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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上神?”
      “嗯。”
      海底幽暗的光线,将一切化得柔婉。澜瑄侧着脸看她,鬓发垂落,如忘川河上出现过千万次的幻影。白重五习惯地伸手去打破它。
      指尖触到坚实的胸膛,温暖、真切。鼻子里蓦地涌上一阵酸意。
      “不是幻影。”她喃喃一句。
      澜瑄垂眸,沉静好一会儿,忽地伸手握住她的五指:“你在做什么?”
      “我……”白重五慌了,“小神以为,眼前的上神应当是幻影!”
      “为什么?”
      要说是因为自己无数次地见过你的幻影吗?
      “小神以为,上神这样的本事,应付睚眦完全不在话下。上神应当给予睚眦一次当头痛击。随后凛然告诉他此等恶性不可再犯。如若再犯,叫你知晓则必当严惩!然后……要是上神愿意搭救小神,小神醒来就应该是在蓬莱岛某张柔软舒适的床上。”
      澜瑄挑眉:“看来我叫你很失望。”
      “一般般失望吧……”
      两厢无语地静坐着。海水自耳畔无声流转,时有游鱼、虾子经过。一侧珊瑚摇曳,拂动细砂,打破一时静谧。
      白重五忍不住了:“上神为什么在这儿?”
      “被睚眦打下来了。”
      “上神你是认真的吗?”
      澜瑄侧过头:“我的样子,很像是开玩笑?”
      “可你是澜瑄上神啊!别说是区区一个睚眦,便是整个天界与你为敌,你也当微微一笑,手刃群仙于景行剑下。”
      澜瑄默然。
      白重五软下语气:“其实,上神是在同我开玩笑吧?战败、落海什么的,上神从未经历过,所以就想模拟一番。顺便看看小神这个无名之辈,一觉醒来发现传说中的上古神祇虎落平阳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也好叫上神看清我们这批无名之辈是怎样一副嘴脸。”
      澜瑄望着她,神情严峻:“小五,你究竟经历了怎样不堪的童年?”
      白重五语塞,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上神你真的战败了?”
      澜瑄理所当然地点头。
      “是同小神一样被人丢下了海?!”
      “嗯。”
      “同小神一样昏了过去?!!”
      “这个你可放心,我并没有昏过去。我到了海底,寻到你的位置,替你治愈了方才的伤口,然后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白重五疑惑:“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去?”
      澜瑄叹息:“小五,你没发现我的灵力丧失了吗?”
      “啊?!”
      “你看。”他拉过白重五的手,搭在自己的腕上。
      指尖触到他温软的肌肤,烧得白重五的脑袋一片晕晕乎乎。须臾,她冷静下来,终于发现澜瑄灵力消失了的严重现实。“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睚眦打伤了你?”
      澜瑄摇头:“我或许没有同你说过。其实,我怕水。”
      怕水?开什么玩笑!你初遇少泽君可是帮他制伏了泛滥的潮水啊!
      “平日里的湖水、河水,亦或是沐浴时的水,并不会令我有异样之感。只是每每至蓬莱,面对汪洋大海,我总是会感觉疲软无力。心生恐惧,灵力亦会莫名流失。禺疆说,这是我怕水的缘故。”
      “那么,上神的灵力就这样消失了吗?”
      “待我克服内心的恐惧,灵力就会回来。”
      “那,克服恐惧,要多久?”
      “约莫三五天的光景吧。”
      白重五此刻的心情,万分沉重。她挨了睚眦一掌,没同上次一样昏睡数百年已是运气。伤口虽已愈合,然而要抑制□□内的戾气亦是要三五天之久。原本醒来看见澜瑄,她甚是安心。谁承想澜瑄……竟有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弱点。
      难不成,他们得在这海底待上几天?
      “小五。”
      “嗯?”
      “起来和我走走。”
      “要去哪儿?”
      “既然要在这里留上几天,一味待在同一个地方,总是无聊。不若走一走,看些不一样的景致。”
      白重五听话地站起身,长袍滑落,掉在地上,沾染一身细砂。白重五赶紧捡起来,一脸心疼地又拍又吹。眼前伸过只纤长的手,拿走了外袍。
      “不过一件衣服,不必这样仔细。”
      白重五一怔。“上神的衣服是在小神手里弄脏的,小神有义务将它弄干净。”
      澜瑄举起外袍,展开呈至她面前:“你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吗?”
      白重五仔仔细细地瞧:“吹走了砂,已经很干净了!”
