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月下行》维罗尼傻

4、猛将赠金锤

　　石头带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蹑手蹑脚得向黑武僧的院子潜去，快到了的时候，石头发觉院落里劲风四起，好像有人在挥动什么势大力沉的兵刃一样。

　　石头赶紧爬进草里，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又听，却没有想象当中的兵刃交击碰撞之声，好奇心起，石头加紧脚步，从角门进到了黑武僧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就被满院的劲风压得透不过起来，黑武僧精赤着上身站在院子中心，露出一身有棱有角的黑腱子肉，一对乌金锤使得大开大合，却被两名名手拿拂尘的缁衣中年胖子围在圈内。

　　黑武僧虽然看起来虎虎生威占尽优势，两名胖子却更好像游刃有余，未用全力，也不硬碰，只是将黑武僧困在圈中。

　　石头哪里敢抬头再进一步？胆战心惊地趴在草丛中观战，好在三人聚精会神，也未发现有人潜进来。

　　又斗得半晌，只见其中一名身量稍高一些的缁衣客低声向黑武僧道：“燕王名曰靖难，实则居心叵测，朝中无将，耿炳文只会防守无力杀贼，李景隆乃纨绔子弟......”

　　另一名身量矮小的缁衣客尖声道：“将军随太祖戎马一生，何必在这破庙中苟且度日？随咱家回朝平燕，就是当朝首功，那时节......”

　　一时被乌金锤劲风逼得语塞，下半句说不出来。

　　鏖战半晌，黑武僧不耐烦起来，招数一变，举重若轻，双锤竟换成了灵动一路，仗着他天生神力，招招盯着高个缁衣客攻去。

　　三五个回合只听“噗”一声响，左手锤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扫过高个缁衣客前胸。

　　高个子顿时喷血而倒，矮个子看到同伴栽倒，顾不得隐藏行踪了，尖声叫道：“胡猛！你敢抗旨？！上谕......”

　　又是噗的一声，后脑被劲风扫过，扑倒在地，眼看是不活了。

　　黑武僧将一对乌金锤背在身后，吐气开声，仰天大笑：“两个不知死活的阉狗！也配来请你胡大将军？”

　　屋顶上的几片破瓦都被震得直颤，石头躲在草丛里耳朵兀自嗡嗡作响。想抠抠耳朵，领子一紧已被人拎了起来。

　　黑武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石头身后，把他像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石头虽然年轻，可是也生的健壮，但是在这和尚手里，半点也动弹不得。

　　石头喊道：“是我！你说的，饿了馋了来找你！”

　　黑武僧哈哈大笑，“那得看你够不够胆子，来！帮我把这两条死狗处理掉。”

　　说罢放下石头，拉着石头的手，来到两名缁衣客“尸首”跟前。

　　虽然和白羽一起出门后经历坎坷，惊险不断，但石头必经没接触过尸体，两名缁衣客死状可怖，石头更是不想直视，硬着头皮侧过脸来帮黑武僧抬“尸体”。

　　刚在高个子的“尸首”旁弯下腰，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一股诡异的香气扑鼻而来，眼前一团绿色的烟雾缓缓升起......

　　石头诧异地转过头，却见黑武僧中邪一般朝他扑了过来，抡起小船一样的大脚将他踢飞了过去......

　　石头一时气塞，感觉自己要被踢死了，谁知落在地上反而有种落在棉花堆里的感觉，心口暖洋洋的。

　　只想倒在地上不起来。看见黑武僧向他奔来也不怎么着急，心想死则死耳，有啥大不了的......

　　没想到黑武僧在离他还有丈许的地方停住了，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声地呕了起来。

　　石头很想过去看看，但是身上实在是懒洋洋的使不出力气，只能朝黑武僧“喊道”——

　　他自己以为是喊，其实声音很小——“你怎么了？！踢我干什么？”

　　黑武僧惨然一笑，“老子追随太祖拼杀大半辈子，躲几天清净也不行？老子就是看不惯建文身边几个酸儒，难道还会去投燕不成？”

　　说完一口气喘了半天，脸上绿气更盛，石头呆呆地问“大和尚，你中毒了？”

