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六便士先生和月亮小姐》悬英未决

2、第 2 章

　　他的眼睛里满是热忱和希冀，脸上纯真一片又带着善良，像是有光芒万丈。

　　辛西娅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样释然和满怀希望，可是从眼眶掉落的泪珠根本没有止住。

　　有多少人会认为，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安慰住伤心难过的人？根本就不是这样，辛西娅想，为什么能轻易说出做她的家人这样的话，如果她当真了呢……可明明就不会，他只是这样安慰而已。

　　辛西娅再度埋下头，眼泪流得更凶，原本是只有抽噎声，可现在喉间止不住传出嘶哑模糊的哭声，她哭得难看，本来也不是给人看的，很快就手脚麻木，连同头脑里一片眩晕，是哭得狠了导致大脑缺氧，这是她一直都有的毛病。

　　杰克还是弯着腰的姿势，再次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僵在那里，他看着她眼泪不止更加伤心，他感受到这座城市里吹荡的夜风，所有霓虹、人声和光亮都在远处，这里是一片泥泞与晦暗，就像是湿冷的地下巢穴，可是这里住着的是人，麻木而又僵冷。

　　他仿佛明白，但是那些从很久之前就存有的热忱仍未熄灭，它还燃烧在心中，还是火热一片，沐浴在充满着希冀的光辉里，等待着燃烧成死灰的一刻，等待至黑之夜的降临。

　　他只是在为她而悲伤。

　　在那双趋近黄绿色不太能分清颜色的眼眸里，光芒稀微却温柔十分，杰克抱着他的包袱慢慢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像是想在路边浑浊的水沟里捞出一盏月亮，又像是救赎与挽留。

　　“我知道，我这样……”

　　他沉默一瞬间，可是很快依然在脸上挂起笑容，又有一些不好意思，他低低地温柔地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那么现在，我们就是家人了。你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没有，那要不要和我走，我从乡下来，可能也养不活我自己，但是……我们也都不是一个人了。”

　　“我可以努力挣钱做工，总能活下去的，你……”

　　杰克看着她抬起头，天已经黑了，看不清什么，可是那些泪渍仍旧刺眼，他没有移开眼。

　　“我会照顾好你的。”他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悲伤，不明白她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仅凭一句话哪怕臆想或揣测也都苍白失真，可他有自己的触动和感伤，他只是想，只想在这一刻让她不要再哭泣。

　　杰克感受到她已经不再那么抗拒，于是顺势地拉过她的手臂，那几乎是皮包骨头，在右手臂上还缠着泛黄的旧纱布，却忽然知觉到她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他想有可能是蹲久了，导致血液循环不流通，但在握住她的手时，他知道不是这样，是别的问题。

　　她哭得久了，手指僵硬成一个姿势，怎么也掰不开，在他稍微用力时，她想抽回去可是没有力气，他一直低着头认真给她揉捏手臂，这个没有家的女孩慢慢也不再掉泪，只是一直抽鼻子，哽咽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辛西娅想，她没有家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会有人才一见面就想做她的家人呢？

　　可是她又能再失去什么，最多不过房子被强占，她被骗，被赶出去流浪、和其他流浪孩子抢食、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最后冻死饿死在哪一个下水道或潮湿角落里。

　　未来一眼可望见，她还能够怕什么。

　　寒冷、贫穷、疾病，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充斥围绕，直到死亡的那刻才能脱出。

　　“……辛西娅，我叫辛西娅·劳伦斯。”属于小女孩的嘶哑柔怯的声音响起。

　　哥谭的夜色笼罩而下，如果不是厚重的云层从城市的另一边反射过来部分朦晦的光，那么整个贫民区将彻底陷入昏黑，什么也都不能看见。

　　辛西娅又感觉后背在发热，热气从脊背窜到脸上，是难堪和羞怯，她很不愿意近距离接触任何人，只除了养父母他们，而在其他人面前，觉得畏惧害怕和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明明身上冷，可偏偏出了一身汗，黑暗里辛西娅看不清自己一身，也看不清楚身前的人，只是他蹲下来也很高，对比一直营养不良的自己，就像是把她小可怜一样地逼在墙角，但他动作细致温柔，一直按摩让她手臂的血液流通，手指也不再僵硬，缓慢地恢复了正常。