      “嗯。”澜瑄应一声,随手将外袍披到她的身上,“你落水的时候昏迷着,不曾施术护得自己。这件外袍,你先披着吧。”
      白重五伸手摩挲过衣上的每一道花纹,如此真实。可这样的场景,不是在梦中才能出现的吗?她仰头去看澜瑄,他走在面前,乌黑的长发细微地前后摆动,抵得过世间任何优美的舞姿。白重五小心地跟在身后,捏着脚步尽量不弄出声响。她怕弄出什么声响,这样美好的梦境,就又要碎了。犹恐相逢是梦中……入梦之前只求梦中一见,而当真梦见之后,又渴望着这样的相处并非梦境。倘若真实,该多好!她真是愈来愈贪婪了。
      “上神。”她紧追一步,手一扬,触到澜瑄腰间一样细长的硬物。
      “这是?”
      澜瑄低头一看,随即自腰间抽出,解释道:“方才找到你时,你的身上带着这柄笛子。我要给你治愈伤口,就先将它拿了过来。这是方才那名乐师与你的?”
      白重五颔首:“说是受人所托带给我的。”
      澜瑄扬眉:“哦?”
      白重五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担心地追问一句:“怎么了?”
      澜瑄接过竹笛,仔细打量一番:“九嶷乐仙有以乐器赠与心上人定情的说法。这柄竹笛的手法工艺,像是出于女子之手。我以为……倒不知是何人要赠笛与你。”
      “他不曾细说,道是有要事,匆匆就告辞了。”
      “哦。”澜瑄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笛上的刻字,“小五竟会吹笛吗?”
      白重五诚恳地摇头:“不会。所以我更想不明白,是何人非要赠笛与我。”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澜瑄喃喃,将竹笛凑至唇边,娓娓奏出乐曲。
      怨慕兮,泣诉兮。袅袅缕缕,情思缠绵。
      一曲奏罢,澜瑄婉然笑道:“你对我的曲艺似乎并不赞赏。”
      白重五心塞。这该叫我怎么解释?听了你一千多年的琴声,你的音乐造诣如何,我早就一清二楚。听到笛声自然不会惊讶。笛声美则美矣,终究比不上我伏在你的膝头,听你端雅抚琴时的美好。
      “方才是你吹的笛吗?”
      白重五回首,重重珊瑚之间,掩映着鲛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方才是你吹的笛吗?”她又问一次,声音甚是悦耳。
      澜瑄应道:“是我。”
      她现出身来,鱼尾摇曳,仪态万方地行至二人面前。“笛声很好听,能再吹一次吗?”
      她大约十多岁的模样,稚气未脱。小脸板的一本正经,殊不知如此愈发显得可爱。她声音清脆,宛若珠玉落盘。问向澜瑄的话谨慎有礼,却免不了无意流露的命令语气。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澜瑄。白重五恨不得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再吹一次,不是不可以。”澜瑄开口道,“不过,我要报酬。”
      白重五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是要明珠吗?”
      鲛人泣珠的传说,白重五亦是听过。哦,她还记入了《白泽精怪图》来着。
      “可惜我现在已经流不出眼泪,不能当即给你。等你吹完笛子,我再向别人要一袋予你,如何?”
      澜瑄笑道:“我要的不是明珠。我是想,倘若公主对我的笛声满意,便叫你的手下将我们二人送上岸,如何?”
      白重五一惊。再回头 ,果见四周珊瑚里都隐匿着鲛人。
      “你知道我的故事?”
      澜瑄拿笛子轻轻点着额头。
      “我府中有个好事的管家,平日里怕我无聊,总是会说些四海八荒的闲言逸事。前不久,他同我道了一桩公案。说是凡间男子溺海,得一擅水的女子相救。男子心存感激,日日至海边寻这女子,终于崖边一处破败的木屋见到了她。女子道自己是孤女,靠在海里捡拾珍珠为生。男子便日日给她送来吃食。两人年纪相差颇大,心中虽情愫暗生,终究是忍耐着不曾开口。奇怪的是,这一期间木屋里随处可见滚落的明珠。”
      鲛人公主垂着眸,看不清神情。
      “一日,女子独处,忽见屋外伫立数人。出门才发现是自己的家人。女子被家人强行拖走,困于家中。半月之后,终于寻着一丝契机逃脱出来。”
      他顿了顿,白重五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澜瑄看向她,含笑说道:“她寻到男子家中,只见的一面冰冷的神主牌。那一日女子被带走,身上的发饰掉落海面。男子以为她是坠海,明知不会水,非要入水寻她。这便丢了性命。”
      白重五望向鲛人公主,后者仰起头,沉静道:“飞声最擅长吹笛。往常对潮听笛,是我最喜欢的消遣。他死的时候,笛子也落入了海里,我找不到。你给我吹一曲笛子,只要不难听,我就叫他们将你们送上岸。”
      澜瑄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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