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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白泽辞了福官一职。
      司命拖着英招的袖子叨叨咕咕,什么“如今神仙不好找你擅自辞了职叫我一下子去哪儿招个人顶上”,什么“白泽承天地祥瑞之气生来就是要当福官的偏偏暴殄天物叫人家想当福官的人情何以堪”。英招擅用职权,从玄圃调了几株稀世神花来,才从司命星君手里抽回了袖子。
      英招匆匆赶回昆仑山,白泽的房门紧闭,青鸾搬了把藤椅坐在门口,一边守着一边绣花。
      “青鸾。”
      她微微一笑,起身道:“你回来啦。白泽没事,在睡觉呢。”
      “她如何突然回了昆仑山?”
      “如何回了昆仑山,你想不到吗?”
      英招沉默。与白泽有关的一切,叫她哭的,叫她笑的,叫她失魂落魄,叫她欣喜若狂。所有的事情,归结到一个人身上就好。
      “他们不是做了朋友吗?”
      青鸾笑道:“再好的朋友,都抵不过一个红颜。”
      英招了然:“是沧妘仙子。”
      青鸾颔首:“白泽喜欢那位,那位却喜欢沧妘。偏偏白泽采取的手段又很偏激,惹得那位雷霆大怒,就干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英招沉默了许久。“这样也好。这样,时间久了,白泽兴许就会自己想明白。”
      青鸾却是摇头。“她要是想得明白,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了。对于白泽而言,时间的唯一用处就是忘记上一次经历的不愉快,然后聚精会神全力以赴地准备下一次!”
      青鸾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白泽回家七十四天,前三十天用来伤神,后二十天用来抱怨,再后二十四天则是嘀嘀咕咕,追着青鸾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青鸾不理她,她没趣地从屋里转到屋外,再从屋外绕到厨房。锅碗瓢盆,瓜果蔬菜,望去无一不掺杂着那抹蓝色的身影。
      白泽忿忿地一跺脚,抄起菜刀切南瓜切个痛快!切完了觉得可惜,不如炒个菜吧。单一碗南瓜又嫌少,啧啧……反正厨房里有这么多菜!
      青鸾走进厨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记忆里的白泽,可是舀碗琼浆就舀不利索的人呐。此人竟能做出如此一桌喷香的饭菜……青鸾沉思一番,摆好架势,蓄起灵力大吼一声:“妖孽,从白泽的身体里出来!”
      正用勺子在砂锅里搅汤的白泽吓得浑身一抖。啪嗒一声,勺子砸了砂锅,砂锅又翻了个身,满满的热汤都叫白泽的脚喝了去。
      英招替白泽包扎伤口,手上小心翼翼,神色却颇是严厉。“我常与你们说,凡事都得小心谨慎,你们几时听了我的话?”
      白泽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一面是疼的,一面是着实委屈。
      青鸾过意不去地解释道:“你别怪白泽,这事儿是我干的。
      英招霍然抬眸,眉心蹙了蹙,迟疑着问道:“你……你把热汤浇到了白泽的脚上?”
      青鸾气得发疯。白泽怕事情再乱,忙从为什么做菜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英招听罢,神情愈发沉重。“澜瑄上神,亲自教你做菜?”
      “嗯。”
      英招喃喃:“他是个上神,却教你……”
      白泽纠正道:“我想,问题的重点应该是:他是个上神,却会做菜。”
      英招笑一声:“他生于上古太荒,天地鸿蒙初开,日月精华都不曾充盈,只能觅些活物吃,蕴蓄力量。他会做菜,不算稀奇。”
      白泽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果然是不够用心!”
