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10、“好运来”（下）

　　“收到。请情报部和第五区、第九区紧急联络官继续保持联系，同时增派人手，联系所有区间的紧急联络官，确认其他大区是否正常。传达指令，关闭第五区和第九区的人造太阳以及所有监控系统，使用总政最高权限…...让第七区的地脉发电系统切断第五区、第九区的所有供电，用应急供电电源供给制冷系统……让有关技术人员检查备案系统和三日内当地服务器所有运行指令，汇报异常。空军立刻派出四支小队携带备用干冰液氮稳定现场，两区狙击手原地待命。部长秘书，你随我来。”
　　秘书赶紧跟上。她看着奥德莉坚定的背影，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一个成熟的领导者就该拥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心态，以及斟酌果敢的取舍。关闭发电系统和人造太阳要付出极大的成本，换成别人，怕是不仅不敢这么搞危机公关，还会磨磨唧唧地开半天会，等会开完黄花菜都凉了，可奥德莉女士就是这么有魄力、决断力和执行力。有这样的领导人，无论在哪里都叫人安心。

　　她跟着奥德莉走向信息安全部，向部长汇报了一遍情况。部长还没从刚才的冲击里缓过来，蔫蔫地回复道：“对不起，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与入侵相关的异常数据，当地的技术人员恐怕也……”
　　“无妨。”奥德莉的声音沉稳如常，“既然是十二区的屠杀录像，还有连我们都查不到的入侵痕迹，首先怀疑十二区的武装组织黑羊。”说完，她传出一个加密压缩包，“这是赏金猎人给出的已知的黑羊网络信息部人员的资料，包括黑羊头领之一维罗妮卡早年公开的代码文件，和这些人披着不同皮写出的东西。建立人工智能学习模型，找出拥有相同编程习惯的代码文件，立刻删除。十分钟内向我汇报结果。”

　　“呵，十分钟。她好自信啊，对不对？”
　　监控屏幕前的少女刚说完，周围就响起响亮的笑声。
　　这位让政府军和两区民众焦头烂额、让虽然狗腿但经验丰富的信息部部长自认无能，让奥德莉如临大敌的始作俑者，正悠哉游哉地把双腿架在桌子上，把玩着一枚扭蛋机游戏币。
　　她披着拖曳在地的黑色斗篷，颈间镂空的几何切割金属羊头熠熠生辉。

　　本人亲手写出来的东西，你觉得你的咖啡昙花部十分钟就能破解？你是不是还觉得「21天就能精通C ++」「PHP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啊？
　　还真是和你的大学园区一样愚蠢。

　　少女转过身，面向黑压压的人群，做出沉痛的模样：
　　“十分钟，这就是我们生命树现任总政的认知水平！她觉得，十分钟就可以破解维罗妮卡亲手编写的密码。各位，摸着良心说，你们觉得生命树还有希望吗？”
　　“吁——”嘘声一片。
　　维罗妮卡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心满意足地用波能力把手里的游戏币震碎成两半，朝身后抛去。
　　“叮”
　　两个半枚硬币的半角稳稳地打在金属地图上第五区和第九区的正中心。

　　众所周知，维罗妮卡不喜欢计划，只喜欢随心所欲。众所周知，维罗妮卡更不喜欢合作，最喜欢孤军奋战。
　　但凭借计划和合作走到这一步的她此刻是真的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辜负那个期许：“2199新春的第一份大礼，怎么样，还喜欢么？”
　　她对着身边发问。
　　虽然薇拉已经不在了，但她依旧改不了一开心就要朝那个熟悉的方向得瑟一下的习惯。

　　“喜欢喜欢！”
　　想要的回应传来，但却不是来自她想的人。
　　声线再像，也不是她。维罗妮卡撇撇嘴，对这个“冒牌货”颇有微词。现在她的身边是弟弟维克托 ，这个基地的现任二把手，出了名的会做人。能力不一定是一流，但拍马屁绝对是顶流。