　　黑武僧“当啷”一声将乌金锤扔到地上，砸起一阵尘土，右手想去打石头大耳刮子，却抡了个空。

　　石头更是吃惊，刚才还虎虎生威力敌二人，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黑武僧骂了一句，继续说道：“嘿......可惜我终究只会行军打仗那一套，江湖中的内功、下毒却是不懂的，今天这二贼就是建文小子派来的阉狗，得到不知谁的授意，请我回朝平藩不成，就使着阴险手段杀我，我胡猛诛尽鞑虏，没想到竟折在自己人手里，可笑可笑！”

　　说罢刚想仰天大笑，却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石头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做个手势制止了。

　　“我怕是顶不住这大内秘药了，阉狗装死特要害我，但你却离得远些，说不定可得活命，咱俩虽未深交但我老胡看你也是热血男儿......咳咳，又一样的黑，临走前将某家的一对锤送与你留个念想吧......”

　　说罢双目微合，嘴角一丝黑血流了下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石头哪里知道，手足无措，嘴里叨念着:“我要你的锤有何用？却又拿不动。”

　　眼见胡猛将军半晌不搭话，过去试着一探鼻息，一代名将早已死去多时了。

　　石头与他只有数面之缘，但却感其豪迈爽快，禁不住落泪。

　　正伤心间，只听背后有人叹息：“阿弥陀佛！万物如白云苍狗，生前杀戮太重，也是业数使然，去吧......！”

　　石头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玑禅师已悄然伫立身后，石头心中暗骂：“这老和尚关键时刻总是玩失踪，太不靠谱了！”

　　有心嘲讽几句，怎奈毒性未解，心中懒懒不想说话。天玑将石头搀回自己房间，将胡猛的一对乌金锤悄悄放在他的枕头旁边。

　　柔声说道：“放心，你的伤势应该不成问题，我去给你配几副药，吃完就无碍了，我和胡贤弟原本同随太祖建功立业，后来我一心痴迷修佛，了断了尘缘本想做个逍遥的出家人，燕王靖难之前，胡贤弟就找到了我，他这人还是又臭又硬，表面上离开了建文，却想着暗中报效，好好的佛家清修之地几乎被他搞成了秘密卫所，念着以往共同出生入死的情分上我也默许了，现在胡贤弟一死，此地不会再得清净。你毒一解就带着他的锤下山找你家公子去吧。”

　　石头刚得几天落脚，眼看又要自己浪迹江湖，饶是刚强也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大师，我......我要这锤有何用处，我一不会武、二没有这么大力气，恐怕带着这锤走不多远呀。”

　　天玑笑着摇了摇头：“凡事自有缘法，这对锤当年杀敌无算，已有灵性，能从大将军手中传到你的手上，必有因果。望你以后能以仁义控杀器，才不会被凶器反噬。关于锤法，我只知道当年胡猛将军也不是天资绝顶、也不是偶得高人传授，唯有一勤学苦练才得精髓！带着此锤，碰到胡猛旧部，也会帮助与你。”

　　石头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服了一碗天玑配的解毒药，沉沉睡去了。

　　连续几日服药，石头毒伤已痊愈。带着天玑给的几块硬干粮，穿着寺内僧人们攒的破僧袍，亦步亦趋地离开寺院，下得山来，按着天玑禅师的建议，奔山东境内而来。

　　一路上，石头在没人的地方经常拿出胡猛将军所赠的这对乌金锤来端详，只见这对锤长三尺六寸，并没有石头想象得那么沉重。

　　在家的时候陪白羽听说书先生说那些古代英烈的武器动不动就是百十来斤，石头以为自己根本用不动呢，

　　没想到掂量掂量也就是二十斤左右，锤头各有一个鬼脸一个哭丧着脸一个笑眯眯地，从锤身至锤柄深深地刻着石头看不懂的铭文，可能是用来增加摩擦便于握住的用途吧。

　　石头试着左右手各执一锤，学着胡猛的架势胡乱抡了几下，耳边呼呼生风，感觉自己很威风，仿佛也成了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于是石头搓了两条草绳，把双锤背在后背，弄得自己也想江湖人士一样，赶路的时候一得空闲就抽出来练几下。

　　不知是石头天生力大，还是锤身的铭文有特殊功效，一段时间下来，石头竟感觉自己的力气疯长，一双锤也是得心应手。

　　只是根本不晓得什么招数要领，只是聊以自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