，“一个月不见，嘴巴甜了很多啊。”
　　“吸取了教训嘛，主要还是老师教得好，如果老师不满意，我还可以——诶？”文说话的间隙，伊已经凑了过来，浓密的睫毛和杏仁似的双眼离他的脸不到五公分。
　　“行。那我也表示一下诚意，这股风我帮你吹了。”她说，“我会说咱们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考试策略，是我们三人开的赌局。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为了好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文森特轻点了一下头，盯着伊小鹿般清澈的眼神，心想，能带着这么无辜的表情说这种话，看来没找错人。
　　“文森特，你刚刚说如果不满意你还可以怎么样来着？”
　　“被你这么一盯，我就忘了原本想说什么了。”他诚恳地回答。
　　“噗、哈哈，”伊莎贝拉大笑起来，“亲爱的，你可真是一个善于甜言蜜语的「好男友」啊——”她凑得更近了。

　　“娜娜，娜娜！”伊莎贝拉冲进宿舍，兴奋地抱住佐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唔唔、嗯”佐拉被蒙在胸口里，难以呼吸，只能发出沉闷的认可声。
　　伊赶紧松手把佐拉解放出来，眼里星光闪闪：“以后四区的资源咱们可以随便使用啦！”
　　“啥？”佐拉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缺氧产生了幻觉，“为啥？”
　　“我、要、跟、文、森、特、公、开、恋、爱了！”
　　这几个字像降落的冰雹，一下子把佐拉砸清醒过来。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感同时涌现：“文森特？”

　　嗡嗡嗡嗡嗡——
　　智脑发疯似的振动起来。佐拉抬手察看，发现自己收到了很多「您被提到」的提示，在一个叫【牛x！三口之家的赌局，反转再反转，比悬疑片更好看】的话题之下。这个话题的置顶是一张照片，伊莎贝拉和文森特的拥吻，看上去像是自拍的角度。

　　“对呀！就你之前老夸的S级嘛！虽然个人能力被咱们吊打，但他的资源还是很值得一用的！”伊莎贝拉的语气带着自豪和殷切的希望，像是想讨要夸奖。
　　佐拉心中已有三分怒火，但忍住没有发作：“那他的人品呢？你忘记定级考试里他对你我做的事了？”
　　“嗨呀，那个啊，”伊莎贝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觉得很正常啊，为了赢不择手段嘛。话说回来，不就是因为他能想出那些计谋，才配做咱们的队友吗？”
　　佐拉哽住了。她此时想不出新的理由反驳伊，但又无法驱除内心愈演愈烈的不适感，于是开口道：“资源没问题，我是觉得这个人不太行。你是谈恋爱，又不是找合作伙伴……”
　　“有什么差别呀，都是好用就行，”说完，伊嘟起嘴，“娜娜你今天怎么这么杞人忧天的，之前我干什么你都会立刻支持呀！我还以为你听了会很高兴呢！”
　　那是因为——
　　有些话马上就要冲口而出，但佐拉硬生生把它们逼回了喉咙。“那是因为和文森特有过正面接触，对他偏见很大。”
　　“没事的啦，即使他真有小九九，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世上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人。”伊打了个哈欠，似乎有点不耐烦。
　　佐拉沉默一阵，开口道：“你以前说你一个人就可以罩住我们两个。”
　　“唔，”伊莎贝拉愣了一下，“我是说过，可是策略是要根据现实调整的，训练营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你怎么一下子对文森特这么有热情？难不成进入恋爱脑阶段了？”佐拉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伊。
　　伊的表情霎时变得难看：“这就是你对我这么做的最终评价？那你难不成进入蠢货阶段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佐拉的语气也激烈起来，“我是在担心你，你反倒挖苦起我来了？”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伊莎贝拉不满地大喊，“对这种明显有利的事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是跟谁学坏了、见不得别人好么？”
　　“你——你——”佐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让心情稍微平静一点，“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出了事不要让我给你擦屁股。”说完，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呵，可别说笑了，定级考试才过多久啊，这就忘记到底是谁给谁擦屁股了？”伊莎贝拉在身后阴阳怪气。

　　佐拉没回头，走得更快了。
　　一出宿舍楼的大门，她的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
　　我干嘛那么去激她？她蹲下身子。谁听了那种话都会生气吧。
　　但她又感觉自己是故意惹怒伊莎贝拉的，因为她觉得，在听到伊要和文恋爱的消息以后，她再也无法像往常那样面对室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