      英招无话可说。
      青鸾吵着要尝白泽的手艺。白泽伤了脚,阻止不及。这一疏忽,却奠定了她往后昆仑山主厨的位置。其后结识饕餮,其后不堪其扰离家出走,其后坠落云端为黄帝所获,其后写下《白泽精怪图》,其后遇见睚眦兽更名白重五,其后捱了饕餮一掌……。
      白泽在家歇了段时间,内心的委屈怨恨伤心痛苦,不知于何时烟消云散。一丝一丝增长起来的,反倒是刻骨噬心的思念了。白泽纠结了许久,终于在某天幻听到澜瑄叫了自己一声“少泽”欣喜若狂奔出门却一无所见之后,咬着牙向青鸾问道:“青鸾,你……你觉得我现在回太清……哦,回天界去道歉……不,是继任福官一职,会不会太不要脸?”
      青鸾一挑眉,问道:“你回来多久了?”
      “三百一十年。”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才过了一个月零一天,先时的话语音影都历历在目,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青鸾得意地一笑:“你说的是谁?”
      白泽壮着胆子反问:“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自然是司命星君了。”
      “我说的也是他……呵呵……”
      白泽知晓青鸾是在有意戏弄自己。终究她是被澜瑄赶出的太清宫,才过了三十一天就急着要回去,于女儿家而言太不光彩!
      可她理解不了所谓的“三十一天”。她度过的,是扎扎实实的四百一十年。句芒、祝融、蓐收、玄冥,轮值四百一十次;羲和驾着太阳车,自东向西奔跑十一万三千一百五十次;月盈月亏,从无到有、从有到满,再由满复到虚无共三千七百二十次。她一一地数着,即便记漏了一次,也不会少捱过一天。
      白泽不再找青鸾说这档子事情,实在难捱了,干脆就说给自己听。
      “沧妘是个女子,而我那时是男儿身,他偏心沧妘也是情有可原吧?”
      “他这个人擅长隐忍。即便心里懊悔得要死,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他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呢?”
      “少泽君是太清宫唯一的访客。他突然不见了,挹砚岂不是要伤心死!”
      “不知道他和沧妘,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水神子汐正卧在紫藤架下闲嗑瓜子。抓茶盏的一瞬间,余光里落入个素衣白裳的美貌女子。水神坐起身,啧啧惊叹:“白泽,想不到你褪去官服一身素衣竟是如此惊艳!”
      白泽无心去听她的话:“子汐,你能不能再给我施一次水幻之术?”
      “自然没问题!不过白泽,你要这‘少泽君’的身份,是想再度回到太清宫里去吗?”
      白泽咬着唇不说话。
      子汐欣喜若狂:“闲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有好戏可以看了!来来来,白泽,我立马就给你施术!你回来了可得把里面的情况一字不落说给我听啊!”
      装备完毕步入太清宫,少泽警觉地意识到不对。仙侍们的神情阴郁得厉害。
      “神君?是少泽神君吗?!”
      少泽回头,见是挹砚在唤他。
      “神君,你终于回来了!三界之大,四海之广,挹砚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神君,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尊上啊!”他泣不成声。
      少泽方寸大乱,抓着他的胳膊疾声问道:“你说清楚!什么叫救救你们尊上?!”
      挹砚抹去眼泪,一五一十说道:“大概两日前,四方之境震动,波及三界,神君可是感觉到了?”
      “嗯。”他确有感觉到,不过以为是次寻常的地震,就没放在心上。
      “震动之后,尊上脸色骤变。挹砚忙问缘故,尊上道一句‘是息垣’,便御风离去。挹砚以为,尊上此去与往常去湘江、蓬莱是一样的情况,不到天暗就会回来。谁知……”
      “谁知你们一等,就等到了如今?”
      挹砚含着泪点头。“原本离开数日,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只是昨日挹砚出去打探情况,却听闻那日的震动,出自西方之境的鬼域。”
      “澜瑄去了鬼域!”