　　杰克想要把辛西娅扶起来，她的手臂已经恢复，可是腿脚依然麻木着，站也站不稳，他一边说“好的，我知道了，”一边半搀半抱把她搂在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继续给她按捏腿部。

　　他以前照顾过人，动作间很是熟练和小心翼翼。

　　杰克没有嫌弃贫民区小女孩身上的味道，那是衣服陈旧以及这里到处弥漫的酸腐味道，实际在街上有一股潮湿的腥气，地下管道总是会出问题，废水偶尔会在雨下过后漫上，它们流淌在地上，没有人会觉得奇怪或不适，显然早已经习惯。

　　其实他身上也有味道了，从乡下赶到城里，路途遥远，颠簸辗转，何况他也没有带上多少东西，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除了路费几乎一无所有地来到这里，希望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他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行走，和满满当当几十人挤在破旧的公交车里，磕磕绊绊向人问路，被野狗所驱逐追赶，绊到石头摔倒在地连膝盖都磕破……

　　他终于来到了城市，踏进心中的朝圣之地。

　　他从繁华走到破败，哥谭上等人中间没有他的位置。

　　他站在路边只想要找个住处，然后看到了街角一个孩子在哭泣。

　　杰克傻傻笑着说道，“辛西娅和杰克，我们以后就是家人了！”他纯真善良，满怀希望。

　　辛西娅慢慢抱住他的脖子，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开始掉，夜风里脸上冰凉一片，泪珠从脸上划下，又掉进了年轻男人的衬衫衣领里，他手上动作停顿一下，温柔回抱住她。

　　辛西娅说：“我有住的房子，你和我回去。”她的早饭没有吃，以往都是养父做的，而今天一大早养父养母就收拾东西走了，就没有来得及，而辛西娅自己不会，中午饭也没有吃，她在外面游荡一天，找不到人，也不敢问任何人，等终于意识到她从今往后只有一个人时，就蹲在了街边哭，直到现在。

　　饥饿的感觉已经很熟悉，还可以忍受，只是情绪起伏过大，还可能有些感冒了，头脑昏沉一片，她不舒服，胃在疯狂叫嚣着，而神经里只有麻木、恶心和眩晕感。

　　杰克要去拿他立在墙边的木棍，辛西娅很乖就松开了手，她乖乖地站着，有些瑟缩，望着人的湛蓝色眼眸里是怯弱的害怕的，她有那么瘦弱，还惊惶害怕，让杰克也怕自己会吓到她，想要摸一摸她的头的想法被暂时放下。

　　“我背你，”他拿过木棍后侧身蹲下来，回头对着她说，“我觉得这样能拉近我们关系的，对不对？”

　　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叫她不要害怕了，他说：“等一下你指方向就好，我把你送回家。”

　　辛西娅安静地爬上他的背，被年轻人很轻松地背起来，他竟然还一只手支着她颠了一下，很出乎意料，却叫辛西娅开心了一下，虽然还难过，但两种情绪同时存在也不冲突矛盾，她小心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然后杰克递过来了他的包袱。

　　“辛西娅，拿一下好吗？然后我们回家。”

　　他用的词很温暖，辛西娅把格子布小包袱接过来，揽在怀里贴在他的背上，告诉他她的家要怎么走。

　　那是在一栋很老旧的居民楼里，楼梯里昏暗一片，没有安装灯，什么也看不见，杰克杵着他的木棍才能准确踩准每一步，在后面也是这样爬上了楼梯，辛西娅的家在二楼，不如一楼那样潮湿，这栋小楼每一层是单户，一楼是门面，他们要从后面绕过去才能上楼梯。

　　钥匙挂在辛西娅的脖子上，她取下来交给杰克，他打开门后按开灯，贫民区的灯光很暗，昏沉沉的，只能勉强照个亮。

　　房子是不大的四室一厅，厨房也卫生间小到不行，看起来像是以前的自建房，和开发商的房子不一样，各处的漆面脱落，露出灰暗的水泥材质，客厅窗户的那一面墙更是渗水，看一眼水泥颜色比周围较深就知道。

