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星下荒野

3、冷凉3

　　我拼命努力地向上扑腾，接触空气的那一刻还未吸气，又被强迫按压进水中。
　　水底有藤蔓似的东西缠上我的脚腕，力气巨大试图将我拖拽进无尽深渊。
　　我在水中挥舞着双臂，在无尽死蓝中想要抓住什么获得拯救。我无力地开口，死水涌进我的口、鼻、耳中，似要如硫酸般将我彻底侵蚀。
　　我哭，我反抗，眼泪融入虚无，
　　死亡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冰冷的手脚几乎可以感觉到它那刺骨的目光一点点渗透血肉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撕裂开来。难熬的无助和惶恐更像这捆缚的海水，让我在生死的交界苦苦徘徊。
　　我渴望有一只手，能伸进这绝望之中，抓住我，将我拽离这苦海。可我知道不可能，因为在曾经无数遍的梦里，我一次又一次坠落至深处。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抓住我挣扎的手臂，我惊讶，眼底难以克制地浮现出希翼。
　　可这不正常，那只手的指尖狠狠嵌入了皮肉，血液在水中稀释消失。我来不及惊呼就被拽离水中，久违的空气终于涌入我的肺中，我大口喘气向四周望去，目之所及处只觉骇然惊悚。
　　我置身在血海之中，望不见海的尽头，血浪交接涌起而我周围却诡异地风平浪静。我模模糊糊地瞥见血海中漂浮着什么，还未细看，背后出现一双冰冷至极的手捂住我的眼，我又被压入水中，口中尽是属于血独有的腥味和铁锈味。
　　视野不再死蓝，是滚烫的血红，要把我彻底吞噬。
　　我忍不住流泪，仓皇无助，冥冥之中，有人轻拂过我湿润的眼角，温柔且抚慰，熟悉而陌生，我不知为何突然无措。
　　血红色海水向天际倒流，深蓝的海水重新倾倒而下，我处在红与蓝的交接间，泪流满面。
　　我从梦中挣脱睁开眼时，正躺在L曾经生活过的鱼缸。鱼缸被打破露出缺口，液体流出淌在地面，鱼缸内只剩极浅的水层。
　　我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听到远处的尖叫和喧哗，听到哭泣喧闹，若有若无，像是来自遥不可及的天堂那方。
　　我躺在这不冰冷也不温暖的浅水中，放松着身体，放松着一切。在我的心里深处，有一个我看不见的无脸小人，在痛苦地嘶吼，在绝望地嚎叫。我觉得心口很疼，疼得无以复加，可我不知如何止疼，只能任它疼着，平淡地承受着。
　　他们告诉我D的死讯时我哭得像个泪人，没人想回想起那一幕惨烈和血腥的死状，连我，也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便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再也不敢尝试。
　　没有人知道D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或者说，在这种不正常聚集的地方，死人是很常有的事，默不作声地死掉，默不作声地被遗忘，我也如此。

　　如果D没有死，他本可以离开这里去据说更远的国外深造，纵使我不舍。哪怕和他分别那天我可能会大哭，会发脾气，会耍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别扭。
　　知道D要离开的那天，我希望D永远不要走，陪我留下这里，此刻我只求时光倒流，让D永远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永远不要因我死去。
　　D死后，我失魂落魄了好久，毕竟我曾是最喜欢D的人，喜欢到不加掩饰，喜欢到D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我的喜欢。
　　喜欢，这个词，是D一遍又一遍握着我的手教我写的，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呢喃的。
　　D说：“喜欢和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情话和借口，使人砒霜也如蜜糖。”但他从不教我爱也不说理由，我如今些许明白：爱是最痛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