      “挹砚不敢断定。可又不能亲自探明情况,甚至连尊上失踪的消息都不敢泄露出去。尊上失踪,是因为息垣太子。倘若让别人知晓此事,即便尊上安然回来,又不知会遭受天帝如何的惩罚。”
      少泽忽的定下心来。
      “我去找他。挹砚,你留在宫里,按照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洒扫生活。倘若澜瑄回来,你就到水神宫里通知子汐,她自会告知我。他若没有回来,三日之后,你去玄圃找英招神君,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澜瑄上神。”
      挹砚应下。
      白泽出了太清宫,站在天梯入口,忽然觉得天地辽阔,宇宙浩瀚。若是澜瑄去了鬼域,她顶多是涉险往里面走一遭。可若他并没有去那里,她又该去哪里找人呢?
      太虚清风徐徐过耳,吹得人发冷,吹得人神智清明。
      白泽嗤笑一声。
      她怎么会怕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呢?她不是在一无所知中,在绝望无助中找过他吗?
      那时候,息垣告诉她澜瑄已经死了;那时候,大荒雪原赤血长殷,入眼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尸海;那时候,她想她是白泽,有足够的运气去找到他。
      “只是再找一次罢了。”
      她想通了,觉得无比轻松,招来云朵驾往鬼域。
      天地初开之际,神魔分道。神选择护人,魔则是站到了人的对立面。神魔本不必为敌,只是一场大水之后,凡间生灵寥寥所剩无几。太庚趺坐云端,俯视洪水肆虐之中挣扎哀吟的人类。
      “剩不了几个了。”澜瑄说,递给他一瓶酒。
      太庚抿了一口,喉咙仿佛生了刺,如何都不得下咽。
      “这是太湖畔的渔女送的,还记得吗?”
      “嗯。”太庚应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有两尾鱼。”
      “她水性好,洪水之中幸存了下来。可惜逃到一处秃山上,捱了几天也饿死了。”
      太庚不说话,手握紧了酒壶,眼神幽深莫测。
      云下生灵涂炭,云上优雅缥缈。
      太庚低声问道:“澜瑄,可愿陪我再战一场?”
      “战谁?”
      “魔族。”
      澜瑄笑了。“天帝陛下,你十日前方与魔君签订的盟约:神魔二族决不相侵犯,各族之事自有各族内部解决,他族不得干预。你想毁约吗?”
      “想。”
      澜瑄收敛玩笑神色,庄重道:“太庚,神族方兴未艾,担不起一场大战。”
      “所以我才问你。要是你愿意,这便是你我二人的征战,与神族无关。倘若只我一人,我没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为什么?”
      “六道三界,四海八荒,尘世天外。如若只有神魔两族,未免太荒凉了。”
      澜瑄不再说话。饮完杯中酒,微微一笑,自袖中掏出片龟甲掷入太庚怀中。
      “这是人族的承诺。”
      “嗯?”
      “人族许诺,倘若神族能帮助他们渡过此次劫难,并于日后提供庇护,人类将永世供奉神明。”澜瑄摇了摇酒壶,侧耳倾听。“我原本打算一个人去。无论输赢,你只消处罚我。”
      “可惜我处罚不了你了。”太庚起身,手中幻出神器,似一朵盛开的莲花,“便由他人来处罚我们吧。”
      他自云端跃下。洪水滔天,绵延数月的灭世灾难,在一朵莲、一柄剑中,消弭涣散。神魔二族自此成敌。
      太庚倾一己之力,将为祸的妖魔,丧命的阴魂镇入莲华当中。天长日久,阴戾难散,却也不得破境而出。那神器终究化为仙神都闻风丧胆的鬼域之境。
      白泽知道,鬼域的诞生便是为弑神破仙。故而自她踏入这一暗黑境地,便无时无刻不在受怨戾的侵蚀,若万蚁蚀骨。她咬着牙行进,已经不知走了多久,鬼域之中并无日夜。就像当初的大荒雪原,将那儿从时间和空间的领域当中彻底隔绝开来。
      白泽累极了。
      她的灵力已彻底用尽。她倒是意外,传闻中弑神破仙的鬼域,除了蚀骨的疼痛和在旁虎视眈眈的阴灵,也没有旁的手段。早知道便不急慌慌往这儿赶了。叫上青鸾、英招,没准现在早回家躺着睡大觉了!