　　在客厅里只摆了破破烂烂的沙发，餐桌的一腿用砖瓦垫着，歪扭的矮木凳有几个，几张帕子和旧衣服随意搭在一边的架子上，底下是一双看不清颜色的旧拖鞋，放着一台十几年前样式的冰箱，再有一张柜台和一个玩具闹钟，除此之外就没有也什么了。

　　杰克把辛西娅放在了沙发上，昏暗灯光下他比傍晚时候神情还要温和，他把钥匙重新戴在了辛西娅的脖子上，粗糙的红绳串上钥匙潦草地打了个死结，是她身上最鲜艳的颜色，她抱着包袱沉默着望着他，既怯弱又像是依靠。

　　杰克在把她放下来时就察觉到她肚子扁扁的，应该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他问：“辛西娅，你饿了吗？家里有没有食材，我去给你做饭。”

　　她忽然地眼眸泛起一点儿光亮，就像是在开心，怯弱地点了点头，指向了冰箱和厨房，“都有。”

　　杰克的木棍是立在门边，包袱也还在辛西娅怀里，他像是比辛西娅还要没有戒备，相信人以后就一直为她考虑，体贴温柔，又不计报酬。

　　他过去打开冰箱，冰箱内部温度没有多低，它早就老旧到应该报废了，还能用就足够谢天谢地，里面只有一些焉的生菜和略微发霉的芝士块，没有肉，有且仅有的一个鸡蛋破了一个洞，流出覆盖了一层白色的蛋液，看起来是不能吃了。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到这样的条件会要怎样过活，他问：“介意我找一下别的吗？”

　　辛西娅摇摇头，慢慢一个人坐在那里晃起了腿，看起来十分沉默寡言，她不太会和人相处，不太会说话，就只能安安静静坐着，也不去帮忙，也不问任何一句什么。

　　杰克最终只找到一小袋面粉，有一些受潮，不过问题不大，厨房里的煤气能正常使用，锅也还没破，做了一些面糊糊，只是一个人的分量，他端出去，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勺子，弯腰看着辛西娅，“你能自己吃吗？”

　　他很不介意给小孩子喂吃的。

　　辛西娅还是比较介意自己被刚认识的人端着碗喂食，她接过来，尝了一口，比养父的手艺好多了，味道不难吃，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你呢？”

　　杰克笑了笑，用爽朗和不好意思盖住神情，“我怎么好意思吃你的嘛。”

　　“我们是家人了，我每天会来看你的，做饭或者带吃的给你，可是住的话……我可是男人了！我想出去自己找住的地方和工作，等安稳下来的话再考虑要不要接你一起，不过现在的话你还是自己住。”

　　话语间很是自信了，杰克也说的是真的，就算考虑到安全问题，可他也不好直接住到一个小女孩的家里，何况万一她的父母只是出趟门，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不论怎么样，杰克也都不能仗着小女孩什么都不懂然后占便宜，她瘦瘦弱弱的，浑身只剩下骨头，营养不良连身高都没有长，有人欺负她她都没法还手，他会经常来看她的，会照顾好她的。

　　辛西娅鼻子有些酸，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都积压在心中没有释放，她低下头努力地眨眨眼要压回去，然后小口小口地吃掉了面糊糊，这过程中杰克注意到客厅的玻璃窗破了一块，没有补，他从打开的大概是杂物间的房间里取出一块不大的纸板，调了一些浆糊给黏上去，堵住漏风的洞。

　　等辛西娅吃完饭，他再去清洗了厨具和碗，就向辛西娅告别了。

　　杰克重新拿起了他的包袱，一身风尘仆仆，但是脸上没有体现出疲乏劳累，辛西娅还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身材瘦瘦小小、模样孤僻，没有人问话她连话都不会说。

　　杰克弯下腰再给了她一个拥抱，没有注意到辛西娅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迟疑要不要回抱，可是他很快抽身站直了，“辛西娅，我现在要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好吗？你待在家里，我一定会来的。”

　　他打开了房门，略微侧身回头，突然想起‘辛西娅’这个名字代表着希腊月亮女神，他温和笑着说道：

　　“晚安，小月亮，我们明天见。”

　　屋内的辛西娅张了张口，他还等在门口，直到听见一声小小的“晚安”才拿起立在门边的木棍，他关上了门。