　　“老大，依我看呐，就算那群憨鳖手里有你写过的代码，也建不出你的编程手法模型。不说书法都有圆体斜体花体楷书行书狂草了，单说你多变的编程方式，他们怕是连全局最小值都分辨不出来该用哪个。别说十分钟，半个小时都不一定找得出你换掉的.h头文件，更别说找到你入侵的物理层代码了。”维克托哇啦哇啦地吐着彩虹。
　　“你倒还是这么会说话。”维罗妮卡窝回软乎乎的椅子上，继续观看屏幕里的表演。
　　突然，她眯起眼、凑近一块电子屏。
　　这是第五区的监控屏幕。
　　画面里的驻军正拿着手摇充电扩音器大声播报：“同学们请不要惊慌，我们刚刚接到通知，智脑系统被恶意入侵、植入CG合成影像，原因尚且不明，我们现在切断了人造太阳的供电，片刻后将启动应急电源、恢复制冷，请大家稍安毋躁……”
　　两区的应急供电系统的确如他所说，很快启动，但很可惜，预言没有继续成真——它们并没有被用于制冷系统，在屏幕重新亮起的一瞬间，震天响的「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大合唱又一次席卷全区，伴随鼓点降临的还有刀尖划破皮肤的声音，以及再次迭起的哭声。
　　第五区即将被高温和恐慌吞噬，于生理于心理，这都是一个死区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维罗妮卡晃着头，跟着轻哼了两句，再次坐回椅子，露出愉悦的神情。
　　哎呀，忘记说严谨一点了。奥德莉，来的是我的「好运」，不是你的「好运」。不光是监控系统，你的应急备案系统和电源系统也被我攻破了。政府军以后所有的行动，都会在我的眼和耳之下进行了哟。这可真是一份春节大礼呀。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好运来》奏至高潮，维罗妮猛地站起，对着众人高声道：“好运来！黑羊的诸位应个景吧，讨个好彩头！下注下注，赌她手下那群憨鳖能不能在三十分钟内破解我的入侵程序，赌能的押蓝，不能的押红！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人群沸腾了。一个小姑娘站上会议桌，自告奋勇担任荷官。参会人员们立刻向她聚集。
　　“三十万A币，押红！”
　　“那我两千B币押红！我们老大可是全地下最强的黑客！”
　　“100C币□□！红！”
　　各色钱币摊在红布上堆成一座山，临时荷官不停地边笑边喊：“来来来，不要停，继续下注！老大开的局，固定1:2赔率，稳赢不亏，简直白送啊！”
　　兴奋的欢呼声和谈话声挤满了整个会议室。
　　“……我就喜欢看这群废物无能狂怒的样子，像跑轮子的仓鼠一样，无论多累都还在原地，也不知疲惫……”
　　“……早就知道奥德莉是个骗子，天天在《日间新闻》上说我们老大是屠杀平民的刽子手，结果一看数据，我们整个基地杀过的人都凑不满一首歌的时间，而她仅仅是这两年，就能剪出三首……”
　　维罗妮卡一言不发地看着同僚们互相打闹，良久之后，露出宽慰的微笑，之后使劲一拍桌，用波能力震飞会议桌上所有啤酒瓶的盖子：“喝！今天不醉不归！”
　　又一次集体欢呼。
　　十二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爽朗的笑声了。

　　维罗妮卡在人群里穿梭，接下每一杯递出的酒一饮而尽。在酒精的作用下，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幻，她好像看见了故人的轮廓，伸手去抓时人影又变成了奥德莉的模样。
　　她愣了片刻，缩回手嘻嘻笑：
　　“奥德莉……我说过，你想维持的社会制度只会限制个人的发展。你在让双胞胎做专线联络员的时候，可曾问过TA们愿不愿意做你养的狗？再看看你培养的信息安全部的「高素质人才」……到头来，还比不过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小混混」（注：不在中高等区出生的新人类没有受教育权）。你看，你苦苦维持的秩序，被我一戳就破了呢。”
　　“这一波只是开胃酒，下面该上前菜了……不知道你脆弱的小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