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12、小荷才露尖尖角（下）

　　伊莎贝拉毫不闪躲，带着刚才的可爱表情，单手撑着下巴端坐在椅子上。在即将接触到女孩脸颊的一瞬间，向后的阻力迫使攻击者停下了动作。

　　围观的同学过来劝架了。
　　这群多事的混账！别拦着老子扳回一局啊！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朱廉双拳难敌十几双手，在“朱哥，算了算了，都是同学”的劝说声中被连拖带拽地拉到后门，但他的怒气并没有因为物理距离的增加而减少半分。
　　“给脸不要脸！别以为这样就算了，老子在里面有人，早晚要把你先奸后杀！”朱廉疯狂地怒吼。

　　“咚！”伊莎贝拉猛地捶了一下桌子。
　　朱廉被突如其来的巨响震了一下，劝架的人也都看过去。画面再度静止。
　　少女有条不紊地关闭游戏界面，站起身，拿出皮筋，把长发挽成高马尾。而后甩甩头发，抬起头，看向朱廉。

　　朱廉没理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怎么回事？他感觉眼前像换了一个人。刚刚那个慵懒而傲慢的女同学一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恐怖气息的……杀手？
　　她的眼睛比平常亮一百倍，锐利一万倍，如同闪闪发光的钻石。
　　她像模特走台步一般，优雅地、一步一步地走近。朱廉不再像疯子一样吼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准备正面迎接这次挑战。
　　觉得势头不对的女孩开始劝阻：“朱廉，你不会真的要因为这种小事和女孩子打架吧，太没品了。”“是啊，才入学几天就和同学起冲突，这传出去对你的家族名声可不好啊。”劝阻的声音越来越多。

　　朱廉仍旧一动不动。
　　但他不动的理由和学员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他像被旧世界传说中的蛇女美杜莎盯住的可怜人一般，动不了了。
　　在接触到伊莎贝拉眼神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和大脑一起僵硬，脑海中只剩下唯二两个想法。一是：这个女人不是想争回面子，而是想杀了我。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二是：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救命救命救命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逃不掉的谁来救救我逃不掉的逃不掉的会死会死会死

　　恐惧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用脚踩住了他的趾头。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让他恐惧到这种地步。他打小就在家里接受精英训练，与很多人对战过很多次，经验丰富，向来都是施压方，而现在——
　　伊莎贝拉已经走到了眼前，朱廉的鸡皮疙瘩越起越密，他强忍着因恐惧带来的干呕欲望，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救……”

　　“你们在干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
　　伊莎贝拉和同学们一起望过去。
　　教务员来了。看来是某位多事之徒去打了小报告。
　　要是放在以前，朱廉会连着打小报告的人一起打一顿，但今天，他只觉得这个人是圣女玛利亚派来的希望天使，甚至想把玫瑰转送给ta。
　　没了伊目光的威压，朱廉的身体顿时轻松不少，他趁着同学们没往这边看，倚在墙上疯狂地呼吸、缓解压力。

　　“你们在干什么？”教务员走近案发现场，重复了一遍问话。看清男孩的容貌后，他的脸上显出一点惊讶，随后表情柔和不少：“朱廉同学。”
　　朱廉颔首：“教务员好。”
　　“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发紫，像是缺氧了。”教务员温柔地询问。
　　“啊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刚刚无聊，在练习闭气呢。”朱廉不自然地笑笑。
　　教务员愣了愣，还想问什么，但最终没开口。他点点头，转向伊莎贝拉，表情再次变得严肃：“一个女孩子，竟然当众和男生打架，这像什么样子？你叫什么名字？”教务员一边说一边调出行为记录界面，似乎是想给出什么处分。
　　“伊莎贝拉。”伊很配合地给出答案，眼神和语气再次变得慵懒。
　　教务员的手顿住了。他皱起眉，看看伊莎贝拉，又看看记录表，不知为何变得犹豫不决。
　　伊莎贝拉倒是没关注这些。她只觉得场面又变得十分无趣，希望这茬子事能早点结束，好让她回去打游戏。

　　“教务员先生，我是事件的目击者。我作证，是朱廉同学先行无端挑衅的，伊莎贝拉只是反击而已，她没有错。”又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望向发声的方向，惊呼再一次席卷全场。
　　“文森特！！！今天是四区权贵大集会吗？”
　　“他就是文森特？哦我的天，比我想象的还要帅，气质好忧郁，是我的菜耶！”
　　“长得漂亮就是好，有这么多男人争抢。如果我帅一点，是不是也会有很多女孩为我要死要活呢？”
　　“文森特？啊，这个名字，他是不是传闻中那个，评级……”

　　伊莎贝拉疲惫地抬起眼皮，同时暗自启动歌曲播放按钮。她觉得这里的人撑死也就这样了，不管男的女的，什么年龄什么肤色什么性格，带来的都是一样的无聊。
　　快点分班吧。她又一次叹息着做出祈祷。

　　文森特向众人微微鞠躬，随后站出人群，不紧不慢地说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校规教导我们的吗，教务员先生？伊莎贝拉只是奉行规定而已。”
　　“文森特！……同学。”教务员眼睛都发亮了。（嚯，这条狗长得真像人。伊莎贝拉在心里咂嘴。）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干咳两声，恢复起初的严肃声音：“那么我明白了，这件事双方各有过失。念在双方都是新生、又是初犯，此事就到此为止。请同学们引以为戒、和睦相处，不要公开引发冲突。”说完，教务员把人群往座位上赶：“走吧走吧，都散了，准备上课。”临走时，不忘打一声招呼：“文森特同学，有空来办公室找我聊聊，我跟令慈可是故交。”
　　围观的学员们都没有过足戏瘾，但又无法反抗教务员的权威，只得一步化作三步、依依不舍地回到原位。
　　伊莎贝拉除外。
　　在教务员说出“走吧”的下一秒，她就飞快地走回座位，继续打游戏。
　　在文森特经过身旁时，她盯着游戏屏幕，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声：“谢啦。”
　　文森特停住脚步，侧过身子露出微笑：“不客气。你好，我是文森特。”
　　伊莎贝拉顿住手，抬起头，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你是谁我没兴趣。我只知道你是男人，男人都是一样的蠢。”
　　文森特的笑容没有淡去，反而更加明媚了：“那你可以不把我当男人。我帮你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而是因为我们是同类。”说完，他用很轻的声音补了一句：“和那些蠢货不同的同类。”
　　说完，文森特换上一贯的忧郁表情，走回自己的座位。

　　伊莎贝拉轻敲桌面，跟着耳机里的节奏打节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变好了很多。
　　当然，不是班里人以为的什么公子哥之战、大受异性欢迎之类的弱智理由。
　　是因为，在刚刚对视的一瞬间，伊莎贝拉从另一双瞳孔里，看到了镜像般的、美杜莎之眼散发的狂热。
　　等了这么久，开胃菜都要吃吐了，终于上来第一道主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