      睡觉……好累啊……睡一会儿吧,就睡一会儿……
      她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倒下。身体自荒丘顶一路滚落,将至湖中才停住。湖水粼粼清洁,湖畔趴着一个人。
      朔风,黄沙,鬼泣。
      白泽抱着怀中的人,觉得时间永无止境,痛苦永无止境。可看着那人呼吸时均匀起伏的胸膛时,她又觉得时间、痛苦什么的,完全不足计较。
      他皱起眉。白泽忙用指尖沾了水,濡湿他的嘴唇。
      眉头稍稍放松,白泽松了口气。她以为鬼域无甚了不起。她醒来,看见湖边躺着的澜瑄,欣喜若狂。只不过在她看清了澜瑄的脸之后,她再也笑不出来。
      澜瑄快死了。
      这是白泽唯一的想法。
      他的全身像是烧焦了。鬼域中封闭千万年的怨戾倾口而出,贯穿第一个踏入之人的心脏。那些戾气留在他的体内,在血肉脏腑之中四处乱蹿,将灵力一分一毫地吸蚀殆尽。
      “难怪这么轻松。”白泽喃喃自语,羞愧地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道行多么精深呢。”
      “你的道行?”
      怀中忽的蹿出个声音,白泽吓得一抖,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
      “放松些……少泽,咳……”
      白泽立即松手。
      澜瑄坐起身,捂着喉咙,谑道:“传说中鬼域弑神破仙,原是得加个少泽君。”
      白泽怔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会来?”
      白泽垂下头:“只有我够傻。”
      澜瑄看着她。他有些奇怪,分明是看她,却又没有望着她的方向。
      白泽心中一凛:“你的眼睛!”
      “嗯,看不到了。”澜瑄坦然应道,“是我小看了鬼域。当初太庚封印它,如拈花掬水般容易。现在想来,往常我胜他的那些架,都是他让我的。”
      白泽默然,心口发痛,叫她说不出话。
      “少泽,你看一看,这湖水当中可有什么不寻常之物?”
      “不寻常之物?”
      “对。我原该死了,只是那日滚落这湖畔,呛了一口湖水之后,体内的戾气莫名消散了部分。我想,这湖水中大概是有这鬼域忌惮之物。”
      白泽举目眺去,湖水深沉之处,隐隐有红光闪现。
      “那是……十方天境!”是息垣的神器,战争结束后便杳无踪迹。原来是落入了本该被它封印的鬼域之中。
      耳畔一声叹息。“他果然来过这儿。”
      一时无人再语。一个禁忌的人,一件禁忌的事。多久以来都无人谈论,那么即便到了可以谈论的时机,也会叫人习惯性地逃避开。
      “我们把天境取出来吧!它既可以镇压鬼域,必然能助我们顺利逃脱。你不是也说,饮了湖中的水,体内的戾气消散了部分吗?”
      “只是部分,再饮却未再有变化。神器的作用,大部分仰仗主人的灵力。太庚死后,它由我暂为保管,其后传于息垣。而息垣死时,却未能将它托付给下一任主人。灵力中断,天境归于沉寂,恐怕不会再轻易醒来。”
      “息垣死了吗?”
      “大概吧。”他未明说,不愿,也不敢。
      他们都筋疲力尽,仰仗这一池水,方可苟延残喘。要走出这茫茫鬼域,是万不可能了。白泽想起,临来之前,她是交代过挹砚的。话,他不敢不带到。而入不入鬼域,却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天底下像她这样傻的,大约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
      澜瑄的体力流失的很快。他睡得愈来愈久,有时候实在难受得紧,白泽就用湖水湿润他的唇。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些。
      有时白泽看着他,想:这会不会又是他开的一个玩笑?以前在雪原里他就骗过她不是?也许某天她一醒,发现周围轻纱帷幔、仙乐飘飘,已经安然回了太清宫。白泽每天都盼着惊喜,后来当真盼来一个。
      她醒来,推一推澜瑄,了无生息。她俯身探他的脉搏、呼吸,都似湖水一般平静。白泽直起身子,举目眺向远方。朔风黄沙,鬼泣狼嚎。她不想离开了。
      就待在这儿吧,天底下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这儿更叫人有归属感。
      她满足地笑,低下身覆上澜瑄的唇。
      这个渴望了数千年的地方,当真是柔软!可惜冷得厉害,一触到,便将剧痛袭入她胸膛。
      白泽呕出一口血。戾气在她体内乱窜,吸蚀灵力。
      “戾气……竟是可以吸过来的!”白泽欣喜万分,紧紧地抱着澜瑄的身子,“你不会死了!我可以救你!三千年了,我终于能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上天待她不错,救人的法子还能这样占他的便宜。
      白泽志得意满,抱着澜瑄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脸黑得厉害,却依旧不掩风姿。白泽害羞极了,要吻他了吗?这样趁人昏迷偷吻他,算不算耍流氓?
      不管了,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轻轻地贴上澜瑄的嘴唇,像贴着一朵细雨中绽放的兰花。
      黑暗漫无边际地降临,视线里的人越来越模糊,再没有一丝力气,能感受到的唯有痛苦。他竟忍受了这么久!白泽由衷感到敬佩。敬佩之余,是偷到腥的窃喜。白泽笑一声,身体一晃,心满意足地倒下。
      不知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有脚步声,女人的声音。
      还有……澜瑄?
      他醒了吗?自己真的救了他!白泽骄傲无比。她好想睁开眼看一看他,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如何努力都撑不出一条缝。
      “沧妘,你受苦了。”
      沧妘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苦。这是我应该回报的,回报给他们两个。”
      入耳是急促的呼吸,伴随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和澜瑄的轻声安慰。
      白泽觉得奇怪:我这么大个人,你们就看不见我吗?
      “我送你出去。”
      “可是神君他……”
      “不必担心。”
      风中掺入杂声,白泽知晓,那是澜瑄带着沧妘离开了。他恢复得这么快,白泽觉得欣慰。他醒来之后不着急救她,反倒着急送走沧妘,白泽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喜欢沧妘的。
      往日她和英招一同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青鸾就是先接住了英招,才来查看她的情况。只要之后他来接走她就好。
      要撑住啊,白泽!
      她给自己鼓气。身子痛得恨不得一死,她咬烂舌头,维持意志清醒。实在撑不过去了,她便挣扎着爬入湖水。每一步都像爬在刀尖上。
      不知几日,不知几年。
      鬼域当中没有日月星辰。白泽听着鬼泣,一声一声地数。每数一声,寒意便更深一分。她撑不住了,可还是没有人来接她。沧妘受伤了,他在照顾她。但,吩咐旁人一句也好啊。他是不是,焦心得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白泽叹息,辛酸苦楚随声而出,散入虚无。她睁开眼睛,耗竭周身之力同自己打赌。她要往外爬,倘若在爬出鬼域之前见到澜瑄,她便能继续爱他。
      黄沙,岩石,荆棘。
      磨破皮,磨碎肉,磨出森森白骨。
      白泽想放弃了。四周的阴灵桀桀怪笑,都在嘲弄她的痴傻。有的按捺不住地捧起她的手,吸吮上面的碎肉。
      白泽释然道:“来吃吧。”
      阴灵犹疑地咆哮着。
      “吃吧,我放弃了。”
      她把两手一伸,彻底累瘫在地上。阴灵汹涌而至,身体被一条条撕碎,痛楚万分。她觉得可笑,便当真笑出来。
      阴灵骤散,有个人小心地抱起她。
      白泽浑身颤抖:“澜瑄!”
      “你认错人了。”是完全陌生的声音,“我叫连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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